第44章 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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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安翎睿一案。
谢研只字未提苏公公在其中起的作用,只说自己和皇帝请安时无意中透露了些许内容,引得皇帝在那日早朝下旨严审此案,也未提到众位皇子在背后的动作,陆粼知她对自己有所保留,也很识趣,并不追问。
“百姓该给你送一块匾,上书四个大字——为民除害。”谢研笑道。
陆粼却无多少笑意,“安翎睿手上数条人命,按律该斩,可还是因自己的身份被保下一命,至多流放……而那对老夫妻的女儿,还有其他无辜之人却已枉死。”他轻叹一声,“这只不过是在京城……”
谢研听懂他的话,二人齐齐沉默下来。
在皇都,起码还有各大世家,文武百官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地官员和大家族一手遮天,比皇都更为黑暗。
络石按照陆粼的吩咐,把饭菜端入书房,见世子和表小姐面对面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似乎相谈甚欢,放下饭菜后,行了礼退了出去。
到了屋外,络石脚踩地上的石子,对着一旁的枫杨问道:“枫杨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世子最近不太一样了?”
枫杨心道,永安公主住在侯府,世子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她出事,能和过去一样才是怪事,面上却装作不懂,反问道:“有吗?”
“世子以前从来不对家仆发脾气的,今日却因为紫藤姐姐没拦下表小姐而斥责了她,差点把她赶出府。”
紫藤一向对络石十分照顾,他也把她当作姐姐看待,想到因为表小姐随意在府中出入,而使得她被世子责怪,心中有些不平。
枫杨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好安慰道:“表小姐身子不太好,世子也是关心则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按主子的意思,把事办好就行……难道你还要去怪表小姐?”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自从表小姐来了,世子就好像变了。”
“表小姐是世子表妹,世子对她自是和其他女子不同。”枫杨拍拍他的肩。“行了,别多想了!好好伺候世子便是!”
饭后,陆粼陪着谢研走回东苑。
和陆粼上一次长夜闲话,还是在上一世,因此,今夜这一场叙话后,谢研心情格外欢悦。
走过曲桥时,她驻足停留,观赏起月下荷塘。
紫藤候在东苑朱门外,望着桥上并肩而立的陆粼和谢研,清风徐来,他的长衫衣摆和她的裙裾交相飞扬,月色下,飘渺似仙。
走到门口,谢研对身旁的陆粼说道:“就送到这儿吧,你可以回松绿轩了。”
“好,你早些歇息。有任何需要,只管告诉紫藤。”
谢研“嗯”了一声,跨入朱门。
经过紫藤身边时,她瞥了一眼她微肿的眼睛,想是哭过了。
待入了院内,谢研回首对紫藤缓缓道:“以后我去哪里,会告诉你。”
紫藤一愣,忙欠身行礼:“谢小姐!”
翌日。
一大早,谢研就带着藕荷去了位于肃北侯府北侧的马厩。
马夫正在料理马匹。
因先前侯府上下家仆都接到陆粼的命令,表小姐可在府中畅通无阻,也或多或少听说不光肃北侯夫人疼爱表小姐,往东苑搬去很多物什,关心她的每日起居,就连世子也待她极不一般,所以看见她示意自己退下,马夫迟疑了下,还是依言退下。
二十多匹良驹之中,谢研一眼就望见了围栏边那匹通体纯黑的高头大马。
那是陆粼的战马追日,是在上一世陪伴他征战北境沙场的好伙伴。
她眼睛一亮,从藕荷手中接过马刷,向追日走去。
就在此时,有两名风尘仆仆的青年各牵着一匹马,进入了马厩。
看见马夫不在,正疑惑着,望见另有他人靠近追日,岩蒿立刻扬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马厩?”
藕荷回过头,对着面生的两人叉腰道:“你们又是谁,敢对我家小姐大呼小叫!”
侯府里,除了夫人和丫鬟,哪里还有什么小姐?
桧柏示意岩蒿先看看情况,岩蒿却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口气不善地质疑道:“哪来的小姐?从未听说!”
亲卫中岩蒿的年纪最小,性子也最急,怕他行事冲动,桧柏连忙跟上前去。
“我家小姐是陆夫人娘家的小姐!”藕荷见他们穿着并不华贵,应该也是家仆,道,“你们二人见到小姐也不行礼,好没规矩!”
谢研侧首,淡淡扫了一眼的二人。一人年纪约莫二十,一人约莫十七八,她认出他们是岩蒿和桧柏,上一世陆粼的亲卫。
而被她目光拂过的桧柏和岩蒿俱是一怔。好美的一双眼睛!
回过神来的岩蒿语气恶劣,道:“既然是高家小姐,为何要戴着面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何况,就算真是高家小姐,也不能随意进入马厩!”
“世子许了小姐可以在府内随意走动!”藕荷毫不客气地回道。
“岩蒿!”桧柏拉住岩蒿,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岩蒿却用充满火气的声音说道:“胡说八道!世子怎可能让闲杂人等到马厩来!”
侯府侍卫众多,真要暗害追日,也不会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大剌剌地进入马厩,桧柏认为眼前的少女应该是肃北侯夫人的侄女不假。
于是,桧柏对着谢研行了一礼,解释道:“见过小姐,请恕小姐原谅岩蒿的无礼!小姐可能初到府上,有些规矩不清楚。马厩内因为养着世子的坐骑,所以确实不让人随意进入。”
谢研“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指着追日,问道:“是它吗?我今天就要骑它。”
“追日只让世子骑!你一个女子还想骑它?”岩蒿怒目圆睁。
追日是三年前西疆某附属小国进献的名贵马匹,脾性极大,难以驯服,世家贵族子弟曾经个个跃跃欲试,却无人能将它驯服,因此一直养在京郊的皇家马场。
还是那一年末,随肃北侯回京的陆粼在比武大赛中,被皇帝叫去一试,当着京城所有世家门阀的面,驯服了这匹烈马。皇帝大喜,就将它赏赐给了他。
“女子……又如何骑不得?”谢研眸中流光淡转,蕴着笑意却让人无端有些胆寒。
“岩蒿!”桧柏暗带责怪地瞥他一眼,对谢研好言劝道,“小姐,追日是匹烈马,从不让世子以外的人骑……您若是执意要骑它,恐怕会有危险。”
看高家小姐身条娇柔纤细,别说是要骑追日,恐怕还没上马,就已经被暴躁的马蹄踹倒,到时候不只会被吓得惊慌失措,还可能伤了筋骨。
“桧柏,你让她骑,待会儿跌得鼻青脸肿,看她是不是会哭哭啼啼去找世子告状了。”岩蒿双臂交叠在胸前,等着看笑话。
谢研却不理会他们,走到追日旁,在它耳边轻声道:“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上一世,她亦暂替陆粼驯养过追日,她对追日,追日对她皆很喜爱,谢研相信万物皆有灵,这一世,她亦能重得追日的信赖。
谢研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追日低声嘶鸣,似在回应,快活地绕着她转了好几圈,又乖顺地垂下马首,蹭了蹭她的肩头。她手持马刷,细细替它刷开鬃毛,追日舒服地甩动长尾。
桧柏和岩蒿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血统高贵,剽悍性傲,不为人驯服的烈马追日吗?
他们都可见过追日不让旁人随便碰而发疯踢人,踏平马场,搅得群马受惊乱窜的场面。这儿的马夫只敢料理其他马匹,绝不敢去碰追日。
刷了一会儿鬃毛,谢研把马刷交给藕荷,左手拉住缰绳,右手抓住后马鞍,左脚踏上马蹬。
由于追日比普通的战马高大许多,谢研一时间跨坐不上,追日干脆伸直前蹄,马身后仰放低,她右腿顺势迅速跨过马臀,轻坐于马鞍上。
桧柏和岩蒿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要不是一眼就能区分追日和其他马匹,他们都要怀疑追日被调包了!
“追日乖!”上了马的谢研俯身又抚摸了一下它的头,追日高兴地仰起头,好似示意她再摸两下。
这可是世子的战马,从来不给别人骑,乱摸一下,都要发脾气扬蹄的追日啊!怎么可能愿意被一个女子骑呢?岩蒿只觉血直往脑门涌,“你下来!不准你骑追日!”
马上的谢研坐姿笔直,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因怒气而满脸憋得通红的男子,“为什么?”
“这是世子的战马,你凭什么骑,下来!”
“好了岩蒿,追日没有不让小姐骑,你就别多话了!”知他脾气犟又冲动,只认世子的命令,桧柏隔开他与她们,从中劝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一个下人,还管起主子的事来着!”藕荷横眉看他。
“什么主子!我只有世子一个主子!”岩蒿忿忿地盯着谢研,“下来!你听见没有?”
追日铁蹄踏地,仿佛震得几人脚下微颤,谢研浅浅一笑,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轻慢而不在意地反问道:“听见了,又怎样?”
这所谓的高家小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追日这么快就被驯服?莫非用了邪术?
“你究竟何人?!”见谢研根本无意下马,对她身份再次起疑的岩蒿一跃而起,伸手就要去揭她的面纱,她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微微偏头,面不改色地躲过了他这一下。
见状,一时气极的岩蒿忍不住想要试探她的功夫,再度往前一跃,扬起手,一掌就要击向她的背部……
陆粼和往日一样,一早去了竹林深处练剑,一结束,换了身衣衫,就去了东苑。
紫藤在门外对他行礼,告知小姐一早去了马厩,他便带着枫杨和络石往那里走去。
谁料,才走近马厩,就望见心惊肉跳的一幕——
“岩蒿,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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