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子夜未央
刺客再现,守兵们纷纷举器列阵。
当即开船声、船体相撞之声、剑器相击之声、落水声哗啦咣当响起,夹杂着船阵中“清道”“肃静”“不得擅离”的叱喝声和船客的嚷骂声。
原来前面士兵截捕刺客动作太大误撞伤很多船只,一部分堵在渡口的船只受了惊纷纷避祸向后划去,进而不少船彼此相撞起来。
后退的船又招来逃跑之嫌,引得几只领了“不得擅离”之命的官船忙去围追堵截。
另外,抓贼的士兵一大部分只是接传“抓刺客”的命令,却并不清楚刺客跑向哪里去了、走哪条路抓刺客更有效,只是一味在刚清出的水面上横冲直撞,不顾旁边船民被撞进水里。显然有人不会水,大声呼救起来,又有人噗通跳下施救,一时间,整个浔阳浦嘈杂鼎沸。
铁的卢上那个通传男子早就跳进自己的船里,插空往岸上方向驶去,好凑热闹。而正此时一只官船影影幢幢驶过来,那人的小船连同船上婴儿就要被撞翻。
裴沂风喊他不及,楚放和樊阮青凌空飞下铁的卢,两脚踢向那男子的小船,小船瞬间划动数丈,方免祸。
二人转身又跳上铁的卢,这一身手被几个船客看见,不禁拍手称好。
那官船上的兵卒也看见了,官船须臾便朝这边驶了过来,带着怀疑的目光。
楚放等人解释一番,加上几只小船作证,方脱了嫌疑。
“再敢阻碍官家抓人,小心连你们一块儿邦了。”
几个官差暗夜里吼喝一声,方驶船离去。
铁的卢忙引开一条宽阔的水路,带领几只小船避开无头苍蝇般的官船。
刚停至官船抓捕刺客的是非之地之外的一处地方,忽听得一个微弱的呼喊救命的声音从船尾传来,苦儿跳过去一看,昏暗的渔火下,果然有一人影正扒着铁的卢一丈多高的船尾求救呢。
苦儿道是哪个被撞进水里的倒霉船客,忙告知船中人来救。
众人忙把人拉上来,一看,原是个落水的瘦弱女子,女子正在瑟瑟发抖,众人忙拉她进船舱里取暖,明火下一看,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还穿着一身夜行衣。
“你……就是那个刺……”樊阮青一语未了,众人纷纷持起剑。
“众位英雄手下留情,请听奴家如实相告。”女子扑通跪在地上,急道
“是奴家,不过你们一旦将奴家报官,将有几十条人命无辜受牵连。”这女子言情之切、神色之凄迷,几人原先还没反应过来要报官,这刺客倒是提醒了他们。
“你真的是那个刺客?你为什么要刺杀县令?”杜若道。
“奴家刺杀的不是县令,是容县令的儿子,他害死了奴家妹妹。”
这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听其言语,亦不像是江湖中人,众人顿时松懈了下来,忙让她起身,问其原委。张叔彭叔在外面仔细把守。
女子听着外面威风凛凛的捉拿自己的愤怒之声,再加上这身湿透的衣衫,嘴唇不断地哆嗦着,边哆嗦边细细道来:
“是为妹妹报仇才行刺的,只恨自己无能,功未成,还将来香院陷入险境。现在容县令的人查得紧,我不便细说,还请几位义士见谅。只是今日奴家一旦被抓,只怕坊里的妈妈和姐妹亦难保性命。几位英雄为维护陌路船只安全,不惜得罪官差,心中实怀大仁大义,还望几位恩人把奴家送到前面那只画舫里,只消今晚躲过容虎那狗官,不牵连坊里姐妹,来日奴家自去向几位恩人拜谢,万死不辞。”女子说着又跪拜在地,莹莹泪光泛在眼角。
这女刺客倒是有意思,不仅请求几人不揭发她,还面无惧色地让几人护送她回巢,任谁都会觉得太唐突,不过铁的卢维护陌路船只免遭殃的行动却是被她看在眼里了,一句句“义士”“英雄”“大仁大义”,言辞恳切,说到众人心底,几人不禁犹豫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姓甚名谁?”裴沂风问道。
“姑娘来日只消到来香阁传唤子夜,便能见到奴家,只是务请众位姑娘到时候以男子装束前去。”
“你叫子夜?”裴沂风道。
“是,来香院的伶人,子夜。”
“小风,你相信她?”杜若见裴沂风心神已动,忙问向她。
“姑娘若是担心来日寻不到奴家,稍顷,几位恩人盯紧那画舫就是。”
女刺客的意思是让几个人把她送到画舫里,然后盯着她。
算是可行之举。这里这么多官差,量她也,耍不出花招。
裴沂风道:“姐姐,她心中担忧那些无辜之人受牵连,听起来极其恳切,想来不是大恶之人。我们今晚大可信她一回,至于报仇之事背后真假我们就来日再证吧,倘若她所言不实,再送她入官府便是。”
“好,我同意小风的想法。”楚放道。
“我也同意姐姐。”苦儿也跟着说道。
杜若和樊阮青也不再说什么,于是众人便听从黑衣女子的所言,悄悄从船阵中划向渡口边的高大画舫。
船行过程中黑衣女子请几位男子回避片刻,变戏法一般换了装束、重整云鬓。待她道声妆毕款款走出相谢时,众人只见眼前已经换了个人,女子柳眉长展、红唇莹润,胭脂凝颊、灵蛇髻转,手里拿着一鹅黄蚕丝披风,身穿一袭绯红襦裙,俨然一风约楚楚佳人。一头乌发由于沾了水略显凝滞,两束发丝绕颈垂于雪白的肩前,又多了几分妖娆。
几人这下皆相信她是来香阁的卖唱女子无疑,也对这个红楼女子的来历又多了几分兴趣。
铁的卢紧紧靠近画舫,楚放和裴沂风故意在船头生起口角,引来画舫上正在船尾看热闹的船夫和两个小厮,杜若和樊阮青双展轻功,把女子送进了画舫二楼,两人飞下时被远处几个人瞧见,顿时响起一阵叫呼声。
铁的卢急忙逆施疾行、甩身隐没于几个大舫船之中。
加之,那几人的声音被原本就嘈杂的江面覆盖,方消解了这个小危机。
几人舒一口气,心中一场小小的风波泛起。怎么,他们此刻比做贼还心虚呢?
“现在知道我们是在冒险了吧?倘若和官家纠缠在一起日后麻烦会更大。”杜若道。
冒险,对了,那女子的夜行衣还在船上呢。裴沂风猛然想起,忙收起交给掌船师傅,吩咐他们伺机抛掉。
几人划着船又远远离开了渡桥,满腹心事地看着那些还在为抓捕刺客而忙碌的士兵。
寻阳浦上折腾到子时方安静了下来。
一部分有人担保的船民商客上了岸,一部分人实在倦了便在船中睡下了,反正要经搜查,那就等到天亮再查吧,禁严的士兵多数也累了,催促船客速来接受盘检的嚣张气焰也消减下来,铁的卢上的几个人也昏昏睡去了。
次日,江面刚刚泛白,几个官兵便手持长枪冲铁的卢而来。
“禀参军,就是这只船昨夜干扰公事,属下怀疑他们知道刺客的下落。”
裴沂风一行人闻声已经匆忙走出船舱。
那身披铠甲、犹如上战场一般的参军不由分说让左右士兵包围此船,命他们几人缴械来赴。
铁的卢上两个师傅急向前解释,他们是江湖中人,此行只是路过,并给众人看船头的云水纹,那参军倒是晓得这云水纹的来历,又细细盘问了几人身份和昨夜事由,方命士兵撤去。
“原来是风雨山庄的弟子,容公子和风雨山庄素无瓜葛,你们的嫌疑自可解除,不过以后少恣意妄为、自找麻烦。”
参军说罢扬手示意调船而去,一近侍甚感不快,这样就放他们走了?
“官家虽然素来不买武林中人的账,不过风雨山庄在江湖中可是有一席之地的,这么多年来,经营的镖局、酒庄纷纷让同行忌惮三分。这水陆两地的人谁不得给季庄主三分薄面。他们的人犯的不是大错,何必给他安一个‘妨碍公务’的罪惹上麻烦呢。”参军心道,瞪了一眼无知的近侍。
几人虚惊一场,却没有就此乘船离去,而是上了岸换了行头直奔来香院。
走到来香院门前,只见两个小厮还有几个官兵把守在门口,几人刚说要见子夜姑娘,那两个小厮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听错吧,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还有一个雏儿要见子夜姑娘?你们既然知道子夜姑娘那就应该知道见姑娘的规矩。”
“什么规矩?”裴沂风佯声问道。
“什么规矩都不知道?我说你们也该提前做足功课、打听一番啊,快滚快滚。”
看样子两个小厮是不会理睬他们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点被女刺客欺骗的感觉,裴沂风直想武力威胁两个小厮,可是旁边还有几个士兵站着,真动起手来只怕会引起麻烦。
几人慢慢踱步、心中筹谋,这时门里突然跑出来一女使,说几位是有过约的客人,那两个小厮便讪讪地请几人进去了。
此刻容县令的儿子正在来香阁里坐着,等待抓捕刺客的进展。
凡进出来香院的人都要被搜身。
几个士兵奉命对来客进行排查。
正要对几人动手时被那女使拦住了,看来这女子背后有个厉害角色。
不过来香院有规矩,孩童不允进入,楚放便与苦儿守在外面等候,裴沂风、杜若樊阮青三人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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