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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子夜未央


  摧百花被打跑后整个江面都清净了。

  翌日便是五月五日端阳节了。

  昌水和彭蠡泽的各个渡口边的亭子上,停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龙舟和竹筏,几个大船上满载着茅蒿蔬果、酒器彩绸,大家正在为明日的神祭和竞渡做准备。

  黄昏朦朦而至,青烟红云晕开,江中渔火渐渐星星亮起,几人加快行船向寻阳浦驶去。

  寻阳浦果然是个大渡口,从两里之外望去,前面的一片熠熠灯火把两岸的个酒楼、旅馆照得透亮。不过寻阳城好像为了明日隆重的节日暂时保留精气一般,此刻变成了一个清静地儿,酒旗招招、酒楼幢幢,灯火煌煌,却没有那么嘈杂嚷天的管弦之声,几人甚感有趣。

  “我看我们今晚可以在船上静休一宿,天为盖舟为席,睡梦中还能听着水声。”楚放郑重地向杜、裴二人提议。

  裴沂风收回远眺的目光,笑道:“我看你这想法极好,只是多了一个‘们’字,我们去投宿,你留在这看船,一个人享清福,谁也不敢叨扰你楚少侠,保管今夜水清河晏,江里江外、两岸三地相安无事。”

  楚放一听,要留他一人在这,那还了得。

  “小风师妹,师兄我此行就是为了护佑你们的安全,需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才行。我是想着宿在船上,节省时间,这样才能如师父嘱咐的早去早回嘛。”

  “你们两个因为我下山也就算了,我可不能怠慢了你们。此去蜀山路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匆忙赶路,杜若姐姐更不应该长途跋涉,江上夜里寒凉,像我这种粗人都不愿经受,更何况两位姐姐呢。我看啊,你们既然出山了,就权当出来游历,我们且优哉游哉,好好欣赏一下这三山五岳、绿水流江。”

  听裴沂风如此说,楚放意识到是自己粗心了,他是一个男儿身,可是其他几个多是娇嫩的姑娘,哪能跟他一样天为盖舟为席,忙道:“倒是我疏忽了。”

  杜若知道裴沂风担心她,跟楚放道:“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别跟着小风学,她只是半个医女,望闻问切学得不精,悲天悯人却是最在行,尤其是对过去的病人。”

  “姐姐……”裴沂风惭愧不已,忙做个鬼脸吐吐舌头。她除了对杜若的心痛病和常见风寒咳疾痢疾症、跌打损伤拔牙痛了解的最清楚,在其他方面的确堪称为一庸医。虽然杜若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大家减少对她的旧疾的挂牵,不过关于裴沂风医术这方面,说的却也是事实。

  细想来,裴沂风觉得这也不能全怪她,父亲行医多年也只是给人看一些轻症,而且也没有对女儿寄予成为天下名医的希望,拜师问道更不曾有,她成为半个医女可着实和父亲的栽培有关。

  父亲就是希望她老老实实、平平庸庸过一生。

  可是未来真就要这样一直平淡下去吗?日后又靠什么为生呢?又不能跟着爹一辈子。仰仗一个陌生男人做一辈子寄生虫她又做不到,靠半个医女能维生吗?

  “若儿这‘半个医女’说得倒是不假,跟着裴叔行医的时候你一半心思想着做女侠,一半心思想着怎么胜过獐子、麋鹿,只留下最后一小半心思给病人抓药,我看啊称你‘半个医女’都言多了——不过你是一整个好师妹。”楚放说到这,船上几人都笑了起来。

  苦儿听到獐子、麋鹿不禁激动地问起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裴沂风除了天生有习武之才,还有一项本领,那就是和林中的动物赛跑。她曾告诉楚放和杜若二人,她跑赢了獐子,下一个目标就是麋鹿,下下一个目标是野兔,不过麋鹿四肢比獐子长,她要给自己配几副生肌长骨的药,再长长些,就因为这,三人还偷偷跑进卢灵子的药庐去寻找药方。

  楚、杜当时听裴沂风说得如此认真,只觉不可思议,忙与她赛跑,果真双双输给她,不过终究没有亲眼见她与獐子、麋鹿赛跑,所以今日倒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了。

  苦儿哪管是真是假,听到姐姐竟然比獐子、麋鹿跑得还快,两眼是直放光,一边跳一边叫拉起裴沂风两手,“姐姐姐姐,苦儿也要跟獐子赛跑,你一定要教苦儿。”

  楚放忙提醒他,“小苦,你拜师前应该先探一下虚实,这样吧,我们让你的沂风姐姐先跟麋鹿来一场比赛,怎么样?”

  “楚师兄说得对,姐姐,我们要看姐姐跟麋鹿比赛。”苦儿还没等姐姐开口就开始欢呼起来,好像明日就能看到这场比赛了,楚放、杜若也纷纷点头。

  杜若道:“若不是楚放提起,我竟忘了这事。不管你过去跑不跑得过獐子,如今都有必要跟獐子、麋鹿这些野兽切磋一下,而且是越多越好。虽然爹爹说你有习武天赋,剑法学得奇快,但是毕竟刚跟着师父练了月余,遇到习过武的歹徒能不能自保还说不准呢。话说十年磨一剑,要想学得扎实,到底要常下功夫的,一旦走上了这条习武之路,手脚就不能常闲着,等我们下了水路就练剑法,尤其是你。”

  杜若一席话也提醒了众人。

  “若儿说得对。不过我好奇地是小风果真能跑得过獐子?我只知本门云英梯、柳下派的飞卢水上漂和千杀门邪功都有极厉害的轻功做底,竟不曾听说未修内力却能跑得过野畜的,师姐可要开开眼了。”樊阮青初听只道楚放讲的是几人儿时的童言,现在他们说地似虚似实,心里也跟着好奇起来。

  裴沂风又是迷惑又是嗔怪,怎么自己这么突然就被安排了一场比赛,而且好像还是只能赢不能输的比赛。

  几人欢声笑语间,船又走了两里,正在靠近码头,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无数船上客的嗡嗡之声,很嘈杂却又有些抑制。

  裴沂风起身一看,前面黑压压一片商船、渔船还有几艘官船星罗鱼列,把码头几乎堵了个水泄不通。忙引众人观看,几人无不感到讶异。

  “寻阳的百姓是不是太看重端阳节了?还是人人夜里都一贯宿在船上?”杜若问道。

  “这倒很有可能,和楚少侠想一块儿去的人可不少。”裴沂风笑道。

  “江面被占满了,看来今天晚上要投宿客店了。”楚放道。

  “我看啊,这客店也不容易寻了,你们看那渡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后面这些舟船恐怕都在排队等候上岸呢。”樊阮青道。

  “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张叔彭叔提醒道,说着将铁的卢缓缓靠过去。

  这些铺满渡口的船果真是被堵在这了,几人听得不少人在骂骂咧咧,情绪愤懑却压抑着声音。

  铁的卢顺位停在了船阵的的尾巴上,几人起身瞧去,只见前面隐约站着长长一排官兵在把守着,渡口石阶上也罗列着两排官兵和火把,江中人和船交相连,把码头围成了一个圆形。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几人忙把船划近一只小船,几个人正在上面窃窃交谈。

  难道又是摧百花作的案?

  张叔将身子探过去,问道:

  “几位兄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热闹?”

  “俺也不知道啊,这大半夜的弄这一出,都耽搁好些时辰了,所有的船愣是没有前进一步,某家妻儿定以为俺出了事,肯定急得了不得了。”

  “咱就别抱怨了,咱们还好,实在上不了岸还能返回到湓城津,里面那些船可就进不去出不来了。”另一个人安慰同伴道。

  “俺可不返回去,你们也不能回去,俺一定得看看这到底是唱哪出戏呢。”

  “嘘,张哥你快别张扬了,前面好些官家的人都在呢,咱们等就等会吧。朋友,你们也安心等着吧,听说渡头上都禁严了,岸上的人出不来,水里的人进不去。”

  张叔点头应声,听他们说了一大通,原来也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和彭叔又乘隙再往前划动划动,这一动作还招来几声提醒,“别再往前了,都堵着呢”、“前面都是官兵,在抓人呢,现在所有船不得出入渡口。”

  几人一听这人好像清楚详情,忙寻声靠近一人,打听来由。

  那人像是官家通传一样,把解说当成自己的使命,兴匆匆地跳进铁的卢里,一一打量完众人的脸庞,两手拢在削瘦的脸颊上就娓娓道来。

  “几位公子小姐不知啊,今晚出大事了,容县令在来香院遭遇刺客了。哦,容县令当然就是寻阳县宣威武将军大人了。来香院你们竟也不知?看来几位是外地人啊。瞧,那座最高最大最亮的阁楼便是来香院的来香阁,嘿嘿,江南江北有名的乐坊。”

  男子笑眯眯的脸在渔火的映衬下放起光来,这乐坊自然是男人们最喜光顾的烟花地、风月场。

  “容县令和几位大人正在来香阁饮酒赏乐,突然一个黑衣刺客持剑而出,‘唰唰’直向太守刺去,身手之迅捷,一看就是个江湖中人,哎,几位小姐公子,你们也带着剑呢,不过也没什么,手里有没有家伙都要一一接受搜查,依我刘三的眼光看,你们绝不是行凶之人。”

  “那容县令后来怎样?”楚放道。

  “容县令吉人天相,只是受了点轻伤,那刺客眼见刺中要害的一剑被护卫挡开了,容县令左右护卫几十人,见刺客突袭,唰唰前来缉拿之,黑衣人见势不妙就逃遁了。所以,呶,现在渡口禁严,就是为了缉拿刺客呢。”男子时不时咂嘴舔唇,看来这话他不知说给多少只船了。

  这人话语中既无“听说”又无“料想”,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不过裴沂风等人还是没听明白。

  “既然是在来香阁遭到刺杀,那为何要禁严渡口呢?”裴沂风道。

  “哦,适才我说的是来香阁吗?是这样的,容县令带着来香阁的官娘子在江边赏玩遇到了刺客。现在啊不仅来香阁和渡口被封了,整个寻阳郡都快被封了。”

  “是在几时出的事?”

  “是在——酉时,对,酉时。”

  “也就是刚发生的事?”

  这个县令的命还真金贵,动作还真快,本事还真大,这么快就把整个郡戒严了。

  “可不是嘛,确切地说就在两刻钟之前。”

  “这个容县令动作挺迅速的嘛,寻阳浦这么大的渡口一下子就给禁严了,难道出来逛青楼身边随时跟着一支船队?”裴沂风低声道。

  “姑娘诶,哪有那么快就调来那么多官船,临时征调的附近渔船和过往商船嘛。”

  “可是刺客说不定已经从水底潜到别处去了呢?”

  裴沂风话刚出口,忽然一阵叫嚣传来,“抓刺客!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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