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中浮尸（3）
待叶翎回到家中，夜幕已然降临。阿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就像小时候等他回家一样。叶翎突然有一种羞愧之情难以自抑，可太多的问题摆在面前，叶翎却做不到隔岸观火，无动于衷。
“回来了”，不等叶翎开口，阿婆已经察觉到来者何人。
叶翎没作声，心里却暗暗惊叹，阿婆明明是个眼盲之人，知道的却比那些眼明之人还要多，“嗯，阿婆”，自从阿婆因为叶翎擅自出去而大发雷霆开始，叶翎的心中似乎就对阿婆有了芥蒂，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觉得太神秘。
“休息吧”，奇怪的是，这次阿婆并没有像叶翎想的那样横眉竖目，反而语气平缓，只叫他休息，并未发脾气，叶翎也只当是因为自己安然无恙阿婆才放下心来，讷讷的回到房中。
等到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吵闹的声音又传来，这种情形，在这个小村子里，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情有发生了。这般躁动，只有官府出面的时候才会引得旁人连连观看。
“希望这不是命案”，叶翎在心里连连祈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无不与尸体有关，若是再发生一起，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现在一桩命案就已经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若是再有一桩，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叶翎跟上聚集的人群，来到围观之处，只见衙门众人将一家别院团团围住，各个腰间佩剑，手放在剑柄上，作出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看他们个个如此紧张，叶翎也发觉事情不简单，莫非……叶翎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随即又摇了摇头，心想，昨日那仵作的话只能算是推测，作不得真，今天这出希望是因为别的。
叶翎正思索着，周围人又开始嘈杂起来，每次遇到这种场合，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猜测，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见众人中有几个人头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一个人踮起脚尖不住地往人群前方张望，随后说道，“这宗家人又怎么了？怎么一大清早的就惹上官兵了？”
“害，谁知道呢，他们家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人了，都不知道去哪了”
“不对吧，我前两天还看见他们家姑娘呢，就在河边来回走，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哎呀，谁在乎她呀，那小姑娘也就脸蛋好看点，你看谁理她，都说啊，她那有点问题”，说话这人用手指指自己的头，说起话来嘴巴一歪一斜的，以此来显示出自己内心的嫌弃。
“不过，你刚才说“又”，是什么意思？他们家还发生过什么吗？”，一个男子倒是抓到了说话的重点，叶翎竖起了耳朵，正巧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不知道啊!”说话那人惊讶的睁大了嘴巴，好像自己真的探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随即又故作神秘的说道，“这家人本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几年前搬过来，没多久就进了牢房！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众人一听也觉得好奇起来。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你没听见过他们家小丫头隔三差五的老叫吗？！”
“对对对，我也听见过！”又有一人加入这个话题中来，越说越离谱。
“那小丫头片子长了一张好温柔的脸蛋，那叫起来可真是肆意又放荡……”几个人越凑越近，小声嘀咕着，叶翎只觉得一阵腹诽，三人成虎，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叶翎口中发出不屑的声音，正巧被其中一人听到。
“这位小兄弟，你偷听就算了，这个态度算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无端揣测罢了”，叶翎本就无意探听别人的私事，只是因为站的距离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却对这些编故事的人不屑一顾。
“哎，我说你还真别不信，我就亲眼看到过他扒他姑娘的衣服！”，那人遭到质疑，极力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所说事件的真实性。
“真的假的？！”剩下两人显然还想听更多的细节，这些乡野村夫总是对这些事情没来由的感兴趣，听到这些男女之事就更是兴从中来。
说话间，这人也不再理会叶翎，转身继续说道，“我那天就看见他在外面喝完酒，跑到屋里拉他家小姑娘，嘴里还说什么，来，今天继续找！不过那天我也只是路过，听不见全部，只听见一两句话。我当时就想啊，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女，倒像是……那种关系”，那人一挑眉，示意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么说，这件事情还真是有点……嘿嘿嘿嘿嘿”，几个人凑在一起，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猥琐不堪，叶翎只觉得无聊，转了个身，绕的远了一点继续往里面看去。
叶翎身材相较他人比较高挑，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场景。那些官兵一部分在外面把守，另一部分则在里面摔摔打打，好像在翻找些什么。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家却没有一人出来阻拦，似乎真的是没有人的样子。叶翎心中觉得不妙，心想，那女孩，不会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吧……
这样想着，叶翎的眉头不知不觉也皱了起来，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叶翎回头看去，是昨天那仵作。
“天师怎的在此，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那仵作脸露惊喜状，拱手弯腰说道，“还未答谢天师昨晚救命之恩，若不是天师，我……”
叶翎突然打断他，将他拉到一旁，“先生不必如此客气，现在人多嘴杂，我的身份不便泄露”，叶翎的眼神故意瞥到旁边的人群，示意他注意言辞。
“不过天师在此出现，可是这里又有什么妖魔作祟？”，仵作话说的一脸真诚，叶翎觉得很是好笑，昨天本就是一计，没成想他倒是实在的很，竟然当了真，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他打听事情。
“实不相瞒，在下昨天就觉得这里妖气横行，在山林间发现白衣鬼之后发现妖气乃这里而来，故在此观察一二，只是被这些官兵拦住了去路，倒也不巧”，叶翎叹了一口气，故意做出无奈为难的样子。
“天师不必忧虑，他们只是奉命办差，不多时便会自行离去”
“那先生可知道这是在作甚？”
“这……”，仵作捋了捋胡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看仵作犹豫的样子，叶翎作势说，“若是为难倒也不必，只是等我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又不知要多几条人命了”
仵作一听，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看样子是吓得不轻，小声说道，“倒也不是不能说”
叶翎见仵作支支吾吾，直接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是否在寻这家姑娘？”
仵作一听，眼睛都瞪大了，恭维道，“天师不愧是天师，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哪里哪里，只是这家人邪气横行，我担心有妖魔作祟，先生若是可以相告，那是最好不过”
仵作一听这事情早就被眼前这人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也就没有再躲闪，将叶翎拉到僻静之处，说道，“那日我们寻到尸体之后，对失踪人口进行一一排查，确认那尸体就是这里的男主人，随后又在尸体的指甲里面找到了一些皮肉，我们猜测是这家姑娘的”
叶翎听了半天，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但在仵作面前还是不能路出马脚，只能装腔作势的说道，“那今天就是来寻她的？”
“非也非也”，仵作摇摇头，“若真是那样，倒也不必如此头痛。只是我们经过一番走访，知道这姑娘今年不过二八，正青春年华，可那皮肉发硬，颜色泛黄，决然不像是一个正当年华的姑娘的肌肤，所以，我们猜测……”
“还有另外一具尸首”，叶翎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仵作连连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又赞许不已的复杂神情。
难怪，这些官兵个个严阵以待，按理说闯进园中不见活人就该离去，他们却一反常态摔摔打打，原来是在找另一具尸首。叶翎从远处看着这一屋子满地寻找的人，眉头紧锁，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心想，若果真如此，那麻烦就大了。
叶翎告别仵作之后急忙像村外跑去，现在事情的发展态势俨然已经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解决，他所能想到的可以为他提供帮助的人，只有白羽。
叶翎便走边想，希望他还在那里。目光如炬，时不我待，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不多时，叶翎便到了破庙前，白羽果然还在这里。
看到叶翎，白羽只觉得惊讶，道，“这么快就拿到了？细算起来，也不过两日，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叶翎双手撑在膝上，脸上的汗水不住地滑落，还没来得及讲话，白羽就已经来到面前，张开手问他要那两幅人皮画卷。叶翎微微直起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可能遇……遇到了……点……麻烦”
白羽定神听叶翎讲完所有的事情，说道，“这件事情，我本不能插手，但是，若五日之内拿不到……恐怕……”，白羽不住的思索，嘴中喃喃道，“罢了，我且随你走一趟”，白羽一甩袖子，大步流星朝村落方向走去。
有白羽在身边，叶翎一时之间觉得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对解决接下来的事情有信心多了。
看着眼前的白羽，相比起神通广大，叶翎只觉得神秘莫测。很多他的话，听起来都觉得不知其意，心想，村中命案不断，他既然有能力，为何只在此等候，却不自己去查，而要通过我一等凡人。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叶翎一惊，竟忘了他可以探知自己的心声，可白羽并未在意，“有些事情，你以后就会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做什么，至于怎么做，都得靠你自己”
又是这样无端的一句话，叶翎心中疑惑甚笃，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道，“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
“等这件事情了结，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行”，白羽面无惧色，仿佛对未来所会发生的事情了然于胸，“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话毕，两人加紧脚步，不多时便回到了村中，“待人问起，你只说我是你救下的江湖朋友，别的勿要多言”，白羽这一身打扮，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和这里的人不同，自然需要一个看起来正常的理由和身份。
叶翎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叶翎将白羽带到山林间一处山洞里，说，“这里离村庄不远，你可以先在这歇下，等天黑，我们去宗家看看”
“为何要在这里？”，白羽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对叶翎的行为很是不解，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我只是身份不便，又不是见不得人，何故要藏起来，你带我去你家”
“我家，怕是不行，我家老太古板得很，一生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你怕是又要……”
“你真是小瞧了你家老太，你且带我去，你阿婆定不会说什么”，白羽打断叶翎的话，没有理会叶翎，径直出了山洞朝村中走去。
当二人一同出现在阿婆面前时，果然如白羽所说，阿婆并未感到诧异，反而悠然开口，“你来了”
“嗯，阿婆，好久不见了”，白羽也自然的应答，似乎两个人很早旧相识了。
“阿翎第一次出去时，我便知道是你来了”，叶翎听二人对话，恍然，难怪第二次晚归时，阿婆并未动怒，“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阿婆叫叶翎倒了一盏水，递给白羽，“早年听见公子声音便是如此，如今我已垂垂老矣，您还是一如往常”
这些话叶翎听起来只觉得困惑，却也不敢作声，想起此行的目的，叶翎稍稍使了个眼色，白羽心领神会，“哦，阿婆，今日前来，我是有事相求，听说，这里发生了几起命案”
“我只听说了一起”，阿婆低头思忖，不明白这几起从何说起。
“还有一具尸首，并未找到”
“还有一具？”阿婆皱起眉头，本就填满岁月的脸上此时更显沧桑，“是否，与那东西有关？”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白羽和阿婆两个人说话如同猜谜，似乎对什么东西极其避讳，“阿婆，那是什么东西？”叶翎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便是那日我同你说的，人皮画卷”，白羽端起水抿了一口，又继续说，“恐怕，此时那女孩已经遇害，阿婆可有什么想法吗？”
“若真是那东西，我倒未曾留意到，只是当年叶岸留下的那些，我还存放着，不知是否有用”
“那些您且先收着，现在还不时候，一旦您拿出来，被他们知道了，这里就不太平了”
阿婆点点头，空洞的眼神中此时充斥着忧虑，“不过……”，阿婆边说边从衣服中取出一物，“这个东西，倒是时候交给阿翎了”
叶翎双手接过那物什，竟是一个玉葫芦，通体翠绿，小巧精致，仔细看去，隐隐还有光从中散发出来。
“阿翎，收好”，阿婆咳了两声，顺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既然公子来了，阿婆也陪你不久了，这个你要好好保存，万不可被人夺了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阿婆，这是什么？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此物名唤玉葫，是由你爹所赠，阿婆这些年，一直带着它，似乎……”，阿婆又咳了两声，声音也沧桑了很多，叶翎赶忙上前喂水给阿婆，却被阿婆拒绝了，“不用了，阿翎，大限已至，不过凭借这么个小玩意儿又苟活了些时日，现在物归原主，倒也勉强算是没有辜负你父亲”
“阿婆，这东西，有延年之效？”
阿婆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取下这个物件之后，整个人都没了支撑力，原来硬朗的身子霎时间变得老态龙钟，“这里，存放着你爹的一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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