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2000年第一个夏天来的很早，且江城的热超过了以往的几年。章启程一边投简历找工作，一边参加高校的巡演。他还记得曾经的一场演出，上千人的演出，自己在沉闷的旋律中呐喊出来的时候，台下的闪光灯像极了当年侨艺乐园那个频闪灯。他曾一度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手中的吉他弹拨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根本不用看，也不用想，音符自然的流淌。他记得在做客电台时，很多歌迷打进热线聊的最多的就是感觉。一种悠远，深邃，音符虽然晦涩，但是冲击心灵。等待着毕业的章启程慢慢留起了头发，毕业答辩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通过。平时的积累加上导师的喜爱，章启程很自然得到了优秀的评价。魏丹的工作似乎早就已经注定，进入江城日报做一名记者。那个小家一直在，只是两人忙于毕业后的事情去的也少了。章启程偶尔去歇脚，因为魏丹不在，也不想久待。章启程想找到工作后，暂时先住在这里，慢慢再考虑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屋内全是自己的地方，不用有锁住的房间。魏丹想让章启程先住到自己家里，她们家是顶楼的复式，父母住在一楼，二楼全是魏丹自己的。但是章启程拒绝了，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应该借助女人的帮助。虽然，这个想法他没有说出来过。

        魏丹说自己的朋友推荐过几个工作，让章启程去试试，章启程去过之后就知道，这些都是魏丹托自己父亲的朋友介绍的。这几份工作其实，只要章启程愿意，就可以获得丰厚的薪资和不错的岗位。但是章启程更想要自己可以有价值的体现，而不是靠裙带关系。尤其，不希望有一天听到别人说，自己是通过女友家人的关系获得的，这会让章启程感到自尊受辱。章启程家人对于他留在江城并不反对，只是他们想念儿子，希望可以经常回家看看他们。姐姐在家里照顾着他们二老，也让章启程放心不少。

        这天两人好不容易聚在了那个小家里，一番亲昵过后，魏丹问起章启程：“我在你的未来里吗？”

        章启程被她的问题一问，马上回答：“当然在。。。为何这样问。我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你会离开，总怕失去你。。。”魏丹一只手摸着章启程的脸，依偎在他怀里，看着章启程。

        “我离开去哪啊，工作已经找好了，等我条件好一点，先考虑买房子吧。然后正儿八经让你过门当我媳妇儿，这叫名正言顺。呵呵。。。”章启程用指尖轻轻在魏丹的肩头划着。

        魏丹抱紧了章启程，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叹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今天有些惆怅啊。是不是工作不太适应啊。”章启程有些担心的问道。

        魏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章启程，然后轻轻吻了章启程嘴唇一下。从轻吻到贪吻，再到主动探索章启程的身体，像是索取着什么。

        魏丹的担心还是来了，章启程刚报道没几天，在单位就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

        “启程，你二姨夫来电话了，问你要不要去港城的一家公司上班？”妈妈的声音传来。

        “我。。。不去了吧，我跟魏丹毕业了，这里工作也找了，想着看在这里有什么发展，先试试。”章启程想念家人，但是却想着对魏丹的责任。至于工作的好坏，他不认为多重要。

        “嗯。我知道，魏丹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是，毕竟港城你二姨夫还是有些关系和势力，将来你的工作肯定差不了，比你自己混要省事一些。”妈妈说道。

        “魏丹她爸也帮着介绍了一些工作，都挺不错的，但是我不想依赖别人啊。妈，这个事情你应该是理解我的，我就想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而不是靠谁。这样我永远也长不大啊。”章启程坚持自己的观点。

        “可是，妈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你们现在年轻，如果整天沉浸在情啊爱的，真结婚后，不如意的生活会过得很累的。”妈妈似乎想要说服章启程。

        这件事情让章启程很烦躁，不知道要不要跟魏丹说。但是脸上挂不住事情的表情还是让魏丹觉察到了。魏丹问了章启程，章启程就说了妈妈来电话的内容。魏丹停下了吃饭的手，眼睛里也噙着泪水，但是使劲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没事，你去吧。既然有更好的发展为什么不去呢？也许我也会奔你去呢。我支持你，来，干一杯。。。”魏丹说完没等章启程说话就自己干掉了自己杯子里的啤酒。

        那晚，魏丹跟章启程说话很少，只是自己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章启程不知道怎么安慰魏丹，他跟魏丹说自己不想离开江城，不想离开她，而魏丹却倔强的说道你去就是，安顿好了就去找你。这让章启程心里很难过，他只能从背后抱着魏丹，任由魏丹的肩膀抽动。他知道，魏丹一定很伤心很伤心。

        从第二天开始，章启程给魏丹打传呼不回，电话也不接，章启程去家里找魏丹，也被魏丹父母告知出去了，她似乎并不想见章启程。章启程其实是想去尝试一下，他认为心里有魏丹就可以了，自己混好了把她接来，一样可以生活的很好。最终章启程还是决定了去试试，章启程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打包自己的书籍，有些东西早早的邮寄回家。

        同学们陆续开始离校，章启程联系不到魏丹就去帮着送同学，除了蒋英几个留在武汉的同学外，自己寝室其他寝室的都走的差不多了。章启程在短短的几天里送别了很多人，熟悉不熟悉的同学他都帮着去送，只是不想自己呆在那个家里，一直没有魏丹的消息。他想着，自己经历的离别多了，真的离别的时候可能就麻木了不再难过吧。

        到了章启程走的那一天，蒋英来送章启程，买了一条烟塞给章启程，说道“老子将来去你家的时候，要吃喝玩拿一条龙”，章启程满口的应着。但是依然期盼着有个熟悉的脚步声能像以前一样走进来。他给魏丹的传呼机留了言，告诉了自己的车次和时间，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章启程先买到回家的车票，然后马上动身就去港城，除了火车还要坐船。午饭章启程一点也吃不下，小饭馆里异常的热。吃饭的人讨论的都是前几天因为大雨而坠江的一架客机，被闪电击中了多少次。而章启程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想着魏丹一定是伤透了心。

        蒋英的胃口很好，吃的多，喝的好，心情完全不受章启程的情绪影响。还开导章启程看开点，安顿好了早点接人家过去。章启程则让他快点吃，自己想早点去车站，闷热的烦躁。蒋英还像以前一样笑骂着章启程，直到仔细的剔完牙，才起身，章启程已经抽了很多只烟。蒋英打了一辆的士，帮章启程装满了行李，自己坐在了后排，章启程坐在了前排。的士要开半个多小时到火车站，章启程坐在前排询问了司机能否抽烟后，给司机师傅发了烟，自顾自的抽着，看着窗外，蒋英却在后排打起了呼噜。

        天气热的章启程也有些头脑发昏，热的也有些困顿，章启程再次点燃了一支烟，摇下了玻璃，距离火车站不远了，章启程将手伸出窗外弹烟灰。车子在减速准备拐弯，章启程却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朝章启程相反的方向步行。那个身影像极了林扬，只是发型和着装更职业一些，侧脸太像。章启程扔掉了烟头，自己苦笑了一下，心里想着，偶尔想起的那个人，可能早就已经忘记了吧。

        蒋英睡的口水直流，被叫醒的时候完全蒙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章启程不让他去送自己，但是蒋英执意要进去送他，说都到这里了，别人可以不送，你必须送。章启程拗不过他，拿着自己几件行李，进站，验票，在等候区等着开闸。章启程已经没有了睡意，还是希望从人群中能够看到魏丹的身影。

        当开闸的时候，章启程提着行李，蒋英在后面帮自己提着另外一件行李，章启程依然在左顾右盼，蒋英则告诉章启程别看了，催促自己赶紧的往前走。不知道为何，章启程有些心慌，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吃午饭，一阵的乏力，加上天气的炎热。章启程站在停车线外点燃一支烟，手甚至有些抖动，他依然左顾右盼的看着周围，希望魏丹能够像以往一样，过来抢走他嘴里的烟，装作生气的说道“少抽点烟”。

        章启程上车，安置好行李，看着车下面朝自己傻乐的蒋英。心里念着“兄弟，再见。江城再见，魏丹，再见。。。”车在开动的一瞬，章启程尽量裂开嘴朝蒋英笑了一下，但是一定笑的很难看。蒋英没有跟着车跑动，简单的挥了挥手，车厢移动就看不见了。车厢加速向前，章启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朝前，他看到了魏丹。魏丹似乎早就等在了那里，她没有到章启程身边来送他，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他，车辆超前移动经过魏丹，魏丹眼里满是眼泪，章启程的眼泪也涌出，站起身，朝后看去。魏丹跟着火车跑动，使劲的跑，依然没有赶上章启程的窗户，章启程看到捂着嘴的魏丹蹲在地上，肩膀不停的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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