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水晶
前的事繁杂桑琬干脆甩手给卫明月和崔繁茵,她们两个政见不同又有旧仇不怕打不起来,她正好偷得一时闲,庭前花开自己的生日又要到了得抽空歇一会了。
崔府里头金玉铺地般的富贵,细看之下有甚至超过了该有的规制。
这几年崔繁茵步步高升做了尚书令掌管尚书省,她自觉权势在手得意非常,连着当年痛失大祖母的愤恨越发嚣张,但在外人眼里大概是托了宫里崔昭容的福陛下从不曾问罪,左不过翻来覆去的提点几句罢了。
“宫里的贵人可安好?崔繁茵怡然自得的品着新茶问道。
柳梦洲慢悠悠的喝完茶方开口,“昭容宠冠六宫。”
她态度散漫崔繁茵被人奉承惯了每次见她心里总不舒服,不悦的蹙眉敷衍道:“那就好。”
柳梦洲似是没看见,盈盈一笑眼波流转,“毕竟昭容俊美不下谪仙容颜不老啊。”
崔繁茵轻蔑的看向别处,同为姐妹柳梦洲可不比她姐姐可爱。
柳知意到的时候柳梦洲正往外走,姐妹二人擦身而过没有半句交谈。
“见过小姨。”崔繁茵见到来人换了温柔面孔起身行礼。
柳知意口称不敢回礼,待落座后不经意道:“怎么叫她来了,后宫出事了?”
“后宫进新人问一句而已。”崔繁茵想起柳梦洲的噎人劲儿带上了句牢骚,“要不是她能在后宫插上手谁愿意搭理她。”
柳知意笑容柔婉伸手扶了扶鬓边的流苏钗,“后宫方寸之地用处不大,大人能在前朝说了算才重要。”
这话说到了崔繁茵的痒处,她这几年在朝堂上可谓是平步青云权势滔天,除了卫明月那个老家伙和钟离镜无人能阻她,这都多亏了大祖母为她结下的亲缘,柳知意的谋略之才令她既惊且喜,无论何时相见她总以晚辈身份敬她。
她知道柳知意看不上裙带之功,好言好语的解释道:“后宫和皇上离得太近必须要有自己的人,况且我家彦章已经入宫他日生下一位带有崔氏血脉的公主,我崔家便永保安泰了。”
柳知意陪着露出得体的笑容,她不认为有了公主是永保安泰,人皆有贪心崔繁茵尤甚,真有了公主只怕她便要肖想皇位了。
“我知道小姨不愿意见她,此时用她不好打压以后我必定叫她居于小姨之下。”崔繁茵做着保证以安柳知意的心。
柳知意低眉浅笑并不言与妹妹的龃龉,但笑容舒展显然是满意她这样说,伸手端起茶盏腕上的一对玉镯碰撞着发出脆响,“好香的茶啊。”
见她终于开怀崔繁茵方开口,“小姨,钟离镜被派去接待西域使臣,陛下把政务交给了我和卫明月,那老家伙处处与我作对着实可恶,不知您可有高招治她一治?”
“霜洁。”柳知意重重咬着音唤崔繁茵表字,她虽然承了小姨的称呼但从不以长辈自居,反而每次都恭敬的称崔繁茵为大人,这是头一次严厉的叫她霜洁。
“你压了卫明月一头又能怎样,你就算立刻弄死她只是少了一个不对付的朝臣,她年岁已高死了便死了,真正陛下要捧起来做重臣的是钟离镜,陛下会不惜一切许她无人能及的地位,这样钟离镜就能帮她掌控朝堂,相信我她会是整个崔家最大的敌人,只是别怪我说的重你不爱听。”
崔繁茵如受当头棒喝,她站起身恭敬一礼道:“小姨此话为崔家做尽了打算骨肉至亲不过如此,霜洁深谢小姨大恩。”
她不是傻子一时没有转圜过来而已,钟离镜是桑琬伴读可以说情同手足,朝堂上钟离镜惟皇命马首是瞻不知算计了她多少次,这两年她和卫明月斗得天翻地覆竟忘了这个大绊子。
她本就全心信任柳知意,听她这样说更是添了感动,若不是真心为崔家她何苦顶着惹人恨的风头也要劝自己。
陛下的千秋节在即各地贺寿的奏折堆到了太极殿,西域使臣来贺宴席要比以往隆重温宴和尚宫局忙得不行,这档口陛下却突然提出要礼聘一位昭仪进宫。
“陛下是想好人选了?”
“紫金光禄大夫的长女膝下有位郎君,听说才华出众朕一斛珠做聘不算辱没了他。”
司徒家?是了,司徒明修被废对外称他贤德为国祈福自请降位,给足了司徒家的面子,想要再给司徒家尊荣少不得再纳一位。
陛下坚持不等到千秋节后,索性只是纳妃下了圣旨司徒应便进宫了,陛下特意吩咐把丽和宫赐予他居住,这位昭仪刚一进宫便是无上荣宠,迷茫中问道是否可以拜见舅舅,温贵妃不知如何作答没想到司徒应是个极聪慧的人,就此闭口不问安安心心的当他的昭仪。
他与司徒明修并不相像,容貌不像性格更不像,由内而外的通透如玉,才华横溢却开朗的很,整日乐呵呵的好像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忧愁,
孟南洄早上送穆睿去文华殿回来,远远的听见尚宫局的女官训斥小宫女,“都轻些,碰坏了一星半点仔细你们的性命!”
宫女们搬着沉重的箱子往承明宫里去,女官轻易不进后宫又运贵重东西进他的宫殿,孟南洄笑着和身边的安远打趣,“咱们宫里要添好东西了。”
刚要迈步回宫身后传来了桑琬的声音,“先别进去,再等等。”
孟南洄想行礼被桑琬扶起,拉着他的手道:“你和我去太液池逛逛,她们把东西放好了朕再带你回来。”
“陛下这样臣夫倒真的好奇是什么了,竟值得陛下特地来拦着臣夫。”桑琬给他的赏赐从来不俗,她如此尽心必定是巧思奇珍,她想给惊喜孟南洄自当配合。
二人携手在太液池边漫步,春夏之交满目鲜花绿柳看着赏心悦目,这两年孟南洄的恩宠不是最多的但桑琬总会来,细水长流里未有失宠的时候,他强迫着自己不去猜陛下的心思不去想下毒的事,反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我前天去文华殿看孩子们,娢儿半天翻不了一页书对功课的兴趣着实不大啊。”桑琬颇有些头疼的提起孩子道。
孟南洄低头没忍住笑出声来,“陛下啊,您现在的样子和臣夫母亲真像。”
“像?”
“臣夫的二姐在课业上偷懒耍滑的时候,臣夫母亲也是这般头痛,说二姐若是拿出一半对玩乐的兴趣学习,何至于考不上举人。”
桑琬听完怔了怔而后大笑起来,“想来世间母亲都有这般烦恼吧,不过娢儿虽贪玩但论聪颖为朕儿女之最,将来必定是皎皎君子。”
宫女力气大手脚快没一会便来人请他俩回宫,桑琬得意的在他耳边轻语,“朕花了好些心思,你肯定喜欢。”
推门进了殿内微风穿过门窗带起莹洁晶光,似水流动中满室生辉日光之下绚丽通透,原本的屏风被撤下换成水晶珠帘,水晶难得何况制成整副珠帘且颗颗剔透圆润浑然天成,略有风起就是波光粼粼。
“西域进贡水晶朕留些制钗的剩下都给你做成珠帘,你总说‘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为你诗中最爱,你宫中花朵已为尽善尽美不适合栽种蔷薇,朕没办法给蔷薇架便给你水晶帘吧。”
“多谢陛下想着臣夫。”
他谢人的时候最为真诚,仿佛这一谢是粉身碎骨来的,不需其他一句谢谢桑琬就觉得这份礼物值得。
“南洄,你也送朕点什么吧,送件能长久留住的东西。”
那天桑琬提出要礼物孟南洄就开始想,陛下坐拥天下任何东西都是挑最好的,往年千秋节他送美容古方送精巧吃食,唯独没送过桑琬要的长久之物。
若说长久金玉便是长久可平常金玉陛下定然不入眼,他苦思无果却没工夫想下去了,他二姐要娶夫了。
宫妃家中有红白事是可以递信进宫的,要不是确为母亲笔迹孟南洄都不敢相信他二姐要娶亲,当年他二姐可是说过如不遇痴心绝不成婚。
他问二姐为何是痴心,二姐说:“真心生自爱意痴心则是天生的执拗,只要钟爱撞了南墙亦不回头的孤勇,看似傻却是我一生寻觅的赤忱坦荡。”
多奇怪的要求,孟南洄以为二姐是要找一辈子痴心了,不知她是找到了痴心还是寻得了另种良缘。
二姐靠军功得封羽林中郎将,天子近臣体面权势都不缺,陛下为表亲厚为她下旨赐婚,二姐求取的是辅国将军的遗腹子,将军战死沙场是国之英烈,到时候成亲后进宫谢恩他应当也能看上一眼。
一袭青衣绣河山万里,桃花眼中深情如许,颜陆离走进了桑琬的视线,他精心设计的出场太过惊艳得了陛下万般宠爱,陛下想要捧起一个人太容易了珠宝华服柔情蜜意,直教人觉得你是她心尖至宝。
颜陆离的恩宠冠绝后宫,别人尚可袁行川是不服气的,他自认为出身皇室血脉尊贵,陛下对他宠爱不过尔尔便罢了,那颜陆离的母亲和他母亲一向不和,同在鸿胪寺任职颜筝没少驳他母亲的面子,袁行川顾不得什么稳重处处和颜陆离较劲,成了宫里的一大奇景。
谢弋已经很久没见到陛下了,他身体时好时坏若不是有敬端皇子在膝下,怕是陛下都忘了宫里有他这么个人,谢弋恨身体不争气越发怂恿孩子在陛下面前讨巧,桑泓是皇子让他失望可陛下十分喜爱也是意外之喜。
他教着桑泓在陛下面前不经意提起父亲,乐成宫终于迎来了圣驾,颜陆离和袁行川互不相让桑琬有些厌烦,偏他们两个不自知最后便宜了谢弋。
谢弋从前容颜明丽带着西域的神秘活泼,如今长久的病着早失了那份俊丽,谢弋聪明苍白着面孔细心描画眼妆,等桑琬驾临便看见他明显不舒服,面无血色红着眼睛不肯落泪,欲碎未碎身姿笔直脆弱且坚强。
谢弋母亲内宠众多各有风姿,他见惯了后院里男人的手段知道该如何取悦女人,脆弱不柔弱是她们最无法拒绝的模样。
果然桑琬扶他进殿哄着他喝药,他睡不安稳就留下哄他睡下才走,在一众新人里谢弋占去大半恩宠,真是一等一的手段。
东风夜放花千树,为了庆贺万国来朝的千秋节,帝都办起了不重样的灯节,好叫各国看看大宁的繁华,桑琬想起曾与孟南洄同游灯节,兴致勃勃的在宫里赏灯,妃嫔们争相献灯讨好她全盘收下,心思却在孟南洄身上想和他说一说当初,她不愿下令召他来自己不动声色的去寻觅,花好月圆之下灯火阑珊之中,她回首看见了他。
孟南洄笑着周身是宛若空山的清新,恭敬行礼间方踏入红尘,道:“陛下圣安。”
然后毫无征兆的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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