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周末，余渺抽空回了趟安河县。
那是奶奶家，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一片基本都是老房子，每家每户单独一个院子，邻里之间相隔很近，处得友好，谁家有什么好吃的会互相给送，谁家需要帮忙也能互相搭把手，这样的生活也就过去那些年才有了。听说这片地方马上就要拆迁了，全部建成楼房，趁老房子还在，余渺想回来看看。
几年没回来，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还是老样子，儿时的种种画面浮现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熟悉的樱桃树和李子树，一片小菜园，奶奶每年都在里面种蔬菜水果，余渺小时候最爱草莓，一到成熟季节就去地里翻草莓。奶奶在炉灶下面烤玉米，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等着，直到烤熟的香味飘出来。跟几个小玩伴在院子里追着跑，爬到树上摘李子，结果被树上的毛毛虫吓得哇哇大哭，其实李子还没熟，小男生咬了一口，酸得五官扭曲，小女生在旁边哈哈大笑…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揪心的哭声，汪艳要回外地继续工作，四岁的余渺已然清楚的知道，妈妈这一走，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她死死拽着汪艳的衣袖，嗓子哭到沙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妈妈别走…妈妈别走…僵持不下，奶奶无奈把她抱了起来，拽着妈妈衣袖的小手被生生分离，院子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汪艳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渺眼眶湿润，过去那些年的种种记忆，甜的像糖果，痛的像刀子，任凭岁月在她心上割出甜蜜的伤痕，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过不去的也只能永远留在昨天，再过些时日，这里的一切也终将化为一片废墟。
“小孩儿来啦。”
余渺转头，奶奶还跟以前一样喊她小孩儿。
“奶奶。”
“快进屋，我刚做好饭。”
饭桌上，余渺随意夹着饭菜，不怎么饿。
“学习怎么样啊，跟同学处得好不好呀？”
“好，都好。”
“奶奶，这片地方为什么突然要拆迁啊？”
“哪是突然，早就说要拆迁了，以后只有越来越多的高楼大厦，像这些老房子就越来越少了。”
余渺点点头，闷声吃饭。
“怎么，舍不得呀？”
“有一点。”
奶奶笑笑：“我更舍不得。”
“什么时候搬啊，用不用我来帮您？”
“哎不用，到时候叫你爸开车来，你学习那么忙，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学校。
老陶刚下课，许敬泽经过周思雯桌旁：“雯哥，政治作业帮我写一份。”
周思雯歪头调侃：“你还知道写作业呢？”
“这不老陶的作业嘛，不交准让他磨叽死。”
“看来老陶还是有一定威慑力啊。”
“少废话，帮不帮？”
“不好意思，没空。”
许敬泽走了，心里有底似的，丝毫不担心。
周思雯干脆的拒绝过后，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了两张笔记纸。
最近两天总是大风四起，余渺特别讨厌刮风的天气，也许是她的特殊反应，刮大风的时候总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很不舒服，感觉整个世界都要被狂风卷得四分五裂。
余渺走在路上，突然一个激灵，有什么东西刮进了左眼，一种钻心的不适感传遍全身，她试图眨眼流泪让异物淌出来，却没有半点缓解。摸索着找到一个墙角蹲下，几分钟过去，左眼几乎已经睁不开，磨得眼泪流了半边脸。
现在是午休时间，学生基本都回家吃饭了，她勉强把右眼睁出一条缝，指望着能被熟悉的同学撞见搭把手，现在的程度算得上半个瞎子了，看路都费劲。余渺蹲在原地，绝望无助。
耳朵里感觉有脚步声走到了她旁边停下，“你在这干嘛呢？”
余渺抬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个穿校服的高大身影，看样子是学校的同学。
“我迷眼了，眼睛睁不开，没法看路。”
“那我送你去医院？”
“那麻烦你了，谢谢啊。”
余渺像抓住救星一样，抓着对方袖子站起来，走两步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想了几秒，脑子里蹦出一个人。
“等等，你是许敬泽？”
“是啊。”
她一把甩开：“我不去了。”
“还是去吧，都瞎到这份上了。”
“谁知道你又想怎么害我！”
许敬泽嗤笑一声：“行，那你自己在这等死吧。”
说完转身就走。
余渺在原地犹豫，好不容易有个活人，偏偏是他。
左眼磨得越发难耐，不指望他，没准真就只能在这等死了。
“喂！”
许敬泽停住脚步。
“我，我看不清，拽一下你袖子。”
他返回几步，退到她面前，伸出一条胳膊。
余渺小心地拽住他衣角，跟着他走，路上还是不太放心。
“许敬泽，我都这样了，你不会捉弄我吧，不然你可真不是人了。”
他笑了笑：“放心，以后有的是时候给你展现我不是人的一面。”
许敬泽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医院。
医院里。
挂号处人不多，许敬泽走到窗口前：“挂眼科。”
里面的女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敷衍一句：“现在午休，等着吧。”
许敬泽神色明显不悦，冷着声：“人要是瞎了你负责”
听到这句不是善茬的话，里面才抬头想要怼回来的架势，看到许敬泽这张脸，女工作人员霎时缓和了态度，语气温和道：“您先别着急，我们的医生现在确实午休，您也理解一下哈，不过应该有值班的医生，要不先给您看一下，如果情况比较严重他会马上联系专科医生，可以吧？”
女工作人员就差把媚眼抛出来了。
果然，有些时候，美色就是最有效的通行证。
值班医生拿手电筒扒开余渺的上眼皮查看，被扒着眼皮十分难受，余渺强忍着不适，全身紧绷着。
照了一阵，值班医生说：“有点像沙石类的异物，一般来说如果在眼白范围，盐水冲洗一下就好，但你这个附在了黑眼仁上，可能有点麻烦，如果情况严重需要手术，我去联系眼科医生来看一下，你们稍等。”值班医生出了门。
想着刚才那番话，余渺心里犹如山崩地裂。严重的话还要手术？她这只眼睛会不会真的瞎掉？手术的话汪艳一定又要怪她祸害家里的钱…各种糟糕的念头充斥大脑，余渺蹲在地上崩溃地哭了出来，眼泪像瀑布一样往出淌。
许敬泽站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行了，死不了。”
“要是眼睛瞎了，还不如死了。”
“没事，就算真瞎一只，不还有一只呢嘛。”
“许敬泽！”余渺真想揍他两拳，可她现在什么也干不了。
许敬泽其实是故意惹哭她，好让她眼里的异物有几率随着眼泪冲出来，他才不信医生的鬼话，没准那医生也是想把她吓哭。
渐渐的，余渺试探地眨眨眼，异物感好像照刚才消散了不少。
眼科医生把她叫到诊室，用专业仪器检查了一遍。
“现在显示你左眼已经没有异物了，有可能随着眼泪冲掉了，挺能哭啊小姑娘。”眼科医生温和地说。
许敬泽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过因为异物长时间在眼睛里，有点轻微发炎，给你开个消炎杀菌的眼药水，回去按说明滴一个礼拜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谢谢医生。”
医院走廊。
“在这等我，我去买药。”
许敬泽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出去了。
余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着。
很快，许敬泽拿着眼药水回来。
“过来。”
“啊？干嘛”
“先滴上啊。”
“噢，我自己来就行。”
“少废话，你自己能看见么。”
许敬泽把她拽过来抵在靠墙的位置。
“仰头。”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余渺也就乖乖照做。
他个子高，滴眼药水的时候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脸，这是余渺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还能若隐若现的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很清新好闻的味道，余渺大气不敢喘。
一丝清凉的感觉入眼，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余渺双眼紧闭，让眼药水渗入一阵。许敬泽肆意的盯着她看，反正这功夫她看不见。眼前的小丫头两眼都红红的，脸颊上挂着浅浅的泪痕，晌午的光线透着淡淡的金辉穿过窗户，打在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上，仔细一看，右眼角还有一颗泪痣，模样倒是好看。
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就这么看着。
余渺忽然睁眼，霎时间四目相对，金色的光影从彼此面前轻穿而过。
出了医院。
许敬泽问：“回家吃饭？”
余渺看了眼手表：“时间不够了，下午上课来不及。”
“去附近吃点儿。”
“我不太饿。”
“谁管你了？我陪你折腾到医院，自己还没吃上饭呢。”
余渺吃瘪接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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