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一步，两步，三步，转身。

        三步，两步，一步，抬手。

        舞者理应在舞蹈时注视舞伴的眼睛，可在万众瞩目下，童晓根本不敢看威利尔的眼睛，只敢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家族徽章上，心里默数着音乐的节拍。

        在舞池边欣赏相比于自己亲自跳舞，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迷离绚烂的灯光在旋转，嘈杂暧昧的人声在涌动，婉转飘然的音乐如同波浪一阵阵扑面而来，很容易就让人在诺大的舞池中混沌着失去方向。

        但童晓没有。威利尔是个完美的老师，像是厚重的船锚，牢牢牵挂住风浪中颠簸的小船，哪怕一个松手，童晓踩歪了步伐，脱离了音乐节奏，下一秒也会被他稳稳地牵回掌心，动作却没有半分旖旎或者唐突——这个男人似乎做什么都异常可靠。童晓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只觉得从指尖到足底都在微微发麻，一种不知名的感动在心里悄悄冒了头。

        “你这不是学得很快么？手臂别这么僵，放轻松。”在轻柔乐曲的掩护下，威利尔低低的声音不断指导着童晓。交际舞属于艾肯帝国上流社会的基本社交活动。威利尔不常去各类舞会，但他的舞步与姿态依然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即便是带着她这样的初学者。

        越来越熟练的步伐，越来越有信心的动作，童晓似乎慢慢找到了乐趣，原本急促散乱的呼吸声渐渐归于平稳，绯红的面色也被认真的神情替代，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薄汗，以至于稍微有点掉妆，但这不妨碍她的眼神发亮得好看。

        这一支舞既漫长又短暂。最开始的几步，童晓只觉得整个人都浸泡在他人审视的目光里，恐惧与麻痹，让她差点忘记了呼吸；可舞步渐入佳境后，旋转的场景让她根本无法看清舞池边围观的看客，只有威利尔温暖的掌心一直牵引着她，甚至是保护着她。舞曲就在这时走向尾声，而她终于抬起了头，按照艾肯人交际舞指南里说得那样，对上威利尔的眼神。

        “谢谢你，阁下，这是第一次有人请我跳舞。”也帮她解了围，至少向大家展示了触碰她并不会被感染可怕的疾病。

        威利尔还没来得及回应，童晓立马改了话语，“在艾肯帝国第一次有人请我跳舞。”她还记得自己得扮演一个失忆的外星人。

        威利尔只微微颔首，相当优雅矜贵地露出一个微笑，便松开了她的手——客气并疏离，但已经足够让那些小声议论童晓的客人们闭上嘴。

        另一边的菲拉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指挥官阁下，不介绍一下吗？”她问威利尔，眼睛看向的却是童晓。

        “你好，我叫童晓，是……”童晓犹豫了，她好像没有可以拿出来介绍身份的头衔，总不能直接大大咧咧地说她是皇家医学院研究的实验品吧？

        威利尔及时接上了她的话，“她是因为意外来到艾肯帝国的异乡人，现在是坎佩西庄园的客人。”

        菲拉知道威利尔之前性命垂危的事情，露出了然的神情，颇为友好地向童晓伸出手，笑容甜美。“你好，我是菲拉·朗伯格，之前听说过你，今天可算是见到本人了。”

        童晓礼貌地回握住对方的手。不得不说，菲拉亲切和善的态度让她有点始料不及。初次见面，她难道不会和其他客人一样，对她抱有偏见吗？

        三人简单寒暄一番，菲拉又称赞了几句童晓的打扮和妆容，直到童晓实在撑不住对方这样戴高帽的赞美，急急地找了个借口跑路。只是这一次走进人群，她没有再感受到别人明晃晃的嫌弃。

        “不应该感谢我一下吗？”菲拉挑眉。威利尔请救命恩人跳舞，只能给大家一个警告——不准私底下议论，但并不能打消他人心里对童晓的怀疑。只有她这样没有受过恩惠的人也心无芥蒂地接纳童晓，这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童晓真的没有危害。

        “嗯，谢谢。”威利尔的目光从消失在人群里的童晓身上收回，语气稍微显得有点僵硬。他其实没想到菲拉会是这个反应。

        “那你要不要也主动请我跳一支舞？不然我会觉得我很亏。”菲拉半开玩笑的语气。她当然会吃醋，但是莫名其妙的飞醋她可不屑吃；威利尔也不像是会因为她吃醋就妥协的人。

        “今天就算了，下次吧。”菲拉这样的直来直去反而让威利尔轻松起来，无非就是欠了一个人情。他顿了顿，“下次有机会，我请你跳舞。”

        有这样一个承诺，菲拉已经很满意了，“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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