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传奇
随着蓝色的魔法光芒慢慢黯淡,博尔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魔法传送阵中。博尔拿出通讯水晶,随着魔法的输入,通讯水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芙蕾雅的脸出现在水晶中。
“老师,我们已经回到了法师塔。”
“好的,你们直接来会客厅吧,大家都在。”芙蕾雅说完,直接中断了通讯魔法。
法师塔的会客厅位于法师塔的二层,事实上,这间会客厅很少使用,因为法师塔很少来客人。虽然如此,不过这间客厅仍然装饰的相当用心,在客厅的中央,有一个茶几,在它的周围,三面环绕着沙发,沙发的正对面有一个壁炉,现在正值盛夏,所以它派不上用场。淡黄色的墙壁,在魔法灯明亮而柔和的灯光下,让整个房间充满了一种温馨的舒适。整个客厅被负责法师塔勤杂工作的琼斯夫妇打扫的一尘不染。
当博尔等人通过沙发右侧的房门走进会客厅时,卡奥斯坐在正对着房门的沙发上,莫妮卡坐在他的旁边,正在对他低声讲述着什么。平时负责照顾大家饮食起居的琼斯夫人正在壁炉旁的吧台上,使用魔法水晶供应能量的小炉子煮咖啡。瑞特本来坐在背对房门的沙发上,听到开门声,瑞特马上就从沙发上探出他的头,仿佛没看见艾文老人,一直对着妮丽丝挤眉弄眼。
看见博尔等人走进房间,原本坐在中间沙发上的芙蕾雅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跟自己的学生点了点头后,芙蕾雅迎向了艾文老人。
一阵寒暄后,在得到了艾文老人同意的情况下,芙蕾雅作为旧识向她的弟子正式的介绍了艾文老人。
“艾文先生,给我们讲讲您的经历吧。”从妮丽丝一进门,就拉着妮丽丝,一直和她窃窃私语的瑞特,似乎发现了更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抬起头来问道。
每一个人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老人降临光明教会成为圣子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在场的人,除了芙蕾雅和伊安斯,那个时候都还没有出生,伊安斯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刚刚半岁大的婴儿,但老人的名字,却曾经出现在他们的历史教科书上,对于芙蕾雅的这些学生来说,老人的经历带着神秘的传奇色彩。
就连在吧台边煮咖啡的琼斯夫人,也聚精会神的看着沙发上的老人。直到咖啡壶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才手忙脚乱的在妮丽丝的帮助下,为每个人端上一杯浓郁的咖啡。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他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那上面写满了期待,老人端起咖啡杯,浅浅的呷了一口。
“您煮的咖啡非常棒。”老人微笑着向琼斯夫人点了点头,最后在琼斯夫人的道谢声中轻轻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老人放下咖啡杯,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我今年一百六十四岁,一直生活在神国中的神民能活到两百岁左右,那是在六十二年前的一天…”
除了已经知道全部经过的伊安斯依然魂不守舍的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以外,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老人的故事,他们随着老人的故事的推进,或叹息,或愤怒。
当老人讲出他调查到的光明教会的种种罪行时,坐在芙蕾雅身边的琼斯夫人紧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停的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老人的故事讲完了,但会客厅里的气氛却变得压抑而沉默。
“太可恶了,这些人每一个人都应该被送上绞架。尊敬的圣子先生,为什么光明神没有降下神罚,清除掉这些渣滓?”愤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抬头望去,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琼斯先生。
“父神是仁慈的,他不会因为人们犯下了错误就抹杀他们的生命,收回所有的神恩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他们再也无法代表父神的意志。”老人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继续说道:“另外,也请不要再叫我圣子了,听过这些事情,你们应该能明白,我只是一个罪人,那些罪恶虽然我没有亲自参与,但我同样也是他们的帮凶。”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艾文先生。”就在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劝解老人的时候,琼斯夫人用双手捧着她的咖啡杯,低着头说:“您看,虽然我没怎么上过学,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我还是觉得您只是被欺骗了,发生那样的事情并不是您希望的,所以不应该怪您。”
“感谢您的宽慰。”虽然嘴里这样说,但老人脸上的失落一点也没有减少。
“其实我倒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瑞特满不在乎的扫视着大家,然后开始给自己爆料:“我小时侯,因为偷看我姐姐洗澡,被父亲抓到,而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在妮丽丝和莫妮卡凶狠的目光下,瑞特缩了缩脖子,嘟囔着:“那可是我被我父亲打的最狠的一次,足足有一个礼拜没能下床。”
“呸,活该!”妮丽丝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这些都不是重点,在我挨完揍的第二天,我父亲来看望我,他在我的床边对我说,任何人都会犯错误,他揍我揍得这么狠,不只是为了惩罚我,也是为了让我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艾文先生,现在我们都看的出来,你在悔恨中度过了五十二年,这样的惩罚,我相信不管什么样的罪过都足够了,而且我相信您也已经得到了教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瑞特摆出一副我能理解你的表情,继续说:“至少我从挨完揍以后,我明白了看女孩洗澡必须征得她们的同意。”
卡奥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学长;芙蕾雅低着头,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顺便用手掌遮住了自己难以忍住的轻笑;艾文老人也无法再保持他愁眉苦脸的表情,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个有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年轻人,思考着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成为芙蕾雅的弟子的。
当博尔看见莫妮卡虽然面无表情,额头上的青筋却在微微跳动的时候,博尔知道,为了保护自己的学弟,他必须说点什么:“艾文先生,虽然光明教会失去了神恩,可是他们仍然在以光明神的名义欺骗世人啊,难道神就任由他们如此吗?”
博尔的问题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脸上,也许是因为瑞特的话而放松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老人脸上一扫先前的颓丧:“也许这正是父神让伊安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原因,而我,也将以戴罪之身帮助他,来偿还我的罪孽。”
伊安斯完全没有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依然魂不守舍的纠结着自己的信仰危机,直到坐在身边的莫妮卡推醒他,并且用略带嗔怪的眼神给他暗示的时候,他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恩?怎么了?”伊安斯只记得老人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后面他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家在谈论什么。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铲除光明教会,让他们不能再以父神的名义蒙骗世人。”老人看着伊安斯的眼睛。
“铲除光明教会?你和我?怎么可能?”伊安斯感觉老人的话有些难以置信,尽管对光明教会了解不多,但伊安斯仍然知道那是一个庞然大物。
“伊安斯,我有一支佣兵团,有一百七十六个人,还记得那个说要为父神而战的小男孩吗?我把他收为了弟子。这次我出来怕自己回不去,我把佣兵团暂时托付给了他,现在他们在中立之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像你我一样的虔信徒,愿意为父神的荣光付出一切。”
“一百多个人能铲除光明教会?”伊安斯呻吟着。
“我们可以寻找更多愿意相信我们的虔信徒加入,而且芙蕾雅殿下也会帮助我们的。”老人有点着急了,他未经思考就替芙蕾雅给出了承诺。
“芙蕾雅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她不是光明神的信徒。”艾尔兰德一个多月的生活经历,让伊安斯也变得不是那么好糊弄了。
老人看向芙蕾雅,希望得到她的支持,但老人失望的看见她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根本不看自己。
老人终于察觉了伊安斯的不对劲,他的面色严肃起来,老人站起身,走到伊安斯面前,用手扶正他的脸,制止了他的左顾右盼,让他与自己对视:“伊安斯,我们是父神的孩子,光明教会以父神之名,蒙骗世人,这种行为是不可饶恕的。我们怎么能够因为制止这种行为的希望太过渺茫,就不去做尝试呢?还是仅仅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的你,就已经忘记了父神的教诲?失去了对父神的信仰?”
伊安斯静静的看着老人,老人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失望。许久,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怎么可能忘记父神的教诲,失去对父神的信仰呢?可是要想阻止教会,就是必然会和教会发生战争,不知道又要因此死多少人,我现在连战争和杀戮的对错都没想明白,您让我怎么答应您呢?”
老人刚刚开口要说什么,就被伊安斯摆手阻止了:“艾文爷爷,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虽然没有了父神的教导,但请相信我能够自己找到正确的答案。”伊安斯说完,站起身,向着老人微微一躬,径直向门口走去。
“伊安斯,等等。”在伊安斯马上就要走出客厅的时候,芙蕾雅终于停止了玩弄自己的手指,她站起身叫住了伊安斯,然后回头对老人说道:“艾文先生,请您和伊安斯来一下我的书房,我有一件事情想向您求证一下。”
老人愣了一下,看了看芙蕾雅,随即轻笑了起来:“芙蕾雅殿下,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没错,五十二年前的那封信是我写的。没有关系,既然做了,我就不怕别人知道,如果您同样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们把那次合作的全部过程向在场的各位详细的讲述一下吧。”
芙蕾雅也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介意,全大陆都知道是我做的,他们又敢把我怎么样?”这一刻,芙蕾雅那张温柔的笑脸看起来如此的冷傲。
在所有人迷惑的目光中,艾文老人娓娓道来:
五十二年前,当艾文老人趁着光明教会失去神恩的混乱悄悄离开了光明教会以后,他就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光明教会的异教徒审判所,即便作为教会的圣子,他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得知这个审判所的存在,并且成功获得了它的位置。这是光明教会的一个秘密审判所,为了避人耳目,它被建于洛萨山脉以北,荒凉的塔拉甘戈壁上,它与明面上的审判所完全不同,塔拉甘审判所里关押的全部都是因为一些不能让民众知道的“罪行”而被教会逮捕的“犯人”,并且那里没有真正的审判和定罪,刑罚也是五花八门,唯一没有的就是死刑。
老人在离开了教会以后,利用失去神恩带给教会的混乱和自己的圣子身份,靠教会的传送阵和狮鹫以最快速度到达了塔拉甘,依然是靠着自己圣子的身份,他成功的以转移犯人为由带走了所有的犯人,并且成功的与犯人们联手杀死了负责押送的士兵。
“我救出了三百多名犯人,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很虚弱,在审判所经历的残酷刑罚让他们全部都遍体鳞伤,我无法带着他们翻越洛萨山脉。
于是我决定带着他们北上,去贫瘠之地寻求帮助。重获新生的喜悦让他们迸发出了超越我想象的力量,虽然当我们最终到达贫瘠之地的时候,我们失去了一百多个人,但这仍然超过了我最乐观的预想。之后,我们在贫瘠之地找到了一个半兽人部落,我用从光明教会带出的金钱换取了部落的收留,他们的酋长答应让我们住在部落,直到所有的伤员都可以再次上路为止。
我们在这个兽人部落住了一个多月,我的计划是,横穿贫瘠之地和卡尔索针叶林,到达矮人的铸铁城,在那里乘坐狮鹫返回人类世界。但是在我们准备上路的前一天,部落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后面由我来说吧,那个特殊的客人就是我。”芙蕾雅接着老人的故事,继续讲述:“那个时候我正在大陆四处游历,当我到达赤焰部落的时候,因为曾经帮助过部落,我受到了老酋长热情的招待。其实从我走进部落,就注意到了这些随处可见的人类,他们大部分人都带着伤。
在招待我的篝火晚会期间,我也向老酋长询问了这些人类的来历,但他好象知道的也不多,因为不会在部落多做停留,我也没有特别在意。按照我原本的计划,第二天我就会继续北上,因为我想去永久冻土,见一见生活在那里的野蛮人的生活方式,顺便去大雪山看望一位我母亲的老朋友。
但是当晚会结束,我回到自己的帐篷的时候,我发现有人给我留下了一封信,里面详述了塔拉甘审判所的一切。看见这封信后,我心里就明白了那些人的来历,但我找遍了整个部落,那些白天随处可见的伤员却仿佛凭空消失了。直到我找到老酋长,才知道他们已经连夜离开了。”芙蕾雅说到这里,看了老人一眼。
“我当时并不知道您的立场,给您留下那封信只是一个尝试,我不能让那些饱受苦难的人们和我一起冒险。”老人讪讪的笑道。
“我明白,所以我连夜离开了部落,当我潜入审判所,看见了审讯室里黑褐色的陈旧血迹,牢房里腐臭的犯人的尸体甚至还有骸骨的时候,结合教廷从未公开过这个审判所的存在,以及我在部落见到的那些伤员,我已经确认了那封信的内容的真实性。”
芙蕾雅耸了耸肩,表情颇为无辜的说:“我当时真的已经出离愤怒了,而且那时的我才七十多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在狠狠瞪了因为自己的话而在偷偷翻白眼的瑞特一眼后,芙蕾雅也停止了她的讲述。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个故事,就连芙蕾雅的学生们也是第一次听他们的老师讲述这桩举世皆知的传奇故事的内幕。
正如芙蕾雅所说,后面的事情全大陆都知道了,当时的魔导师芙蕾雅阁下经过三天的准备,凭借一人之力,在塔拉甘大沙漠施放了一个禁咒-绝对零度。
当附近的魔法协会检测到了禁咒波动,工作人员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时,他们看到的是魔法覆盖的三公里范围之内,所有的东西都被绝对的低温变成了湮粉,连找到大一点的沙粒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不是善解人意的芙蕾雅小姐早就用记录水晶记录了审判所的一切,并且一直呆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员到来的话,没有人能知道那里原本有一座审判所。
在此之后,魔法协会不但没有对于芙蕾雅未经许可,擅自使用禁咒的行为做出处罚,反而宣布授予尊敬的芙蕾雅阁下“大魔导师”的荣誉。
紧随其后,教廷也发出了声明,声称这个审判所是教会中的部分伪信徒秘密修建,教会高层此前并不知晓,感谢芙蕾雅阁下为教会拔除了这颗毒瘤,同时避免了更多的信徒和无辜民众受害,为了表达教会的感激,光明教会授予芙蕾雅阁下“大陆守护者”的荣誉称号。
听着莫妮卡在耳边讲述着这个被大陆的吟游诗人传唱至今的传奇故事,伊安斯感觉自己直到今天,才真正认识了眼前这个不管是笑容还是性格都温婉动人的女子,也第一次对这片大陆真正的强者有了一个具体的概念。
看着伊安斯望向自己的惊讶眼神,芙蕾雅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虽然我已经很久没像五十多年前那样任性妄为了,但我还很年轻,偶尔冲动一下也是很有可能的,说起来还真是挺怀念那种感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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