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封将“体质”奇特。
言叶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好看。她就不一样。容易让人看了不爽就算了，看她不爽的人还经常付诸行动，经常是封将不找事儿，事儿找她。
而且大众还有一种代代相传的腐朽思想，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基本上，但凡事儿找上封将，从同学到老师，都觉得她肯定不无辜，要不然麻烦怎么不找别人？
封将的这种体质，直到她进了娱乐圈才算好。娱乐圈本来就是一个水浑的地方，大概因为进这圈子的人多少都骨骼清奇，相比之下，封将就没那么突兀了。
进高中才两个月，事儿就找上了封将。
“你们听说了吗，封将好像在校外做那种事……”
“哪种事呀？”
“就那种嘛，有人看见了……”
“听不懂你说什么……”
从头到尾，一个说不清目击者是谁，说不清“那种事”到底是什么事情的谣言，就这么在整个秋高传播开了。
封将开学以来活得规规矩矩，就是偶尔卖一下游戏卡，但这事说到底也不违法，也没哪条校规说学生不能做生意。
封将想起来，有一次她在一个网吧门口和一个黄毛青年因为游戏卡价格的事情讨价还价，被学校几个女生看见了，当时那几个女生的眼神就不对，交头接耳的。这次这个谣言，那几个女生也是楼道里指指点点的主力军。
从幼儿园开始，身边就有小朋友说她坏话。那些坏话多半是家长在家里说、又被小朋友搬到幼儿园的。
童年的坏话和封将的单亲身份总是分不开。在这种二三线城市，单亲这件事足以给一个孩子打上不宜交友的标签了。
不过，封将长大后回头看，当初那些坏话的荒谬在于，比起父亲的早逝，妈妈的漂亮更容易成为人们攻击的对象。一个带着孩子的漂亮女人，太不寻常了，她不应该灰头土脸、苦大仇深吗？她怎么能漂漂亮亮、成天笑眯眯的？她这么漂亮，满面笑容，家里又没老公，是给谁看的？
小学时候，封将曾经哭哭啼啼把这些话搬回家给妈妈。
妈妈一脸轻松，说：“因为我希望小将有个漂亮、开心的妈妈呀，小将不喜欢吗？”
封将说：“喜欢。”
封将记得，那天晚些时候，妈妈看着窗外景色——楼与楼之间距离狭窄，对面楼的男人光着膀子抽烟，女人把衣服晾在走廊的栏杆上——叹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声：“是不是该给你找个爸爸呀”
封将说，我不需要爸爸，如果有让妈妈开心的人，妈妈可以给自己找个丈夫。
自那以后，学校里不开心的事，封将再也没给妈妈讲过。
比起封将从小到大的经历的摔打，这点谣言简直就是毛毛雨。要是每次别人的攻击封将都当回事，她不可能有精力做别的事情了。
所以，对于高中第一个谣言，封将的态度是，等事情自然过去就好了。
不过，封将还是有烦恼，就是言叶大小姐。
那段时间，但凡需要开口和言叶说话，封将的称呼就是“言大小姐”。
起因是这样。
当谣言开始传播的时候，以言叶的人缘，就算她不参与，也是第一批听说这个谣言的。
有一天下午放学，封将去附近网吧，给已经约好的客户送游戏卡。交涉地点就是大马路边的网吧门口
“便宜点吧。”小青年说。
“不行，都商量好价格了，你掏不起我卖给别人了。”
封将叼着一根棒棒糖，说话懒洋洋的，气场却不输给对面叼着根烟的小青年。
小青年叹了口气，正纠结着，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封将？”
青年和封将侧头看去。
穿着校服的言叶站在旁边。
封将点了点头，心想，真倒霉，希望她赶紧离开。
“封将，这是你同学啊，”男青年笑嘻嘻地，打量着言叶，“你们学校美女很多啊？”
“滚滚滚滚，交易取消，从我眼前消失。”
男青年恋恋不舍地走进了网吧。
倒霉死了，钱也没赚上。
封将扭头就走。
那之后几天，言叶总是在封将放学的时候巧妙地出现在她周围。不论封将去哪里，言叶都是顺路。
“你不去篮球队吗？”封将奇了怪了。
“稍晚点去没关系，我去买点吃的。”
就是在那几天之内，言叶摸清了封将放学后的步行路线，摸清了她家在哪里，甚至还和封将的妈妈打过照面。
面对家长的时候，言叶大大方方，嘴甜得恰到好处，把封将妈妈逗得特别开心，隔三岔五跟封将说“最近没看见你们那个同学哦”
有一天，封将放学后没有往家的方向走。
言叶：“不直接回家吗？”
“不回，你先去球队吧，别等会儿赶不及。”
封将家离学校很近，步行来回二十几分钟。前几天言叶都和她走回家，再返回学校训练。
“没事儿，最近没比赛，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
封将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大美女花这么多心思跟着。
要是自己是个男人，估计早就被言叶的爱慕者揍了。
面对这块笑盈盈的好看的狗皮膏药，封将正想发火，突然起了坏心思。
“行，那你就跟我去一趟吧。”
封将这么顺利答应，言叶自己都有点意外。
封将带着言叶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十几分钟，一路上也不和言叶说话。她脚步快言叶就脚步快，她放慢速度言叶也不动声色地配合她。
封将心道，这家伙照顾起别人，真是细致入微，脾气极好。
最终，封将终于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闪亮到有些土气的霓虹招牌，言叶有些诧异。
“大万城”。
大万城现在已改建成一个洗浴中心，叫做日月湾。
但是，在她们高中的时候，大万城是成城市最火爆的□□，里面洗浴、按摩、ktv、游戏厅，应有尽有。还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服务，当年管理不严，很多灰色产业都在那里悄悄存在着。
当时很多高中男生都爱吹牛，说自己跟着某个长辈去了大万城。
有一个男生过生日，请班上十几个男男女女一起去大万城唱k，从那以后就成了秋高的风云人物。
总之，大万城就是那么个地方，鱼龙混杂，是当年江湖的中心。
封将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
言叶虽然有一瞬间的诧异，但是并没有学校里女孩子那种矫揉造作。在秋高，很多女生但凡听到“大万城”都捂住耳朵，喊一句“哎呀你们说什么呢”，或者干脆傻傻地问“什么呀，没听说过”。
言叶的诧异，表明她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但是，理解了这就是封将的“目的地”，言叶反而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淡定地问：“这里吗？”
封将懒得说话，扭头就进了大万城。
大万城没有所谓的“门”。整个建筑是一个金属结构的筒子楼，从一层的任何方向都能走到楼里。
沿着走廊前行，沿途经过一间间店铺。
按摩店很多都大敞着门，客户以男性为主，余光一扫，里面的人要不然光着膀子，要不然裤腿挽到大腿上，都是白花花的肉。
棋牌馆也挤满了光膀子的男人，一阵阵喧嚣响彻楼道，时不时传出几声洪亮的国骂。
封将习惯一放学就把校服外套塞书包里，言叶可是穿着校服的。她们两个一前一后，扫楼一样穿过大万城的楼道。
游戏厅、ktv门口的小青年看她们走过，眼神一直追着，等人走了都还没回过神。
还有更多从门面看不出是做什么的店，里面透出粉色紫色的光。封将赶时间一样，目不斜视地走过，言叶则会稍微留意，不过脚步一点都不慢，紧紧跟着封将。
好在现在天还没全黑，室外阳光从顶层打下来。筒子楼虽然杂乱，却不算阴森。
言叶跟着封将，周遭的人越来越少。就在言叶忍不住想追上去和封将说话的时候，封将带她穿过一个门廊，然后
来到了室外。
穿过狭窄的街道，对面是一个小卖部。封将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五张游戏卡，甩进窗户，和老板简单聊了几句，老板递给她两张红色票子。
现在言叶明白了，原来封将在外面做的“事业”，就是卖游戏卡。
不过，她观察了一下周遭，这条巷子如果刚才从外面直接走过来，大概就几十米的路程。也就是说，封将根本没必要穿过大万城。
处理完“业务”，封将回头看着言叶，双手抱在前面，一脸不满。
言叶知道，封将终于要正式和她谈谈了。
封将：“怎么样，失望了吗，言大小姐。”
言叶：“我不懂你的意思。”
“为什么最近总跟着我。”
言叶不说话。
封将觉得言叶这人特别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信了最近那些谣言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觉得我在外面是做什么工作？”
言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觉得我会去大万城某家店工作？”
封将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懒洋洋的感觉散去，带上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封将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
言叶：“我没有那么想。”
封将冷笑。
“不论你想演什么救赎者的戏，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会继续做我的事情，也希望你不要缠着我。回归校园吧，言大小姐。”
话说到了，封将扭头离开。言叶没有再跟上来。
在当时的封将眼中，言叶这种人，就是没受过生活的毒打，觉得自己很善良，有着旺盛的同情心和表演欲，以为自己每天跟在屁股后面就能改变别人。
那天之后，言叶就没有再跟着封将了。
封将心想，果然。
但是有一件事，却出乎封将意料。那则谣言，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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