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显迹（十五）：那些过去的事-上
“那些人能判个鬼啊，”吕白不禁吐槽道，“肯定是直接把她吃了。”
“那可未必，”一个吃过肉的玩家不屑的笑了起来，“这老太婆的肉肯定又老又硬，说不定会因为太难吃逃过一劫。”
老婆婆却突然挣扎了起来。
“不行，不可以！”她急急忙忙道，动作大得甚至一度离开了椅子，又被几人一把按了回去，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住道：“要我死可以，怎么样都行，但必须把我扔到森林，不，扔到沼泽，决不能让那帮畜生得到我的尸体！”
她的慌张太过于明显也太过于异常，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比起死，老婆婆更害怕自己被村民们发现。
为什么？
谢绍坤刚开口问，严川截住了他的话头，对老婆婆道：“你想要村民死很简单，不管就好了，有诅咒在，他们自会自相残杀。”
众人神色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现在村子里几乎没有女人，又被狐狸围村，难进新人，剩下的人需要人肉，长久下去，必定会为了人肉开始自相残杀，直到灭村。
老婆婆闻言也安静了下来，但又别过了头，没有接话。
他又道：“你曾经说过，土地公是一切的开端。”
老婆婆愤恨的瞥了一眼叶无青，就是这个跟狐仙娘娘一样好看的年轻人，套了她的话还跑了。
“我能帮你找出土地公。”
老婆婆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才来几天？”她嘲讽的看着夸下海口的严川，哑着嗓子道，“我找了他三十年都没找到，你凭什么可以？”
“你十年间杀了很多人，村民们也没发现你，但我们发现了。”严川道，“我们能找到你，自然也能找到土地公……”
“不用。”叶无青突然说，“我知道土地公是谁。”
这下就连严川也吃了一惊。什么时候？他拼命的回想着，明明两人一直是一起行动，跟连体婴儿似的就没有分开过，叶无青是什么时候知道土地公的真实身份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老婆婆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无青：“是谁？”
叶无青说：“你先回答问题，我再告诉你。”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我不会骗你。”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能安抚人心的魔力，像是一股清泉缓缓流出，“狐仙娘娘看着呢。”
老婆婆怔住了。
这居然能有用？严川自诩对人心比叶无青敏感，却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赢得了老婆婆的信任。他不敢破坏气氛，只能在心里偷偷吐槽：那她偷贡品的时候，狐仙娘娘也看着呢。
老婆婆费力的转过头去看那座神像，看她脸上明媚的笑，过了许久，神色逐渐缓和了下来。
她长叹一口气，低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叶无青说：“当年的真相。”
严川接话道：“南狐村三年大旱，狐妖路过，好心召来一场大雨，却被困在村中，之后呢？她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留下一个孩子，又为什么会诅咒了整个村子？这所有的事情，麻烦您全部告诉我们。”
他们本以为老婆婆会顺着那个“之后”往下说，她或许会支支吾吾，或许会隐瞒什么，又或许会破口大骂，却没想到她沉默片刻，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不只一场。”
“她为南狐村招来了三场大雨，还自损修为占卜天象，告诉我们虽然这段时日可能会有点难过，但干旱很快就会结束。”她干瘪的嘴唇抖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明明都告诉他们了……明明都告诉他们了……刘隆辉，那个混蛋，他还是不肯让狐仙娘娘走！”
“什么！？”七人皆是一惊。
别说是严国强这样的村民，就连玩家中也有人提出过，一场大雨根本救不了村子，反而只会让曾看到希望的村民陷入更痛苦的绝望当中，囚禁狐妖
也是为了逼她下雨，是为了活命。
但一场大雨救不了干旱，那三场大雨再加上损耗修为得来的预言呢？狐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除了一己私欲，村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不让她离开？
“刘隆辉是谁？”
“当时的村长。”
那些黑暗的过往盘旋在老婆婆的心上太久了，既然开口说出了第一个字，后面的话便同洪水一般都泄了出来：“他带着一群人去土地公庙，要土地公把她留下！我特意去告诉她，让她快走，她当时还在为村里的孩子治病，听到我说的话只是笑了笑，说土地公可不管这个。”
“就差十分钟，只差那十分钟，她就出不去了！如果她当时放下那个孩子，跟我走，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低低的呜咽了起来：“不是说，土地公不管这个的吗？”
叶无青深深的看进她发红的眼睛，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土地公是不管这个，但不代表他做不到。
但说与不说，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叶无青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严川，低声道：“手帕。”
严川一秒会意，拿出手帕，上前轻柔的擦去老人脸上的泪水。
老婆婆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再次开口道：“一开始，他们还挺客气的。”
“他们对狐仙说，都是村民们一时糊涂，但事已至此，不如先住下，之后在寻别的办法，还建了一个小房子，里边摆的都是村里有的最好的东西，恭恭敬敬的请狐仙住进去，我自请去伺候狐仙，他们也同意了。然而还没消停几日，刘隆辉就上门来求雨。”
“狐仙自然不肯，他就派人来门上哭闹，抱着一个幼儿，说再不下雨，庄稼要种不出来了，没有粮食，那群人便要吃她的孩子，又哭说与其让他们吃了，不如她先下手，还能让孩子免受些痛苦。”
谢绍坤忍不住道：“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逼迫狐仙，真是太恶毒了！”
“狐仙心善，终于还是抵不住这样的闹腾，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有了一，就有二，大旱解了，庄稼长出来了，狐仙却一日比一日虚弱，这时我才知道，不单卜卦，就连求雨，耗的都是她的修为。”
“狐仙她……也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她开始需要吃饭，和人一样，那帮混蛋就撕下了原来的面具，不再假惺惺的哭求，直接威胁狐仙替他们做事，否则就不给饭吃，一开始给的饭还好，渐渐的，给的饭越来越差，最后甚至拿来从狗食里匀出来的馊饭。”
好在她的饭量小，她总是找理由多盛一碗饭，再偷偷把那些馊饭倒了，把自己的饭菜匀一半出来给狐仙，还能吃个七分饱。
老婆婆低声道：“就算这样，狐仙也没有恨过他们。我问过她，她说那些混蛋也只是想活得轻松一些。”
“她不恨他们，她只是……对他们失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记得，那时狐仙已经很虚弱了，村子不再需要她招雨，她也做不到了。刘隆辉……突然很频繁的来找狐仙，说是要谈事情，谈话前总要把我支到很远的地方去做事，我那时什么也不懂，也就傻傻的去做了，每次都要等到快深夜才能做完，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后来有一次，我事情做了一半，想起中午的餐盘还没洗，就先放下手中的活折了回去，走近了，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门还锁着，我往窗户里看，看到刘隆辉，那畜生，他压在狐仙身上……”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说不下去了。
严川铁青着脸，把后槽牙咬着咯吱作响，叶无青听到一半就转头看向庙门，似是在望着远处的村庄，眼中带着一抹极为罕见的冷意，卓悦那三人连连摇头，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畜生啊，畜生啊！”，吕白的眼睛红的像兔子，她听不下去了，刚想跑，被谢绍坤一把抓了回来。
“我真的听不下去了！”她崩溃的哭道，“太过分了！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怎么能这么对她！”
“听着吧，”严川闭上
眼睛，“你听不下去的事，都是她所经历的，最后的人生。”
“这样就听不下去了？”老婆婆大笑了起来，声音像含着血，“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我的爸爸在村里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那日我闹了一通，刘隆辉不敢拿我怎么样，他再三叮嘱我别说出去，又说会补偿狐仙后便跑了，之后每日送来的，都是狐仙喜欢吃的东西，但狐仙被这般凌辱，已经失了精神气，每日只坐在窗边望着天地，有天晚上，我想拉她出去散步，她怎么也不肯走。”
她到现在都记得狐仙那时的样子。
未梳的长发胡乱披在身侧，原本明亮的眸子像是两口枯井，她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又小心的避开投进窗子里的月光，将自己藏进了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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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靠吸取日月精华修炼的，但现在，还是别让纯净的月光，沾染了我身上的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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