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显迹（十六）：那些过去的事-下
“那日的事情，我明明没有说，狐仙更是连一次门都没有出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村子里传开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群男人……”
“那群男人……”
她哽咽了好几次，才艰难的继续道：“他们会在夜里跑来，撬开我锁好的门，对狐仙……”
“都怪我，总是睡得跟个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狐仙怕惊醒我，怕我也被这帮畜生欺负，总是忍耐着不肯出声，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直到有一天，他们动静大，把我给吵醒了，我一出来，就看到他们在客厅里，三个人都没有穿衣服，狐仙就躺在桌子上，空洞的眼睛，连滴眼泪都没有，就这样看着我……”
“我当场就疯了。”
“撞见刘隆辉之后，我住进了狐仙的屋子里，就是为了防他。却忘了这村子里混账的可不止刘隆辉一个，我当时疯了一样的冲过去打他们，让他们滚出去，但我太矮，又太瘦，根本拦不住他们，反而被他们围在地上打，要狐仙来护着我，我那时还在想，往日里他们对我也还算客气，今天怎么敢对我动手，直到我在挣扎间，看到了角落里还躲着一个人——我的爸爸。”
她讥讽的笑了起来：“他也光着上半身，想必是看到我后，匆忙抓了条裤子躲起来了吧。”
“既然被我看到了，他也不敢再藏，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就叫了那三个畜生一起跑了。狐仙帮我治伤，可她的力量已经连皮肉伤都治不好了。”
“第二天，我把衣服拿去外边洗，回来的时候发现，发现大门被拆了。”
叶无青想起他看到的那栋房子，孤零零的立在荒郊野外，没有大门，只有一圈东倒西歪的篱笆。
老婆婆已经没有了泪水，她的脸紧绷着，扭曲着，满是恨意。没人敢去看她，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就连严川都有了不想听下去的念头。可就如他刚刚所说的，他们只是听着就如此难受，而这些，都是狐仙真真切切所经历过的。因此没有人敢打断她，也没有人能打断她。
“那天晚上我拿了把刀，和狐仙说如果他们敢来，我就同他们同归于尽。到了深夜，狐仙突然叫我走。我不肯，她就说如果我现在不走，那过了今晚，她就不见我了。”
“我还是不肯，就看到她挥了挥手，再睁开眼，就已经被送到了相隔数里的森林里。这么久了，她受欺负这么久，第一次对人类动用力量，确实为了叫我离开。”
“也可能是她仅剩的力量了。”
“我走了一夜才走回来，天刚亮，那些男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数不清了，三三两两从房子里走出来。”
“他们都在笑，都在笑，”她咬牙切齿的，不断的喃喃道，“他们都在笑，只有我在哭。”
“难怪狐仙非要我走，这么多人啊，”她绝望的看向了狐仙的神像，“那么多人啊，他们都那么高，那么壮，都怪我太矮又太瘦，都怪我不爱吃饭长不高，我打不过他们，我保护不了狐仙啊！”
她在看狐仙像，神像也在看她。那双红艳的双唇抿着笑，眼底却没有波澜，不是清明，更不是平和，只是两口枯井，无望的照着在庙里的人，无望的照着这个人间。
“就这样过了几年，狐仙怀孕了。”
“这个孩子，连她都不知道他的爸爸是谁，我劝狐仙打掉，她却说：‘既然都一样，不如留下吧。’我以为她是太善良，所以才……不对，”她冷笑了一下，“她确实，还是太善良了。”
“但直到她生下这个孩子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生产的那一天，他们把狐仙带到离村民住的地方不远的一间小房子里，啊，”她讽刺的笑了一下，“听说他们现在也在这房子里分肉。”
谢绍坤知道那个地方，那也是赵梓晴和其他被冤枉玩家的丧命之地。
“生下孩子之后，她已经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直接变回了狐狸。即使刚生完孩子，奄奄一息，皮毛沾了血
污，但仍然是一只非常，非常漂亮的白狐。”
“刘隆辉抱走了孩子，然后当着她的面，说一只野狐狸，已经没用了，不如就，”她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不如就，吃了吧。”
已经没人再去评价了。那些人，已没有别的词语能形容他们了，畜生尚且有情，恶魔还看恩义，用这两个词评价这群丧尽天良的人都算是抬举。
“他们当时手上就拿着刀，第一刀砍在我的胳膊上，狐仙她，她那时候还记挂着我，拼了命的爬起来要看我。我被带出去的时候，听到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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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们再无安宁之日，尝尝受饥饿之苦，唯有食人肉饱腹，我要你们禁锢在此地，无人可逃，也无人可来，世世代代皆活在阿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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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南狐村诅咒的由来。是狐妖最后的报复，是村民自己的恶果。
“他们最后没敢吃狐仙的肉，建了狐仙庙日日上香，还让那个孩子当了村长。但有什么用呢，诅咒已经生效了，”说了这么久，她终于痛快的笑了起来，“才几天，他们就把所有事情都怪到刘隆辉身上——其实就是肚子饿了，装什么呢——然后名正言顺的吃了他，没过多久，村里的人又饿了，他们就把那些曾经欺负过狐仙的人一个个拉出来，细数他们曾经的罪，再理所应当的把他们吃了，这些畜生，他们想吃狐仙的肉没吃成，谁能想到自己变成别人的盘中餐？”
而她在清醒后奔进森林，从此消失在村落中，吃着贡果，枕着树叶，冷眼瞧着一村的人自相残杀，一个一个，谁也逃不过，都得去为狐仙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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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庙内鸦雀无声。
这也许不该叫狐仙庙，严川想，这明明是村民的赎罪堂，可他们也并不是真心赎罪，只是建了这么一个空洞又华丽的建筑又不敢踏入，让它成为书写了他们罪恶的碑铭。
叶无青突然道：“她有名字吗？”
“有，但是不重要了。”老婆婆说，“就叫她狐仙娘娘吧，受尽这么多磨难，她也该得到成仙了。”
不可能了。叶无青想，不提她最后连人形都无法维持，诅咒出口的那一刻，她便再也不可能成仙了。
这个游戏，不，其实天道都一样残忍，它让狐妖经历了这么多的不公与屈辱，也无法得到一丝回馈，可它有时候又很公平，它让修为散尽的狐妖诅咒成真，如她所愿的让那些人得了恶报，整个村子从此沦为地狱。
“那你呢？”严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先完成答应我的事情，”老婆婆道，“事成之后，我的名字，解除诅咒的方法，我自会告诉你们。”
严川掩下心中的诧异，这刚好是他最在意的两件事，老婆婆虽然一直远离村庄，但说不准真的知道他们的任务。
“那些失踪的人，都是死在你手上吧。”严川又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们都有谁？”
“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婆婆嗤笑一声，又道，“这三十年里死在我手上的人可多了，我哪会都记得。”
这么多年来，她全靠仇恨撑着一口气，她恨南狐村里的所有人，也恨她自己，她自知是看不到南狐村灭村了，但也要在闭眼之前，拉更多的人去给狐仙娘娘陪葬。
“我们只想知道最近几天的，死在你手上的，和我们一般大的人都有谁。”
“真麻烦。”老婆婆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但仍跟他们描述起了这几日遇到的人，严川几人一边听一边记，听到她说“完了”的时候，谢绍坤惊叫道：“才四个？”
“不可能！”吕白也惊讶道，“除了第一天的那个新人，后面的十一个人几乎都是因为她死的！如果她只杀了四个，再拉走了四个，那其他三个人……”
“骗你们干嘛？”老婆婆嗤笑一声，“我就杀了这四个。”
多年的仇恨让她的心灵扭曲，杀了四个人在她的口中宛如拔了四根草一样简单。
严川低声道：“有人浑水摸鱼，我们一个一个对。”
“你们对你们的。”老婆婆挪了下椅子，“能不能先把我给放了？”
几人一合计，这么绑着她也没用，不如先放了再说，便帮她解开了绳子，又同她约定好了晚上七点在土地公庙见。
送走了老婆婆，严川，叶无青，谢绍坤和吕白直接席地而坐，开始一一核对这几日死的玩家，卓悦三人因吃了这些人的肉心中有愧，不敢听，但也不好意思走，便老老实实的在旁边坐着。
“是谁的家长来指认，又拉走了谁，都记得吗？”严川看向叶无青，叶无青也如他所料的点了点头，出乎意料的是，谢绍坤也道：“我记得。”
他说着，就同叶无青一起核对了起来。
如果换个正常的，没这么残酷的副本，谢绍坤会轻松许多。严川瞥见他眼下的乌青，不禁想道，谢绍坤是个善良又负责人的人，若是在别的副本，譬如之前的未尽舞会，他一定会是一个好队长。
这一查才发现，因玩家失踪而被害死的不是四人，而是三人，路小璐也死在老婆婆手上，却无人来认领。
“路小璐说过她害怕她父亲，第一天就住在了韦烨佳家里，”严川道，“几乎没相处过的话，她父亲确实可能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只有这三个是真正失踪并有家人闹事，其他的两个人，”吕白在韦烨佳和另一个名字旁画了个圈，“老婆婆没有杀他们，但他们的父亲都说自己孩子失踪了，并且之后这两人确实没再出现过了。”
谢绍坤问：“会不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凶手藏在暗处？”
“我倒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严川却道，“那些丢了孩子的家长得了肉，会不会有人借此机会将主意打到自己孩子身上？吃谁家的孩子不是吃，反正这么多年来基本没见过，也谈不上什么父子情深，杀了他，不但自己能吃很久，还能额外得一块？”
其他人闻言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叶无青偏头看了他一眼：“能想出这个，你也挺可怕的。”
“本来想不到的，”严川偏过了头，叶无青看不到他的神情，“同狐妖的遭遇一比也是大巫见小巫罢了”
“假设真的是……我们要怎么找证据？”谢绍坤犹豫道，“过了这么多天……”
“还找什么证据啊，”卓悦叹了一声，“找了也没有用了。”
“找，干嘛不找？”严川冷笑一声，突然站起了身，“但不用我们找，让村长他们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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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我们也需要一个让他们都顾不上我们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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