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然后——
只记得当时也是刚开学，天气正值酷暑，蝉鸣吵得闹人，第二天，女孩的家长就找到学校来了，她妈妈一直在一旁哭，女孩爸爸脾气不好，一直闹着要见校长，不停地说自己孩子那么乖，怎么可能自杀。
再然后，警察在现场找到了一根红绳，虽然闭路电视拍得不清楚，还是根据线索找到了宋故予身上。
到底是个孩子，宋故予当时到了办公室还是慌了，一直含着泪说和她没有关系。
女孩妈妈只是在哭，女孩的爸爸甚至要动手去打她。
当时场面乱极了。
她妈妈也来了，好几次要动手打她，都被警察拦了下来。
“现场有你遗落的红绳。”
“不是的，不是的——”
宋故予慌乱的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打断
“她有病！”
话是从她妈妈口中说出来的，中断了她所有辩解，就这样给她定了罪。
“她有躁郁症。”
——
“哈？这……她有躁郁症？”一旁的老师无一不惊诧。
“谁知道呢，反正当时看着就不正常的样子。”数学老师耸耸肩，满不在乎地提了一嘴。
“然后呢？”
“她妈妈当天就给她办了休学，毕竟影响不好，当时闹得挺严重的，那女孩的妈妈最后也没再追究。”
“唉……”所有人接连叹气，不知该说什么。
数学老师想起了什么，皱着眉：“你知道，临走前，宋故予当着那女孩父母的面说什么吗？”
“什么？”
“她居然笑了，她说幸好，幸好那个女生死了。”
——
宋故予回到教室，教室很明显都安静下来，几人相互使眼色，颇有看好戏的意思。
“还好吗？”郑清满脸担忧凑上前。
宋故予点点头，居然还笑得出来:“没事。夏礼呢？”
郑清摇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不知道，你去办公室之后就不见了。”
宋故予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有些可惜的想。
如果这次再休学，那不知道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了。
她其实不在乎这些，因为她活的痛苦又疲惫，像这夏日一般，暴烈地走向消亡。
今年的夏天好像有一些不一样，她都来不及探究那里有不同。
只是莫名的，觉得离开前是要见见他的。
化学补习还没有提上日程。
面馆也是很久没去吃过了，上次说好要去吃的。
她忍不住笑笑，竟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许多联系。
对她来说，他像这个夏天出现的唯一的颜色，像汽水打开后，立刻消失的泡沫。
宋故予收拾好书包，将口袋里的薄荷糖放在他最近一直看的绘本上。
“宋故予……”郑清看着她离开，想要叫住她，可她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留下空洞的座位，好像宋故予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宋故予由衷希望她的存在渺小到不会有人在意、记住、怀念，开始和结束并不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让她觉得安心，连宋故予本身都觉得被人挂念是一件很拖累别人的事儿。
刚出校门，路过那间酒吧，宋故予停在那张望了一会儿，还是转头离开。
只是不想刚路过转角，就被一道人影拦住去路。
“我等你好久了。”汪璐咬着一根棒棒糖，靠在墙边，满脸不耐烦。
“网上的事，是你干的吗？？”宋故予问得平静，其实也没想追究的意思，就是有些困惑，想要个答案。
汪璐嗤笑一声，把口里的棒棒糖咬碎，将棍吐在一旁:“那还能是谁呢？我听说，你高三生活过得不错啊，还交了个小男朋友？”
“你要怎样才够呢？”宋故予已经无力去解释，疲惫极了的模样。
“够？”汪璐将白色的短发挽在一边，笑着反问，“你有办法让她活过来吗？”
“……”宋故予攥紧手，最后还是松开，沉默地好似连呼吸也消失了。
“你上课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有个人永远参加不了高考了阿。”
王璐还是在笑，只是依稀能感觉到她的声音在发颤。
宋故予垂下头，半响终于开口:“那这样好不好，我再任由你打一次，死了就当还你朋友最后一条命，没死就当你朋友已经原谅我了，行吗？”
——
画室里——
搁在一旁的电话忽然响起，划破这寂静的空间。
夏礼坐在画架前，放下画笔，揉揉发酸的手腕，按下拨通键，电话那头夏辑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你让我查的人，我已经查到了，之前好像也在你学校读书，只是成绩不好，现在在附近一所学校读大专。具体资料我发你微信了。”
“好。”夏礼后仰了一步，看着眼前刚画好的作品，似乎在寻找哪里有瑕疵，“谢谢。”
夏礼抬起手，刚要挂断——
“哦对，这件事好像和你们年级的一个女生有点关系。”
夏礼动作一顿：“谁？”
“叫什么……”夏辑在电话那头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我给忘了，但好像参加了这一次比赛。”
夏礼：“知道了。”
“另外，网上那件事，我好像查到了另一个版本。”
医院里——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让我在看到你这个死样子。”赵梨控制着情绪，尽量不把满肚子火发在面前那个满身伤痕的女生身上。
宋故予看着歇斯底里的赵梨，有些头疼。
是她忘了，今天竟然是周五。
宋故予正要说话，赵梨的电话忽然响起。
她本在气头上，正要挂断，余光扫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犹豫一会儿，还是按下接听键。
“你个死丫头，说好今天没课回来，这都中午了，人影都没有！”
赵梨压低着声音:“妈，我现在有点事，晚点回去行吗？”
“你能有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找宋故予了是吧。”
“妈……”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和她走太近，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妈！”赵梨含着泪吼道，“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朋友，也尊重一下我！”
“我怎么——”
电话那头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可赵梨烦躁地按下挂断，病房变得安静极了。
宋故予打了个哈欠，好像没听到方才的对话。
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凭什么有人为了她着想，迁就自己，委屈自己，明明……
明明她应该死掉的。
对，她死掉好像一切都会好。
“你”宋故予皱着眉看向她，带着不解和厌烦:“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赵梨愣住，随后冷笑一声，音量终于回归正常:“对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么贱呢？”
说完，转身消失在门口。
良久，宋故予才动了动手，想拿桌子上的水，视线移到转角忽然顿住:“你怎么还在这？”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顾迁靠在门边，端着纸杯，方才倒的水还有些烫，他起身在又了些凉水，摸着差不多了，才将水杯递给了她。
宋故予嘴角弯了弯:“不，我现在很好。”
她接过水，却又没那么想喝，于是又放回了一边的凳子上。
顾迁耸耸肩，没有反驳。
“你妈呢？”
顾迁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一副纨绔的模样，但骨子始终被浸染了一身非常优秀的教养和礼仪。
可他始终不愿将宋故予的妈妈称为阿姨。
他是见过陆瑜的，在遇见她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到一位母亲可以冷漠至此。
“好像去国外。”
“……你妈心真大。”
宋故予望着窗外绕着医院一遍又一遍飞过的鸟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有自己的生活，这样很好。”
见她始终保持着嘴角的弧度，仿佛即使躺在病床上，也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
“你这么笑不会扯到伤口吗？”顾迁指了指她嘴角那块面积不小泛青的伤痕，尽管不合时宜，但还是贱兮兮补充了一句，“怪丑的。”
宋故予白了他一眼:“我美着呢，快滚。”
顾迁附和地笑笑，但感受不到半点轻松。
宋故予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处于一个怎样极端的状态，也可以随时开玩笑，仍由情绪游走高压线边缘，她依旧活得肆意。
可越是看到她这样，顾迁越是觉得窒息。
“我就知道，让你一个人回到那所学校不会是件好事。”
“那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可以转去我以前的高中——”
宋故予没听完便打断他的话：“可我总要面对的，不然我一辈子走不出去。”
顾迁气极了，他知道，宋故予是在赌，赢了便从此跨过这段灰暗的记忆。
可输了呢？
便掉进大海，自己将自己沉入更黑暗的地方。
宋故予忽然开口:“顾迁，我是不是又要欠你了。”
“你非要划得这么清吗？”顾迁骂也不是，只好叹了口气。
“你去找赵梨吧，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宋故予看了一眼窗外，残阳如血，树梢都被染上红色。
顾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露在外面的手插着吊针，上面布满伤口和青紫，这哪里是一个少女的手，偏偏她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顾迁沉默地离开这里。
她是对这个世界如此失望。
可是她是太温柔了，她可以爱着任何人，却无法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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