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我他妈弄死你你信不信！”赵梨气到发疯，从来不主动惹麻烦的人第一次冲上去要跟人打一架。
顾迁及时赶到的时候，正巧碰到赵梨扯着一个女生的衣领，吓得他赶紧上前扯住她，以免造成没法控制的局面。
被扯着衣服的女生冷笑一声:“你有本事就试试，反正我告诉你，这事儿还没完。”
“你挡着我干什么！三年！宋故予忍了三年，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将这件事压在她的头上！你要是朋友，就滚到一边去，别他妈拦我！”
“不是她！”汪璐表情也不再满不在乎的模样，朝赵梨吼道，“那是条人命你知不知道，那他妈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她，死了！”
“你放屁，你也知道是条人命，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将罪名按在她头上，你凭什么！”
“证据？”汪璐冷笑道，“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她，为什么那天晚上宋故予会出现在那里，该死的明明是她！明明是她有病！死的怎么不是她……”
汪璐忍不住红了眼眶。
“妈的，闭嘴。”赵梨才不管这些，伸手要去抓她。
“够了！”顾迁快要拦不住赵梨，大声斥道。
“你要证据是不是。”顾迁挡在赵梨前面，冷着脸对汪璐说道，“我来告诉你真相。”
只是你真的能承受吗？
你用三年几乎毁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宋故予坐在冰凉的座椅上，来往的人接二连三都往这看两眼。
她抬头看着药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莫名觉得它也是冰凉的，一点一点注入她的体内。
莫名有些寒颤。
——
二零一四年九月二十二日
今天，我将要结束一切。
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时，周围安静极了，宋故予打开手机，上面显示十一点零三分。
换下睡衣，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衣服穿上，是一件简单的奶黄色短袖和黑色短裤。
也不算精心准备了，宋故予希望自己体面一点，总归还是不想吓到路人。
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实在算不上好看，黑眼圈已经很重了，唇色很苍白，满脸写着疲惫。
她用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更丑了。
她嘴很快垮了下来，书桌上留了一封薄薄的信，压在台灯下面，小心将灯关上，关上房门。
陆喻还没回来，宋故予很快出门，下了楼。
当宋故予走到桥上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一点三十。
桥上行人很少。
也对，这个时间点，连车都很少驶过。
挺好，也不会吓到别人，耽误别人回家。
宋故予默默地想着，对着栏杆外，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等待零点到来。
不知站了多久，她打开手机，上面显示十一点半。
桥上已经没有多少车辆来往，两行的路灯孤独的没有交流，似乎只能听到有她在呼吸。
手慢慢搭上冰凉的扶手——
“宋故予？”一个女声响起。
尽管宋故予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也不可避免的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寻找声音望去，是一盏坏了的路灯，只能借着两侧的灯看清一个清丽的人影。
她慢慢走了过来，嗓音带着笑意:“你别害怕，不是鬼。”
带她走进宋故予才能看清她的模样，好像，是她的同学，不怪宋故予不记得她的名字，算起来，她的高中几乎没有好好和班上的同学交流过。
过来的女生显然从她紧锁的眉头看出了什么，笑着解释道:“我是陈楠。你的……”
陈楠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后桌的左边的左边。”
宋故予记不起来了，但也只好点点头。
介绍完了之后，难免有些尴尬，毕竟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自杀，结果遇到同学，这场面，也是足够戏剧了。
“你喝酒了？”
陈楠望着宋故予泛红的脸颊，又往下看到一旁的塑料袋，有些好奇。
“还有么，我也想喝喝看。”
——
“你知不知道，你朋友有抑郁症。”
赵梨愣在那，也冷静下来，她也对那件事了解甚少，但她从来就相信宋故予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汪璐冷笑一声，只当眼前两人串通撒谎，想将她糊弄过去。
“宋故予当时确实有抑郁，做出自杀的事也不是不可能，但只是轻度抑郁，不然那天晚上也不会轻易被你朋友劝回家。”
“你扯够了没有，你说我朋友有抑郁，怎么可能……”
顾迁打断她:“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对自杀的想法。”
汪璐愣住。
那个她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呢？
可，她笑起来的模样闪着光一样，没有一点阴霾。
“那天，宋故予原本是要去确实有了自杀的打算，只是遇到了你朋友，我不知道那天她们谈了什么，但我能担保绝对不是提前约好自杀这种情况。”
顾迁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当时宋故予才十七岁，第一次遇到她，她满身的伤痕，脸上总是挂着伤，嘴角却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
因为他父亲的原因，他见过她很多面。
他知道，在认识她之前，她是不怎么爱笑的，尽管有一对很适合笑的眉眼。
他看到过她乖巧，总以温暖示人的模样;也见过她下意识露出冷漠的表情;以及他意外撞见，她痛苦的几乎要崩溃的哭泣。
她崩溃过好几次，每次的症状几乎都是把自己锁在他爸的书房，出来时，双手被自己抠的伤痕累累。
这样的女孩，宁愿伤害自己，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别人。
所以阿，他学这个专业，从来不是觉得勉强，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让人变成这样。
顾迁觉得可笑，“所有人都在以死去的人的名义霸凌她，图得不过是道德高度上的优越感，没有人真的在意真相到底是什么，没有在意这件事真正受到伤害的是谁。”
一语道破这场集体性霸凌的真相，可惜并不轻松，赵梨捂着嘴，早已泣不成声。
“妈的……这事我跟你没完。”她听不下去，擦了擦脸颊两边的泪，狠狠瞪了汪璐一样，转头跑向住院部。
顾迁看着赵梨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也要跟上去，想起什么一样，又停下，看着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女生，满脸灰败，低着头，像是被什么压垮似的。
他最后说道:“对了，在你们欺负她的一年里，她从轻度转到中度躁郁，她却拼命克制想死的冲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迁叹了口气，却想是压垮汪璐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敢再听，却也走不得。
“她是这么说的，我得为了那个姑娘多活几年。”
扔下这么一句，便匆匆跟上赵梨。
汪璐半响才将缓缓用手捂住眼睛，眼泪却似开了闸，不止从指缝间流出来。
小声的啜泣转为放声大哭。
可是，明明最该哭的是宋故予。
而她做了什么啊到底，她才是最没资格掉眼泪的。
她为好友用力活着的几年里，是她伤害她最深的几年。
来往路人走过，并未多关注，这里是医院，每天都有人在失声痛哭。
赵梨匆匆跑回医院，却不见宋故予的踪影。
“姐姐你好，你知道刚刚在这的女孩去哪儿了吗？”
赵梨拉着一个护士，满脸急切。
“你说那个短发的姑娘吗？刚刚有个长得高高帅帅的男生来找她，我帮她拔完针，她就跟那个男孩子走了。”
顾迁从后面追上来，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人不见了！”赵梨瞪了他一眼，“你不好好守着她，跟着我干什么！”
顾迁真觉得自己左右不是人，像个垃圾桶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护士刚刚怎么说？”
“说什么跟一个男的走了。”赵梨还没来得及骂他，对她隐瞒了这么久的事，只是一心想确认宋故予是不是好好的。
躁郁症……宋故予隐藏的很好，但赵梨依旧自责为什么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
她抓住他的手臂，眼底都是担忧，“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顾迁打开手机，找到宋故予的微信打了个语言电话过去，“你别急，肯定是认识的，不然也不会跟他走。”
另一边，宋故予拿出震动的手机，挂断，紧接着回了条微信，顺手将手背上的绷带撕掉，抬头无奈地说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夏礼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没有回答。
车窗倒影着他的白皙好看的侧脸，同时闪着路边的灯光，偏偏他的瞳孔晦暗，看不出喜怒。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宋故予抬头看着盐水快要打完，四处却找不到人拔针。
“护士，这边麻烦帮忙拔下针。”
门口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宋故予抬头看去，便撞上夏礼的眼睛。
冷冷的，再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他在生气。
穿着白色外套的护士姐姐赶来，利落帮她拔了针，嘱咐了几句:“这几天注意点，伤口别碰水。”
宋故予现在的状态不算好，反应很迟钝，来不及思考其他，只下意识莞尔一笑:“谢谢姐姐。”
乖巧的模样，护士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多好的孩子阿，怎么就被人弄成这样。
宋故予按住针口，坐在位置上，与夏礼隔了几步，咬着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还是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竟然让宋故予有了想跑的想法。
“宋故予。”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宋故予望着他的脸，隐隐约约记起，他上次给她戴口罩的时候，说，这是最后一次。
原来，不是最后一次管她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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