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谁是真凶
马车一路向城门驶去，由于有丞相府的令牌，城门的卫兵便放了行。出得城外，车夫便下了马车，恭敬道：“容公子，小人只能送你到此地了，你只需顺着小路一直往南走，有机会便离开琉国罢，不要再回头了……”
原话是萧老七教他的，他说来有些别扭，吕烈叹了口气，点头谢过那车夫，那车夫又从车上拿出一个包袱给他，便赶着车进了城。吕烈摸着手中的包袱，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发觉随了几件衣服外，还有一包金子银子，知道这是萧文给他准备的，又觉得眼前的情况对自己不利，便下定决心，依照那车夫的话，往南走去。
一路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夜色却越来越深了，根本认不出前面的路来，四周似乎也没有人家，隐隐中还听得几声狼嚎。他不敢再往前走，便寻了一处干燥避风之地，坐了下来。
自出了上京后吕烈便不停地往前走，这一停下，才发觉双脚已经累得没有知觉了，眼皮也在不住打架，正迷糊间，忽然听得几声说话声，他不由吃了一惊，往草堆里躲了起来。
不一时，几声马蹄声便传进了他的耳朵，只听得一人说道：“老夏，咱们歇歇脚吧。”
那老夏应了一声，两人下了马，吕烈偷偷看出去，只见不远的土墩处有两个人正拿着火把坐在上面，摇晃着的火光中，只见其中一人脸上硕大一条刀疤铺满了大半张脸，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犹显得恐怖。
刚刚开声的那个人似乎也被这刀疤吓到，笑道：“老夏，你这刀疤看起来还真吓人，要是你现在出现在别人的窗户外，只怕会吓得死人。”
老夏冷哼了一声，似乎并不喜欢别人开他这个玩笑，那人自讨没趣，又带着点好奇问：“老夏，你这刀疤是如何得来的？上次咱们见面时你可是没有的。”
老夏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前些日子，我听说户部尚书家有一宝贝儿，是自胡国出土的极品玉如意，便起了心，于是当晚潜进尚书府，想看看那宝贝。我在里面一连蹲了好几天……”
说着，他的声音有点急促起来，那人听得有点心急，急问：“那最后你拿到那宝贝没有？”
老夏摇摇头，又道：“我一连蹲了三天，还是一无所获，又不知道孔尚书会把宝贝藏在哪儿，只好继续守着，然而第四日，却让我听出一桩大事来。”
“哦？”那人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大事？”
老夏明知这时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出现，但还是四处张望了一眼，道：“真的是一件大事，当晚我像往常一样缩在尚书府的横梁上，尚书府的横梁很大，我藏在上面绝对是没有人能看得到的。孔尚书那时正在喝茶，不一时，有一个穿着很华贵的人进来了，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那人问：“谁？”
老夏咽了口口水，道：“我听得孔尚书说：‘微臣叩见太子。’当时心里就蒙了，亲娘咧，老子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儿。”
那人也是吃了一惊，道：“是尚文太子？”
老夏点点头，接着道：“尚文太子进来，也四下打量了一番，问孔尚书：‘萧秋来了没有？’孔尚书恭敬地回答说就来了……”
说到这，那人打断老夏的话，问：“萧秋是谁？”
老夏道：“是萧丞相的三公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吕烈在一边偷听着，他早就知道萧老三是***人，这些话他倒不吃惊，***人自己聚个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却听得那老夏又继续说道：“果然，不一时又有一个人进了来，三人闲聊了一会，我就知道，这人是萧三公子，他们接下来聊的事……如果传了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那人嘲笑道：“哈哈，老夏，不是我说你，你还怕啥？咱们做的事，哪回不是要杀头的？单单就是你夜闯尚书府，只怕要是给抓到也是杀头的罪。”
老夏有点得意，道：“除了皇宫和丞相府，这上京哪儿我还不是来去自如？”
那人吹棒了他一番，又催他说下去，老夏清了清嗓子道：“这时，我听见尚文太子问：‘萧秋，何事这么慌张？’那萧秋道：‘太子爷，臣下刚刚杀人……’尚文太子又问：‘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慌张的……’萧秋说：‘可是……臣下杀的却是我的亲侄女儿……’”
听到这里，吕烈差点惊叫出声来，连忙捂住自己嘴巴，那人也是吃了一惊，急问：“那尚文太子怎么说？”
老夏道：“没等尚文太子回答，萧秋又说：‘臣下不想杀她的，可是她听到了不应该听的东西，臣下那时跟孔大人正在商量着事，她却刚好进来……臣下不知道她听了多少，但咱们的事传了出去，只怕就会天下大乱，臣下只好追出去杀了她……’这时孔尚书在一边道：‘是的，那时臣下也在，只怕那丫头听进了不少，依臣下之意，还是杀了最好。’”
老夏学着他们三人的声音说着话，夜空里听得犹为恐怖，吕烈却明白过来，自己是给萧老三背了黑锅，萧影倩之死，却是因为她听了自己不应该听到的东西，她最后还是没有逃出魔掌，然而却把自己扯了进去。
想着，吕烈不由满腔的惊怒，有心回去萧府说清楚，但是又知道眼下按萧老二的愤怒，只怕自己一出现，就会被杀，再说萧老三未必也会让自己活下去，心里一时挣扎不已。
这时，那人又问：“到底他侄女听了什么不应该听的话，连自己的亲叔叔也不放过她？”
老夏面露惊恐之色，道：“这件事要是真做了，只怕皇宫里的宝座就会换人坐了，而我脸上这条伤疤，却是因为最后太过吃惊，被人发现，逃出尚书府时被尚书府里的高手所伤……”
接着老夏缓缓说着，吕烈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把所有的事情都听了个大概，加上自己的推理猜测，慢慢便整理出一条思路来。
原来萧府年纪最大的三个儿子里，萧老大是保皇党人，萧老二是***人，但是近年来由于两人势大，萧丞相又一向强势，琉武皇和尚文太子都害怕自己驾驭不了二人，最后在这事上达成协议，先把萧丞相一方势力铲除，然后再论其他。
而这时貌似中立的萧老三却出了面，拜于尚文太子门下，并答应牺牲萧老大、萧老二，甚至萧丞相本人，以换取萧家的存活。琉武皇和尚文太子乐得见萧府内乱，就答应萧老三异性封王的要求。
然而尚文太子却想得到更多，他要萧老三暗中杀了萧老大、萧老二，并嫁祸给琉武皇，以萧丞相琉国第一高手之称，最后萧丞相定会将琉武皇杀掉，那时萧丞相便成了琉国的罪人，这时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当然，萧老三做此事的代价便是，让萧老三裂土封王，拥有自己的领地，这比异性王更来得诱人，萧老三自然会答应下来。
明白了这其中原因，吕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貌似忠厚的萧老三，背地里却是个出卖自己家族的人，不由叹了口气。
然而他这一叹气，却惊动了坐在不远土墩处的两个人，那两人大惊，拿着火把向吕烈走了过来，吕烈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反而站了出来。两人看到草堆里忽然站出一个人，惊道：“你是谁？”
吕烈冷冷地看着他们，也不作声，老夏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摸不清眼前这人的底细，也不敢轻举妄动，三人对恃了一会，吕烈咬了咬牙，忽地上前一步，老夏两人吓了一跳，丢掉火把，往后闪开，忽然跳上马，急急策马逃跑。
眼看着两人走远，吕烈吐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他刚刚是跟两人玩心理战术，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肯定不是眼前这两人的对手，但这两个人是梁上君子，习惯性了有事便逃，因此他反而站了出来，至少从气势上要压倒对方，让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这样对方就会怕了。
但他想不到的是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其实老夏刚刚死里逃生，对自己的性命也是宝贝得很，眼见吕烈就要出手，害怕之下，第一反应自然是逃了，另外那人也受了影响，两人一下逃开，倒让吕烈挺过了这一关。
吕烈回过神来，过了一会，他正想继续赶路，忽又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回头看去，只见远处数不清的火光向他这边移动过来，吕烈知道那是火把的光点，不由大惊，连忙躲了起来。
那群骑士来到刚刚老夏两人聊天的地方，为首那人鼻子抽了几下，道：“有灯油味儿，把这附近搜一遍。
嶙嶙火光中，吕烈知道自己躲不过，只好再次走了出来，但他知道，自己这回再吓不到别人了。
火光中，萧老二骑着马慢慢向他踱了过来，冷冷道：“容公子，相府待你不薄，你杀了人，却连这点责任也不能担待么？”
吕烈冷冷回了一句：“萧二公子，无论你相不相信，但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也没有杀人的必要，杀人的另有其人，二公子若有兴趣，我倒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呵呵……”萧老二冷哼一声，道：“要是没有杀人，你为什么要逃？”
吕烈叹了口气，道：“即使我没有杀人，但二公子你已经断定了是我杀人，我不走，难道却听着让你杀我？”
他四处打量了一眼，只有萧老二是自己熟悉的，其他再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萧老大和萧老四都不见了踪影，他知道这次萧老二是决意要杀了自己，自然不会带着其他人来阻止他。又看到带他出来的那个车夫被人提着，嘴鼻处都在滴着血，知道自己的行踪是给那车夫泄漏了，叹气道：“无论如何，二公子你先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后再杀我也不迟。”
萧老二冷笑道：“现在我看到你，却是恨不得将你锉骨扬灰，你的故事，便留着跟阎王说吧！”说着，打了个手势，他带来的那些人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刀，萧老二道：“把他抓住，我要亲自杀了他为倩儿报仇。”说这话时，他语气里没半分杀气，却多了几分萧索。
“诺！”他手底下的那些骑士齐声答应，便策马向吕烈冲了过来，吕烈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不由闭上眼睛，也不反抗。
半晌却还是没有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不由奇怪不已，睁眼看时，却见自己眼前多了两个人，细细一看，竟然又是卫青凡夫妇。
萧老二乍见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人来，也是一惊，道：“你们是谁？”
卫青凡摇摇头，道：“你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要救人就是了。”
吕烈在一边听着，苦笑道：“卫大哥，你何必来趟这混水？他认为我杀了人，自然不会放过我。”
卫青凡哈哈一笑道：“别说卫某不相信容兄弟会杀人，便是容兄弟真的杀了人，那也是那人应杀！偌大一个琉国，就只有容兄弟敢说公道话，这份豪气有谁可比？”
吕烈心里感动不已，自己那次不过是仗义出头而已，他那时不但救不了人，甚至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可这事却被卫青凡记在心里，还反复说着，这次甚至还冒险救他，别人说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眼下卫青凡夫妇，却是将这句话发挥到极致。
萧老二脸色一沉，作了个手势，便有两人策马上前，一左一右向卫青凡夫妇冲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火光中，两个马头凌空飞起，两个骑士收势不及，仆倒在地，吓得连忙滚了开去。
卫青凡冷冷道：“卫某要救的人，从来没有人能杀得了，你若还是要纠缠下去，只怕下次我杀的便不是马了。”
众人看着那两匹马的惨状，不由机灵地打了个冷颤，回头向萧老二看去，却见萧老二一脸阴沉。好一会，萧老二恨声道：“大伙儿一起上，老子现在不要活的，通通都杀了。”
众人虽然害怕，但又不敢违令，仗着人多，骑马一起冲了上去。
卫青凡面色一冷，低声道：“小寒，注意了。”
陆雨寒点点头，两人下意识地护住吕烈，当先冲过来的是两个人，提着长刀，狠狠向卫青凡砍来，卫青凡这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长剑，举剑一格，只听得“当”的一声，那骑士手上吃痛，大刀脱手而出，他身上的马受惊，仰天悲嘶一声，卫青凡用力一脚踢出，那马被踢得调了方向，反而向着从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一时众马齐鸣，场上乱成一团，萧老二在一边大声喊道：“下马，下马，所有人都下马。”
这时众人总算回过气来，下了马，集合在一起，盯着卫青凡，想要冲上前，但又不敢。
卫青凡冷冷看着他们，道：“这是第二次，下一次我一个人也不会放过！”
卫青凡满是杀气的话让众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回头看着萧老二，萧老二脸色一沉，知道今天是杀不了吕烈了，但失去爱女的痛心还是让他失去了理智，怒道：“一起上，给我砍死他们。”
众人迟疑了一下，便提着刀一涌而上，卫青凡终于变了脸色，他身后的吕烈忽然有一种害怕的感觉，这卫青凡给他的感觉就是害怕。只见他手中长剑不住挥动，几下间便有数人中剑，莫不是断手断脚的，那边陆雨寒手底下也不弱，不一时两人面前便堆起了一堵血墙，卫青凡满身是血，面目狰狞。
萧老二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这次完全是败了，他手底下的人不住上前攻击卫青凡夫妇，另外一些人却护着他逃走，卫青凡哈哈一笑，一剑扫出，把眼前众人荡开，然后几个纵跃，一下追到萧老二的身后，在空中玩了个花色，手中长剑就要从后背穿过萧老二的胸膛。
吕烈在一边看得大惊，不由大叫：“卫先生，不要杀他！”
这一声喊得清楚，卫青凡生生收势，却一把把萧老二踢下马来。这时，其他人哪敢再反抗？都丢下手中的剑求饶，卫青凡却不看眼前这些人，走到吕烈面前，把手中长剑递给他，道：“容兄弟，这里哪个你看着不顺眼，便杀了吧，省得日后麻烦。”
吕烈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是残忍好杀之人，再说萧丞相对他有恩，萧老二也是丧女之痛，这些他都能理解。卫青凡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走吧。”
说着，拉来几匹马，三人各乘一匹，扬长而去，萧老二呆呆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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