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后来的几天，就算顾苒再怎么掩饰，她与楚千言之间悄咪咪的亲密举动还是被下人们看在眼里。
小姐金屋藏娇，在府中藏了男人这样的谣言渐渐传开，最终传入顾夫人耳中。
顾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微妙，一方面感叹自家女儿长大了懂得男女之情；另一方面对她先前为了掩盖这个男人的身份对自己撒谎而气恼，听说两人每日同进同出，实在不像话。
对于楚千言，顾夫人不放在眼里，甚至对他这种贪图权贵委身于下的小白脸行径嗤之以鼻，以为会些甜言蜜语哄骗阿苒就能攀上顾府一飞冲天？
没这么简单！
顾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在这件事还未传到怀信那之前，需找阿苒谈谈。
顾苒见母亲的人来请她过去时，便知道还是暴露了，怀着忐忑的心跟着嬷嬷到了母亲那里，一路上，她已经作好摊牌的准备。
可是，万万没料到母亲在听了她的话，没有责骂，没有支持，而是说些什么小打小闹便好，千万不要痴缠其中，往后会遇到更好的。
“娘，您这是何意？”顾苒忍不住问道，“您是觉得我跟他不会长久？”
顾夫人看着已经有些生气的女儿，笑着回答：“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余生的路还很长，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万一发生什么事，你们不得不分开，为娘是怕你伤心难过。”
这些顾苒何尝又不知道，他们现在不就在离合之间反反复复吗，也不知道哪一天会永远不能相见。可情这东西控制不了，她只能义无反顾，但绝不后悔……
“娘，”顾苒望着母亲，眼中满是认真，“娘当初遇到爹爹时，有料想到以后吗？”
顾夫人微怔，想起了什么，随后整个人柔和。
是啊，当初自己与怀信充满坎坷，历经艰难才最终走到一起，那时的自己后悔过吗？
答案是，没有。
顾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轻轻将顾苒揽在怀中，说：“为娘被你说服了，若真喜欢他，就追随自己的心。至于你爹……”
顾苒听母亲说起父亲，仰头乞求着说：“这件事女儿会跟爹爹说，到时候还请娘亲多说说好话，帮帮女儿！”
顾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无奈地笑着说：“真拿你没办法！”
顾苒捂着额头，窃喜道：“谢谢娘！”
顾相今日回府没多久，便得到了这个让他觉得晴天霹雳的消息，整个人懵了许久。
反应过来后整个人开始狂暴，当察觉到女儿在谈及那男子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情意，整个人在濒临爆发的边缘，有想将那人灭口的冲动。
“对了爹，您可不要私底下派人去查他啊！”看着阴沉着脸的父亲，顾苒怯怯地小声补充道。
这句火上浇油的话让顾相这颗老父亲的心碎了一地，都说儿大不由人，这女儿还不是一样！
顾相心气不顺，对着顾苒沉声道：“怎么，现在就要维护那个男人了？”
顾苒畏缩了一下，小声解释：“没有，这八字刚有一撇，您就将人查了个彻底，多不合适。”
“你——”
“消消气，女儿这么做有她的道理，”顾夫人见他真被气到了，连忙顺顺气，安抚道。
“有什么道理？”顾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缩在那的顾苒，“哪家姑娘遇到心仪的人都要搞清楚对方的家底人品。你呢，被骗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家找理！！”
顾苒鹌鹑状，不敢言语。
顾相看她的样子，渐渐恢复理智，随后意识到自己被带过去了，冷哼一声：“说再多都没用，爹同意你们在一起了吗？”
顾苒一听，不依了，提高声音：“爹您怎么能干棒打鸳鸯的事呢？”
棒打鸳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鸳鸯要勾走他女儿，顾相没杀人灭口就不错了。
“爹不可能将你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件事不必多说，今日就请他离开顾府。”顾相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顾苒怎么喊都没用。
顾夫人也没想到父女之间会闹成这样，见顾苒气恼不已，安抚几句：“阿苒别担心，你先回去，为娘去跟你爹谈。”
顾苒明白父亲的顾虑，但楚千言的情况特殊，万一到时候查不出什么，引起他的怀疑，自己与楚千言不就更难了。
就算告知真相，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不是将楚千言当成妖物杀掉，就是千方百计阻挠他们，让自己悬崖勒马。
怎么想，他们都不会同意。
回去的路上，顾苒越想越难受，哭丧着脸回到院子，对正在房中看字画的楚千言说：“楚千言，我们去客栈住吧。”
楚千言看着她，说：“好。”
顾苒见他什么都不问就同意了：“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都知道，辛苦你了苒苒。”楚千言走到她面前，揉揉她的脸。
“时间会告诉人们一切，别沮丧了。”
“……嗯”
顾苒总觉得他话中还有别的意味。
当天，顾苒便带着楚千言住进了城里最大的客栈，正在查看文书的顾相听说后，差点当场将文书一把撕坏。
后来，顾夫人端着茶水走进书房，将东西放好后，走到还在生闷气的顾相身边。
无奈地叹了口气：“怀信，你不觉得现在阿苒与当初的你一样吗？”
“什么一样？”顾相现在一听顾苒的名字就来气，没好气地问。
“处境一样，我们当初不也这样，遭到所有人的阻拦，尤其是来自父母。”顾夫人神色淡淡地说，“怀信，你在做与当年你父亲一样的事。”
最后这句话，让顾相有些恍惚，他想起了曾经。
顾夫人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回忆起了从前，拉起他的手：“让阿苒走我们的老路，你真忍心？”
顾相紧紧握着她的手，蹙眉不情愿地说：“我这不是怕她被骗被欺负了。”
“这大渊恐怕没人敢得罪顾府，那楚千言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得掂量自己有没有能力承受顾丞相的怒火。”顾夫人笑着说。
“儿女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应该放手让他们飞，做坚固的后盾就好了。”
“可是——”
“听我的。”顾夫人板起脸说。
“好吧，就听夫人的。”顾相最终松口，同意了。
这事谈好，完成自己对阿苒的承诺，顾夫人高兴地站到他身后给他捏肩捶背。边捶边略带遗憾地说：
“阿苒让我想起往事，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准备原谅他们吗？”
顾相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目光冷冽：“留他们一条命，已经仁至义尽，至于原谅？”
“永远不会！”
唉——，顾夫人眼露哀伤，轻轻环住顾相的脖子，将头搁在他的肩上，不再提起此事。
但她很想让怀信放下，不再纠结过去。
毕竟他们是亲人……
曾经的顾家是大渊最有权势的世家大族，拥有滔天权势掌握着大渊的命脉，那时大渊官员里有三分之二与顾家有关联，而改变这一切的便是曾经顾家的世子顾怀信。
在顾怀信出生之前，顾家已经入主朝堂几百年，如日中天。随着他长大，逐渐明白，顾家看着光鲜亮丽，不可一世，其实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腐朽不堪，成为大渊最大的毒瘤。
那时候顾家内部各派争斗不断，顾怀信身为世子，不得不淌入这无尽旋涡，若继续在这里尔虞我诈几十年他也会被磨平棱角，逐渐变得腐朽。
但他遇到了花清云，一生之人。
顾怀信明白只要他不从家族旋涡里挣脱出去，那他跟花清云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几年时间，极尽算计与人周旋，让他在家族中占有优势。后来他选择站在瑞王这一边，这与族内其他支持派别相悖。因此在帮助瑞王夺取东宫的路途上，遭受了许多来自族内连同众位皇子的联合势力的打击。
花清云在一次阴谋中被牵扯，险些丧命，这让顾怀信彻底下决心铲除顾家这颗毒瘤。
坚固的堡垒，往往内部脆弱不堪，更不要说顾家早已不复当年，世家弟子平庸无能之辈众多。而且没有任何一个皇族能够容忍外人掌握国家命脉，所以内有顾怀信，外有皇室默许推波助澜，顾家这座高楼如摧枯拉朽般迅速倒塌。
而瑞王通过此事成功入主东宫，成为永朔皇帝。顾怀信在成为丞相之后，将朝堂上顾家遗存势力逐个剔除。就此，顾家除了他，再无一人在朝为官。
元气大伤的顾家现如今居于墨城，靠着几百年的家族底蕴虽无往日风光到也过得不错。只是顾怀信也与本家彻底断绝，他忘不了花清云闭目在床呼吸微弱的情景，即使当时参与此事的人大部分早已不在人世，但一想到他的父亲也参与其中，就痛苦不已，无法原谅！
顾怀信与花清云结亲不久后，顾鸣出生，几年后又生下顾苒。
顾苒虽然从未见过祖父祖母家中其他长辈，但她从小爹亲娘爱哥哥疼，加上作为大渊权臣之女，京城之内无人不识，也无人敢惹。所以在顾苒记事起，她可经常出入皇宫，在京中也是横着走，逐渐养成这种爱玩闹的性子，她的前十五年过得顺风顺水，好不惬意。
顾相后来也只是找青苑了解当日发生的经过，并无其他表示，看来是真的决定不过问顾苒的私事。
四天之后，顾苒一个人回到顾府。
青苑将一个盒子交给她：“小姐，前几天楚公子来找奴婢，给了奴婢这个，说等小姐回府后，交给你。”
顾苒想起有一天他说要一个人去找安迪，难道是那天？
这样想着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有两个丑丑的一男一女的小陶人，还有一张字条。
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亲手所制，望苒苒不要嫌弃。言留。
“言。”
顾苒目光柔和看着末尾的那两个字，在心中默默念着，然后将纸条放下，拿起男娃娃，扬起嘴角：“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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