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人花了整整一天把那些碎片粘好晾干，再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从第二天开始，顾苒便开始她的惩罚大计。
早上起来后，她让他替自己穿衣梳头，再盛饭。
“想吃那个！”
只要顾苒想吃哪个，楚千言便依言替她夹到碗中。
在书房，她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时，会支使他：“给我倒杯茶。”
楚千言便起身老老实实给她倒茶。
就算是练剑也要他候在一边看着，累了还让他捏肩捶腿。
晚上沐浴完换好衣服还要扔一条毛巾过去，让他替自己擦干头发。
楚千言正用干的毛巾替她擦头，动作轻柔。顾苒眯起眼睛，觉得很舒服。今天她一天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楚千言伺候的舒舒服服。
但，唯一让她不满意的是，这人被自己这样使唤，一点生气哪怕半分委屈的迹象都没有，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手脚更是娴熟得不行，仿佛做过很多次一样。
楚千言擦完头发，将微湿的毛巾放在一旁，然后就见顾苒坐在那发呆出神。微微一笑，坐在一旁，支着下颌就这么看着她。
等顾苒回过神后，发现楚千言正一脸温柔地坐在那，手里是快要剥好的柑橘。
“张嘴——”楚千言剥好后，掰了一瓣递到顾苒嘴边说道。
顾苒条件反射张口接住，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将橘子吞咽后，拒绝了他的再次投喂，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楚千言。
“你为什么都不生气的？”
楚千言眨眨眼，一口吃掉手中的橘子，问：“为何要生气？”
“？”顾苒皱起脸，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奇异。
“今日我让你做得这些可都是下人该做的，你倒好不仅没有抱怨，反而看起来很享受似的。”
楚千言这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哭笑不得：“你爹难道没有对你娘做过这些吗？”
顾苒仔细回想一下，摇头：“没有，在我印象里没有这些，我爹——”脑中幻想了老爹任劳任怨地对娘亲做这些的场景，顾苒觉得画面扎眼，无法直视。
“我爹绝对不会做这些，”顾苒非常笃定，“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男子会心甘情愿做这些吧？”
楚千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样……”
另一边，顾相夫妇也在收拾准备就寝，婢女端进来一盆洗脚水放在床边地上，然后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他们二人，顾相走到水盆前，试了试水温，然后对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的夫人说：“水温刚好，快来。”
随后就见顾夫人放下梳子，走到床前坐下，将脚放到水中后，顾相蹲下身，给顾夫人洗起脚来。
顾夫人含着笑，温情地看着他，柔情中带着些许羞涩，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闲谈些琐事……
“苒苒，明日我想去见一位老朋友。”
“谁？”
“你也认识，他叫安迪。”
“噢，好，明日我带你去见他。”
“好，晚安。”
“晚安。”
第二日，顾苒吃过早饭后，才想起来昨夜临睡时楚千言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便让人备好马车。
随后两人去了司番处，他们运气好，安迪还未出门。
“安迪先生，我带老朋友来看你啦！”顾苒一进门便喊道。
安迪出来迎接，见顾苒带着一个陌生男子，有些茫然地对顾苒行礼：“顾小姐来了，这位是？”
顾苒闻言不由看向楚千言，却见他说：“苒苒，去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我有重要的事跟安迪先生谈。”
“嗯。”顾苒只能压着满心疑问，守在门外，临走前深深看了二人一眼。
这一守，便从上午守到了下午，顾苒坐在阴凉地，捂着饿扁的肚子，等得焦急。
“再不出来，我就要饿晕在这儿了！”顾苒碎碎念着。
又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动静，随后听到安迪的惊呼声：“楚公子，你怎么了！？？”
顾苒猛地蹿起身，飞快推门而入，然后便见楚千言倒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安迪正扶着他，手里散发着光芒在给他治伤。
“！！！”
顾苒冲上前将楚千言扶到自己怀里，手颤抖着捧着他的脸，血还在不断流出。看着他一脸痛苦，顾苒眼泪不自觉掉落，害怕地手足无措。
“安迪，求你快救他，快救他！”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安迪，顾苒满脸泪痕地乞求他。
安迪面色凝重没有言语，只是一直不停歇地释放着圣愈术，额角有汗珠在不断滑落。
楚千言的伤实在太重了，而且还在不停地加重。
楚千言眼前全部是白茫茫地虚影，对外界没有丝毫感知，只有肉体上的撕裂感，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快被撕碎了。
“没…事，别…怕……”楚千言透过虚影，望着已经哭成泪人的顾苒劫难地安抚道。
就算没有感知，但他知道此刻顾苒一定很害怕，需要安抚……
顾苒握着他的手，死咬着嘴唇，因为强忍哭泣导致面部痉挛抖动，可眼睛实在管不住，眼泪还是不断不断地往外流。
渐渐地，安迪开始力不从心，眼看要支撑不住时，强烈地白光从顾苒与楚千言的身上亮起，将二人淹没，安迪被一道力强制弹开。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片刻后，强光冲天而起，世界开始发生变化，所有的事物都在倒退，不，应该是时间在倒退，一切化为流光……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小镇街道上，在时间的流光中，一出尘清冷的男子站住身，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没想到，唯一的一次机会就这样耗费了。”
不久一切恢复原样，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庄子内，外面繁星闪烁，蝉鸣不止。
一个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说：“逸王爷，这里的太守听闻您明日就要启程前往凤凰镇，派人送来此物。”
逸王，顾苒口中在外游历的羽哥哥言惊羽，永朔帝最小的弟弟。
他看着对方手上拿着的那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拿过。
“退下吧。”
待那人退下后，逸王喃喃道：“原来是回到了三天前。”然后另一只手在玉上虚抹，那块玉便同上次一样，再一次化为乌有。
顾府，顾苒躺在床上熟睡中，突然一声巨响将她从梦中惊醒。
在惊慌中起身后，顾苒的脑中便出现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这些画面让她有些愣神，所以并未发觉青苑正对她讲话。
今晚轮到青苑守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想安抚小姐的情绪，却意外地发现她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在出神。
这是还沉浸在梦里，被魇住了？
“小姐，醒醒！”青苑赶忙呼唤着她，想把她唤醒。
顾苒反应过来时，发现青苑正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笑着说：“没事，别担心，发生了什么？”
“回小姐，咱们院子有声响，”话还没说完，耳边又传来声响，青苑顿了顿，“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顾苒想起刚刚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意识到什么，飞快跑下床，鞋都没穿，打开门往隔壁冲去。
一把推开门，顾苒站在门口，微喘着：“楚千言，是你吗？”
“……是我，”里面传来楚千言弱弱地有些心虚的声音，“苒苒，抱歉，你的东西，被我碰坏了！”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两行清泪在顾苒脸颊滑落，她顺着记忆中走的方向，慢慢摸过去。
楚千言听到她进来的声音，连忙出声阻止：“别进来，这里太乱了！”
顾苒没有听他的，踩着碎片一步一步往他那边走，走了没多久，脚下一滑，身体前倾，“哎——”，一声惊呼，跌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不是让你不要进来吗，这里这么危险！”
顾苒顺势双臂环着楚千言的腰，头埋在他怀里不动弹，听着他的责怪，闷闷地说：“我等不及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他是否安全……
“小姐，”青苑拿着等出现在门口。
在第一时间跟着小姐冲出来后，在确认她安全后，便折回去拿了一盏灯，等再出来却发现小姐自己进去了。
“小姐请待在原地不要动，奴婢这就进来。”说着慢慢走进来。
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与顾苒的记忆重合，她的心也越来越沉重。当楚千言提出想去见安迪时，她彻底害怕了。
“不行，你不能去见他！”顾苒拒绝了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急需见他，性命攸关的事！”楚千言见她不同意，就将事情往大的说，希望她能明白真的很急。
却不想顾苒听了性命攸关，更铁下心坚决不同意。
楚千言在一旁软磨硬泡，随后愕然地见她竟捂着耳朵钻进被窝蜷缩成一团。这副“不听不听，我就不听”的架势，把他逗笑了。
虽然不清楚苒苒为何如此坚决不同意自己与安迪见面，但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楚千言默默在地上站了一会儿，说：“晚安，苒苒。”转身回到自己屋里。
他已经决定自己去找安迪。
第二天，楚千言刚起床打开门，就见顾苒站在门口，见自己出来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了？”
顾苒一夜没睡，一大早便守在他门前，见人出现，说出自己想了一夜的决定：“我知道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偷偷一个人去。算了，我陪你去，但有一个前提，我必须全程在场！”
楚千言有些为难。
顾苒看出他的犹豫，冷哼一声威胁道：“不同意的话，我就派人将你关到你离开为止。”
楚千言：……
他妥协了：“好吧！”
这次带着青苑一起来到司番处，见到安迪后，顾苒让青苑在外守着，然后在安迪惊讶的眼神中将门关上。
这谨慎小心的举动，让安迪也不由郑重起来，他严肃地看着两人：“两位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在下商议？”
顾苒示意楚千言跟他谈，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然后就见楚千言慢吞吞地解开衣带。
顾苒：？？？？
她被这意想不到的展开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狠狠地看向同样一脸呆滞的安迪。
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安迪被楚公子的举动吓坏了，他急忙出言阻止：“楚公子，万万不可！”
楚千言脱了一半的手微顿，转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狰狞的顾苒：“……我想你们误会了什么……”说完利索地脱掉外面的两层，露出里面的中衣。
顾苒看着他的后背，眼中满是震惊，不自觉站起身：“这是！！？？”
只见楚千言雪白的中衣上画着一幅图，一幅布防图。
“安迪先生，请将这图画下来贴身带着。”楚千言看着安迪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这图，我受人之托将它带给你。”
“楚公子能告诉在下，是何人吗？”安迪站到他身后看着这幅图，问道。
一旁的顾苒在细细端详过这布防图后，也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的布防图？”
“安迪先生，那个人恕我不能说，但她交代过，一定将这图带在身边，在最危难的时刻拿出来，它会护你心爱的女子一命。”
小七！？
楚千言话中透露的信息让顾苒惊疑不定，她皱起眉走到他面前看，想听他解释。
却见安迪面色凝重地点头，转身拿出画纸与笔墨：“楚公子，谢谢你告诉在下这些！”说完让他站近点，一点一点临摹。
顾苒趁机将疑问说出口，却不想正当楚千言要开口时，他的嘴角流下一丝血。
一瞬间顾苒想到他疯狂吐血的场景，惊骇不已，迅速上前，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声音颤抖着：
“你怎么了？”
楚千言下意识抹了抹嘴角，看着手上的血，感知到体内涌出一股剧痛，望着她笑着说：“啊，看来，我什么都不能再说了。”
“安迪！！”顾苒扶着他欲要倒下的身体，急忙呼喊那边的安迪。
所幸这次没像上次那样，在安迪的治疗下，稳住了楚千言的伤势。
“没事，没事，安迪先生已经将我治好了。”楚千言对一脸难过闪着泪花的顾苒说道。
顾苒要被吓死了，她强迫自己冷静，将所有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后看着他的眼睛问：“我有事想问你，你只需点头或摇头。”
“刚刚的事，是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楚千言点头。
顾苒深吸一口气，明白上次他恐怕就是说了不该说的，才会造成那样的结果，再次问“是因为永恒之石吗？”
“不是，但我大概知道原因。”楚千言开口道。
“好，那我不问，这图我猜不是大渊的，对吗？”顾苒再次猜测。
再次点头。
“大齐？”
点头。
果然……
“那小七”还没等问出口，就见他摇头，顾苒便将话收回，不再多问，只是心里有些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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