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被人遗忘
谢衍之接过，朝管先生道了声辛苦。
但见节略上所书甚是合适。何时遣人打探，何时出城，皆有所言。
“先生这节略相当不错。既如此，现下便遣人往各城门口打探一二。”
而后，吩咐一番，就往后院客房寻余淼淼而去。
结果，人影也未能见得。问了侍候一旁的小丫头，才得知原来早已去寻卫齐去了。遂一言不发转身往卫齐住处而去。
待丫鬟通禀，得允后进门，见得二人如同客栈所见般，在炕几旁相对而坐。
三人各自起身见礼。而后谢衍之在余淼淼身旁另置一塌。如此，三人仍旧在炕几旁相对而坐。
各自宽座后，谢衍之说道：“看来，衍之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了。”说完，也不待二人回复，又径直说道：“不过，衍之这次前来是有事与二位相商。不知眼下二位可有空听衍之一言。”话虽如此说道，但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卫齐在余淼淼和谢衍之二人之间左看右看，思考一番之后，觉得可能谢中郎这般并非来找自己的，遂一言不发，看着余淼淼。
余淼淼这厢见着二人之间这气氛又开始诡异起来，想着，总不能又是自己开口说话。但无奈，他二人依旧相顾无言，一语不发。遂说道：“不知谢中郎特意前来，是有何事？我洗耳恭听。”
“片刻前，今上已崩，恐怕直到东宫继位的消息出来，各处才能稍微松懈一些，但洛阳城十二门，依旧不知何时开启。淼淼，余夫人而今想来还在等你消息，你打算如何？”
听到谢中郎说起自家阿娘，余淼淼先前因着与卫公子相见的惊讶之下压抑的情绪，骤然翻涌起来。是啊，在阿娘眼里，自己为贼人所掳，不知生死，不知阿娘是有多担心，不知是否一边哭泣一边佯装坚强地吩咐众人解救自己。
自己如今，应当赶紧去寻阿娘才是。可是，如今真真算得上孤身一人，要想在这个时候出城门，少不得再次麻烦谢中郎。只是，谢中郎这身份，而今出城怕是艰难异常。
另外，自己这番被掳，不禁害得阿娘伤心，还连累谢中郎为自己奔波一番。这厢又要麻烦谢中郎，该赶紧将早间欠下的谢礼补上才是。
想到此处，遂起身，后退一步，朝谢衍之行了个万福，说道：“早间多谢谢中郎搭救，还有在客栈多有得罪，望谢中郎海涵。”
谢衍之万不料自己一番话得了这么个结果，内心梗塞，就差在余淼淼耳边大吼，我谢衍之，为你劳心劳力，又好生言语，就想得你一声多谢，得你一声万福。不过，眼下卫公子在此，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要是有个万一，还连累的淼淼跟着自己吃苦。就端看这卫公子识趣与否了。
一旁的卫齐被这二人逗得，差点笑出声来。眼见气氛又凝住了，遂说道：“我知晓谢中郎所言，恕我直言，谢中郎这番，可是打算带着女公子出洛阳城，去寻余夫人。谢中郎且放宽心，我卫齐无一官半职在身，而今孤身来洛阳，算得上被驱逐出门。”说罢，起身站定，单手过头，“我卫齐在此，以我父母之名立誓，今日所见绝不透露半分，否则将……”
话未说完，便被谢衍之一把拉住，见谢中郎起身在自己跟前站定，急道：“既然淼淼信得过你，我谢衍之亦信得过你。卫公子不必如此。刚才，是衍之莽撞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谅解一二。”
谢衍之说罢，便后退一步，长揖。时人重诺，更何况以亲亲父母起誓，谢衍之当下便信这一回。
揖礼未毕，被卫齐扶起。
“我知中郎所虑，谈不上甚谅解不谅解的。况今日早间冲动之下，将女公子掳走，倒是耽误中郎不少功夫。这厢鲁莽所为，还未向中郎赔罪。”
说罢，又是打算后退揖礼。
二人遂如此往来一番。
谢衍之见卫齐言语行动之间，颇有章法，又不甚拘泥于世间礼法，当得起风流公子称号。
而卫齐见谢衍之行事沉稳，胸有丘壑，待人坦诚，亦是佩服异常。
一来二往之间，二人已然引为知己。而后以兄弟相称，道一声“永康”，再道一声“伯渊”。此事暂且略过不提。
余淼淼这厢听卫齐如此这般说，暗道一声，这卫公子真不愧是永川公主看重的，真是知情识趣。如此这般，自己与谢中郎出行之事就顺当多了。
而后，谢衍之也不避讳卫齐，三人在一处就何时出洛阳城商议一番。
最后，议定，谢衍之带着余淼淼寻觅合适时机出洛阳城，而这间小院，留于卫齐，做暂时栖身之所。且卫齐不必与余淼淼等人一起行动，省的万一有甚不妥之处，独留卫齐在洛阳城内招人惦记。
卫齐千恩万谢。
戌时二刻，三人听得外间侍卫禀告，如今洛阳城内但凡跟官字挂钩的人家，都得了小黄门传话，不是即刻起进宫给先帝哭丧，便是另有吩咐。如谢中郎这般今上身边的郎官，也是一律得了信，进宫门，守卫各处。但，留在永和里守卫的下仆回禀说，今日不曾有任何人来宣大公子进宫。
这谢中郎，堂堂幽州牧长子，在这关键时刻，不见宫中对其有任何安排，仿若洛阳城从未有过质子谢衍之一般。
惹得管先生甚是忧虑。急忙来寻自家大公子商议。
如此，四人也不拘上下宾主男女之分，遂各自捡来一塌，分座炕几两侧。
仍旧是管先生率先开口，朝谢衍之问道：“大公子，往日跟在先帝身侧之时，可见有何异常之处？”
谢衍之据实以答：“未曾见有何异常之处。不过倒是有一点，打从去年先帝指婚前些时日，先帝便经常令我陪伴在侧。此前，我不过是个守卫复道、或立在廊下的郎官罢了。”
余淼淼疑问道：“谢中郎此言是说，打从去年冬月之前，先帝便无甚征兆的对你亲近起来？”
“确实如此。”
卫齐道：“如此，我猜测可能与先帝指婚有关，不知先帝指婚之前，可有与伯渊透露一二。”
“我也有过此般猜测，但先帝指婚像是突然之举，之前并未有何消息传出。我有幸成日护卫一二，也未见任何异常之处。指婚之后，我与先帝算得上日日相见，也未曾见得任何异常之处。想来，如今这般应当不是先帝所为。”
管先生道：“大公子既然如此说道，那管某便再问一句，如若当真不是先帝所为，那就只剩下吴皇后和中常侍李昇。大公子对此二人可有何看法？”
而后，便众人便听得谢衍之说道起了吴皇后和中常侍李昇。
“吴皇后此人，打从我进宫成为郎官之日起，便听闻其是个极其贤惠之人，又听闻帝后感情甚好，从不红脸。但其一向居于椒房殿，外出也就往东宫探望太子一二。这么多年，我亦堪堪见得两面，不甚好评价。”
“倒是这中常侍李昇。此人极不简单。”谢衍之对李昇的看法，还得从李昇小时说起。
李昇聪慧异常，垂髻小儿便被其父送往太学，而后不到十岁，便因着家族犯事，被赐宫刑，成为一介侍人。后仅凭自己，短短半年时间，成为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身边第一侍人。虽然此间有二人年纪相当之故，但这李昇必有甚过人之处。
而后这么多年，先帝从未斥责过他。虽如今堪堪就是个中常侍，但往日朝拜，就算三公九卿在其跟前也得好言道一声李常侍。
谢衍之继续道：“此事应当是李昇所为。”
余淼淼接着讲起了指婚那日自己与尤氏的看法。
亦觉得此事乃李昇所为。
去岁冬月先帝指婚。当时我与我阿娘商议道，这指婚之意剑指建国将军府。
先帝身旁虽仍旧三公九卿，但世人皆知，如此的两千石，要么是老旧保皇之人，要么是母家或吴家外戚，先帝身旁无甚可用之人。
但李昇不一样，就连坊间都有传言说，先帝常与李昇商议政务。是以，这指婚一事多半出自李昇之手。为的不过是拉拢建国将军府，或立为靶子。
若是拉拢，此等关头，应当即刻遣人来寻，在太子吴皇后以及百官跟前好好现眼一番，以示看重；但如今甚也没有，便是第二条，意图惹得各路州牧，围攻幽州。出洛阳城之路应当还好，但回幽州之路怕是艰难异常。
卫齐听得二人如此这般说，遂补充：“女公子言之有理。但我建议几位即刻动身。我等几人在这厢猜测，终究是猜测。我想，李昇此时最为重要之事，便是安稳各路诸侯，先帝新丧和新帝登基，百官可是能来洛阳跪拜的。待明日腾出手来可就不妙了。”
谢衍之余管先生相视一笑，眼中光芒万丈，还有一种可能。李晟知晓先帝与阿爹（使君）当年之约，打算秉承先帝遗志，送我（大公子）出司隶。遂道：“如今这般，我等应当多多关注李昇此人，而后伺机出洛阳才是。至于各路州牧如何，那就是各凭本事了。暂且不论。”
亥时三刻，外间侍卫又来禀报，今夜各城门守卫情况已探听明白。
谢衍之听罢。心道，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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