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乎意料
且说这洛阳城的十二城门,每城门皆由一城门候及城门司马并一干兵卒守卫。而今离这兴庆里小院最近的,当属中东门。
可这中东门守卫的乃吴皇后族侄,亦谢衍之往日太学同窗。不可。往南乃旄门,可一旁便是三公府邸,亦是不可。往北乃上东门,守卫乃先帝母族,年近五旬的师昭。
又因着余淼淼补充道,这师昭,虽一生正气,但是个极为刻板之人。有传言称,先帝若是吩咐带一人回来,绝不带两人回来。当下几人便决定今夜从上东门出洛阳。
大晋律令,凡城门已闭,无故不得开启。这故乃是疾病、生产和丧葬。谢衍之将小院中人手安排一番,朝天鸣一响黄鹂之声。即刻将管先生装扮一番,草席一裹。余淼淼并谢衍之二人扮作夫妻。扯幡摔盆,朝上东门哭丧而去。
到上东门,果然见城门侯师昭并一干人等精神抖擞伫立两侧。
见来人,兵卒照例上前询问,查验一番。因着敬死者,兵卒并未如何仔细,草草看了一眼。而后倒是对着谢衍之和余淼淼,上下左右打量。
余淼淼和谢衍之倒是不想给这打量的兵卒任何机会的。但是这谢衍之向来无甚口才可言,而今就余淼淼一人,将这穷困潦倒,图谋半生,却终究无一官半职的落魄管先生的一生,讲得凄凄惨惨戚戚。且自个儿也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凉。
话说,此间草席裹的乃是武库旁东城根下一落魄士人。当年因先帝贤德,从益州赶来洛阳……而今本就重病在身,突听闻山棱崩,一番激动痛哭之下,急切而去。恐与先帝冲撞,这才草草收拾一番,扶棺归乡。洛阳城如今这般景象,想着赶紧出城去。家父穷困潦倒一生,临了,好歹能有口上好棺木。
谢衍之这厢就只是面部比较抽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师昭见二人如此,想起先帝辉煌又凄惨的一生,当下也凄凄惨惨起来。遂招了招手,吩咐兵卒开门。城门司马提醒,师公,无令不得开门!师昭横了一眼,说到:“大晋律令有言,三急不在此列!”这才将二人送出城去。
出了上东门,二人推着管先生,一路紧赶慢赶。走到余家位于邙山脚下的田庄,才堪堪舒了口气。这第一关就算是过了。
三人当下各自拾掇,又在田庄补给一番暂且不提。
第二日一早,由谢衍之提议,二人仍旧扮作夫妻,管先生作一老苍头,并一众昨儿星夜赶来的侍卫等人。再次扯幡摔盆,哭丧而去。不过,这次人人皆有快马,且丧服齐备,乃是策马奔丧而去者。
一行人等一路顺风顺水,眼看将要到冀州,不料在司隶与冀州交界处,阳平郡,遭受一击。
话说当日,在城中补给一番之后,众人策马朝冀州而去。
晚间,一行人如往常一般不曾住店,在一处山谷避风处生火扎帐。
晚膳间,余淼淼将白日里从城中置办的酒肉菜肴等热上,让众人吃一口热菜。
因着出门在外,且算得上是一路逃难,也不讲究,余淼淼与谢衍之二人共坐一案。
余淼淼正思量着出了司隶,该如何防备冀州之事,忽听见谢衍之在耳边轻声道:“淼淼,此番前往幽州,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放心,只要咱们到了幽州,万事都能好起来的。”
转头,余淼淼紧紧盯着谢衍之的眼睛,看着其中的坚定,也渐渐放下心来。如今自己跟着谢中郎一起,也算不清到底是谁连累了谁。且这一路行来,自己颇受照顾。余淼淼觉得,自己跟谢中郎之间已经能如普通兄妹一般,好好相处了。
遂朝谢衍之点头。“我如今得谢中郎护佑,实乃我余淼淼上辈子积了德。既有先帝指婚,又是余家唯一女公子。倘若没有此番相助,我与我母亲想要前往幽州,也不知如何艰难。”余淼淼难得地静下心来,与谢衍之好好道了声谢。
谢衍之这厢原还想着说道护卫安排一事,但见着余淼淼如此的相信自己,心中熨烫。也就不多言语,悄悄安排一番。
饭毕,留得三五侍卫守夜,剩余人等皆沉沉睡去。
夜半,余淼淼被一阵砍杀声惊醒。还未清明之际,听得帐外,谢衍之柔声安慰道:“淼淼,莫怕。外间不过几个小贼,来抢马的,那些个侍卫足足有余。我就在帐外,你且接着睡会儿。”
余淼淼听罢,觉着应当无甚大事,遂放下心来。可这番是睡不下去了。
外间,果然如谢衍之所料,堪堪几个毛贼。武艺兵器马匹以及计谋无一可行。用不着谢衍之和管先生出马,几个侍卫就砍瓜切菜般,一一解决。
末了,还捉一活口,但是一点用处也无,乃一马贼。见财起意,顺手牵羊来的。
出了司隶,一行人复又十二分精神起来。如说先前在司隶,一切顺利,乃先帝或李昇授意,那而今途径冀州,就是真真的凭本事了。
哪料,四人在小院炕几旁商议之语,再次落空。在冀州境内,直到一行人已然到范阳郡内,传信谢琅,甚也没遇见。异常稳妥,如同在幽州境内行走。
范杨郡驿馆内,大大方方敞开了身份的管先生,再次找到谢衍之商议。
驿馆后院上房内,管先生与谢衍之在案前相对而坐。管先生对着谢衍之问道:“大公子,此次我等行来,这一路甚是诡异。管某怀疑,一者,使君应当早有预备,二者,有人已然替我等挡刀。”
谢衍之也觉得这甚是诡异。打从一踏进幽州地界,放下心来之后,便在思索这事。最可能的便是阿爹和阿娘相助,但如今阿娘传信说一切安好,只是因着担心,故在路上耽误了些时日,不日便至幽州。再有,自己之前并未与阿爹传信说路途安排之事。这一路行来,可借道冀州,亦可借道并州,阿爹总不会为着这事儿跟冀州和并州,皆交易一场吧。
再有,管先生说可能有人替自己挡刀,谢衍之是想都不敢想的。天下间哪有这般好的事情。打从五岁起,便孤身一人在洛阳,身边堪堪一个管先生,虽说亦师亦友,但往日里也不着调了些。要是真有人替自己挡灾,谢衍之这厢即刻就去,给这等好心人立个长生牌位,天天供奉。
遂朝管先生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便接着吃起来。这等事情,等寻刺侯或郡守要一二消息来,再分说不迟。
晚膳未毕,便听得外间驿卒说,隔壁女公子有请。遂跟管先生草草结束后,急忙寻余淼淼而去。
却说这余淼淼,进得范阳驿站,梳洗一番,对镜梳妆,觉得这一路行来,甚是顺利,顺利得诡异非常。起先,一行人逃难似的,到不怎么觉得。而今一切妥当之后,是越想觉不妥。先帝再怎么雄才大略,毕竟是折翅的雄鹰,堪堪将司隶紧握在手,已经被害的英年早逝。
而这冀州陈川,也不是并州裴琛这等庸碌之辈。但如今能恁事儿也无的回到幽州。当中,恐尚有未知之事。未知,才是最为可怕的。当下便请谢衍之和管先前来商议。
余淼淼见谢衍之和管先生进门,朝二人道万福后,便如同往常一般,也不多余拘礼。
三个各寻一塌,就窗前相对而坐。
谢衍之见着余淼淼房内一切妥当,便知朝驿卒的吩咐没有白费,放心不少。问道:“不知淼淼请我二人前来,所谓何事?”
“谢中郎,管先生,您二位不觉得这一路行来,甚是诡异吗?”余淼淼到也一点不客套,直接问道。
“方才我与管先生还在商议此事,不知淼淼有何看法?”
余淼淼道:“我觉得此行如此顺利,应当有人相助。其一,如我们之前所料,在司隶境内,应当是先帝或李昇。其二,在冀州境内,应当另有他人。各路州牧应当早就探得先帝之事,此时不派人前来,难道打算让谢中郎回幽州,父子团聚,再添一助力不成。只是一时不知是何人所为。”
倒是还有一者,管先生和余淼淼都从未宣之于口。那便是,各路州牧皆已认定,这谢衍之于建国将军而言,打从送入洛阳为质之日起,纵然不是废子,也已然不是承嗣之人。当不得如此看重。
却说这是何人所为,此人乃早余淼淼和谢衍之出洛阳城的钱氏和尤氏一行人所为。
父母爱子可以不顾性命,不问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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