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猜测
“郝谐,醒醒。”
“嗯该起床了?”郝谐眯着眼拉起被子盖住头,敞亮的房间刺的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难缇穿着鞋子到椅子上将她的衣服拿过来:“城娱那边又发现一名死者,汤切尔已经带人去了,我们要快点。”
“什么?!”郝谐脑子瞬间清醒,也顾不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随便揉揉眼接过衣服就往身上套,“给我拿个口罩。”
五点三十五分,天蒙蒙亮,两人在车上随便拿湿巾擦了脸,性好上次去超市买的漱口水被落在车上了一瓶,也不至于出现场时太过迷糊。
难缇侧头看向郝谐,对方拧上盖子两颊咕噜咕噜吐到空的水瓶里,随后抬眼瞄过去“不用这样看我,我没问题的。”
“嗯。”
六点整两人根据发来的地址来到城娱附近的一栋商民两用楼,除了楼下停的两辆警车,路边就只剩下扫地的清洁工,他们似乎并不清楚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十五楼,走吧。”
难缇两人乘电梯上楼,中途一句话都没说,各自陷入沉思。
郝谐时不时的往上看着电梯里的摄像头。
“来了。”汤切尔等到两人来拿了几个鞋套口罩和手套递过去,又伸手往里屋指了指:“死者在卧室,法医在那边检查尸体。”
郝谐拿着这些东西偏过上半身透过缝隙看了一眼,那摊血流淌的边缘很平滑,单单在门口是看不出凶案现场的残忍恐怖之处,她点点头跟难缇比划了手势先去大厅。
刚到楼下时郝谐大致看了眼,这里有不少的辅导机构,包下几个楼层进行招生,从外边看格局,应该是有请专业人员进行了楼层改造,挂空调外机的墙壁上贴有拉开的横幅,十分醒目,唯独十五楼没有,上来一看两室一厅,妥妥的民用房,家里也没有哄小孩子的玩具或其他女性用品,想来应该是独居。
郝谐小心地避开地上立的小标,来到放有饮水机的角落,旁边斜靠在墙上的两个像是可折叠性的桌子,她带上手套轻轻地捏住最外边的桌子掰开看。
桌角有些磕巴,桌面侧着看下去有许多地方有些许的凹陷,同时又盛有许多不规则的小刀划痕,看着那划痕她心里有一个想法,于是先抬手放鼻尖闻了一下,接着又去摸了一道裂口相对较大的疤。
“别乱碰!”
一个架着摄像机的人刚好来到这里,她看了看周围没有说话,只用大拇指轻捻住刚接触过刀疤的食指,放下那块木板去了别处。
来到没人的地方,她才张开手指,移至鼻尖嗅了嗅,味道很淡,有种橡胶加香精味,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有些奇怪的摇摇头。
汤切尔刚从卧室出来就看到郝谐自己在门口盯着指尖,便向她走去:“有什么发现吗?”
郝谐闻言抬头,看清来者是他,伸手递了过去:“你闻闻看这是什么?”
汤切尔摸不准她的意思,还是试探着闻了闻:“没有味道,你刚才闻到了?”
“嗯这个味道很熟悉,总感觉以前经常闻。而且,他看样子是独居,但是客厅除了有餐桌以外,还有两张桌子,感觉有些多余。”
“哦,你说那个。关于死者背景等情况我们还没开始调查,你提出的疑点我们会关注的。”汤切尔看她作势要走,又叫了一声:“卧室要去看吗?”
郝谐当即止住还未迈出的步子,使劲闭上眼睛再睁开,转身道:“看。”
卧室里法医和助手在记录着发现,难缇死者蹲在一旁尤其关注他的伤口。
死者是男性,尸体仰倒在床边,粗略身高是180左右,微胖,肚脐眼上方从侧面被豁开一条大口子,几乎横跨整个肚子,两侧肉外翻模糊之间甚至能看到被勾出来的肠子,除了床单上有些发黑的血,还有不少顺着床沿向下淌去,这也就形成了郝谐刚进来时看到的场景。
郝谐捏紧口罩也挡不住那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儿,呛得睁不开眼,自己的鼻子异常敏感在这点就显得有些不尽人意,她蹑手蹑脚绕过那摊血蹲到难缇旁边,瞥了眼死者问:“有什么发现吗?”
难缇撑着地探头又看了眼伤口,这才退回来吸吸鼻子道:“尸体背部和挨床的部分已经有了尸斑,法医推测至少死亡三个小时,但由于蛆虫还未孵化,具体的还要等回去解剖后才有定论。”
市局局长办公室内。
“汤切尔,一个月发生三起命案,你这队长怎么当得!你自己看看还配穿这身衣服吗”
汤切尔手里拿着上头下来的文件也不吭声,任局长骂着。
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后,局长的语气有了缓和,还是指着他的脸斥着:“你要找的外援我批准了,最多半个月,这张桌子上必须给我出现报告!”
“是!”
汤切尔出来时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经过的人不怎么敢上前搭话,刑侦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难缇跟郝谐在分析着王文志案和阿媛案,对于第三起受害者,众人目前只知道他的姓名等基本信息,更多的还要靠汤切尔带人去调查。
“去做背景调查,你们要去吗?”
“我跟你去吧,郝谐说有段监控她要再看一遍。”
汤切尔斟酌的很快,点点头道:“也好。”
“能帮我调一下孙扣当晚在夜市吃饭的那段监控吗?”郝谐端着杯子带着他的笔录来到监控室,王益应声操作着。
画面右上角显示孙扣一行人出现时间是六点二十分,以孙扣为首率先进入店内,几人坐在靠近门口的大圆桌上,能清楚的看到桌上放的啤酒以及脚边放的空瓶,吃饭的画面没什么可尤其注意的,她快进了八倍速,很快时间就来到两点半,突然她按下暂停,又往后退了几分钟。
从凌晨两点十八分开始,几人坐在凳子上都摇摇欲坠,花生壳毛豆壳撒一地,说着话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王益拿上旁边的眼药水滴进去两滴,睁开眼时画面已经倒过去了。
郝谐一只胳膊架在胸前,另一只手抵上嘴唇,眉头下压。
“你帮我把他们这桌的画面单独放大,再从两点十九分四十六秒开始放,05倍速就行。”
“哦,好。”
孙扣那桌被单独放大,画面可视范围缩小,虽画质没那么清晰,但对于她的眼力来说,足够捕捉住一点风吹草动。
监控里孙扣呈现的姿势是左手手肘竖直放置桌上,手掌侧面扶额,嘴唇微张吐着气,速度过慢导致他的每一个动作的变化都能被看到,第五十六秒,郝谐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朝着路边这处监控瞄过来一眼,随后又拿起一瓶啤酒往肚子里灌。
“你把这个画面给截下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等汤队他们回来了我去问。”
画面最终定格在他抬眼的一瞬。
至于张静,郝谐看了她流水班进站的画面,身后拖着一个大型行李箱和一个大袋子,神色间很是疲惫,最后身影完全隐入人群时,时间定格在八月十五号午夜的十二点整,下一个出现地点就是张静家楼下,将近一点。
在两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且都不符合凶手侧写的情况下,如果是其中一个人雇人杀人,那就说明那个人证明一定是刻意伪造的,张静有将近四十分钟的模糊时间,假如是她雇的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完美,一定不会当天夜里冒着风险从乡下回来,否则那几十分钟绝对不好解释。
但如果是孙扣雇的人,那他去夜市的行为确实有些刻意,加上那瞥监控的一眼,仿佛像是在炫耀,炫耀自己正在吃饭,什么也没干。
“这还是要亲自问问”郝谐退出画面,接过眼药水滴了滴。“王益,你知道孙扣在哪吗?或者是跟他一起吃饭的朋友的位置。”
“你要出外勤?你自己不行吧。”
等他们回来还不一定几点,不能浪费时间。郝谐暗想,随后摸出手机给难缇发了条消息。
“你现在有空吗,要不我们一起?”
郝谐将目标对准王益,他起初还在犹豫,想想她一个人也不安全,便不再犹豫:“走。”
王益开着车,郝谐坐旁边想着自己一会想要问的话。
“其实孙扣这里我们问过不止一遍,得到的反馈昨天就发你们了。”
“笔录上说孙扣公司破产,杀人动机会是王文志要公告他的家人,他的公司可不是那种无名的小公司,对于一个当过老板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不去想办法补救反而在夜市摊上烂醉如泥,不违和吗?”
“成年人深夜买醉也是能理解的。”王益一听她的话乐了,这小女孩儿想法太天真了。
郝谐听他的语气多少有点看不起自己,反驳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况且孙扣不能代表所有的成年人,一般人做事都是依据自身性格来的。”
“好好好,那就等见到他再问。”王益笑着摇摇头。
这个孙扣一定有问题。郝谐闷着气这样想。
孙扣从公司破产后就没再回过家,手里钱紧缺的很,只租了一间单人标间,居住地连个小区都算不上,厨房也跟人公用,到处都是垃圾唯独他的房间门口很是干净。
两人登门敲敲窗户,门打开时他应该是在看书,郝谐透过缝隙看到书桌上恰巧有本半合的书,那人看到两位警官遂拉开大门邀请他们进去。
“警官,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给两人端上两杯水,郝谐接过放在桌上。
“你好,孙扣是吧,我想问问你平常有没有什么爱好。”
面前这女孩子看着年轻,估计是新来的队员,问的问题都跟案子八竿子打不着,孙扣倒也不再紧张,淡淡一笑:“怎么又开始问这个?我还以为是跟案子有关的。”
郝谐脸上有些挂不住,扯着嘴唇道:“这也跟案子有关,请尽力配合工作。”
“嗯爱好嘛,你知道的以前我是开公司的,基本上没有假期,偶尔在家也是看看书等等,不太喜欢热闹。”
“好。”郝谐记下他说的这句话,而后又抬头问:“那家夜市地点可有够偏僻的,你怎么会想到约朋友去那里吃饭?”
孙扣越发觉得她有意思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嗯,没错。”郝谐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抬头环顾一圈房间环境,话锋一转问道:“你有洁癖吗?”
孙扣那抹笑僵了一下:“洁癖这个,不算严重吧,是家里东西太乱了吗?”
“那倒没有,挺干净的,我鼻子比较敏感,去别人家一般都会忍不住打喷嚏。”说这句话的同时郝谐还装样子的捏捏鼻子。
“那看来警官这是在夸我了。”
“对,嗯我可以随便看看吗?”郝谐用手比划书架那个范围。
“可以,没问题,只不过我的书尽量不要碰,年龄大了,看到哪里总是不记得。”
郝谐合上笔记本传给王益,轻点头起身去了那处。
书桌很干净,书旁放的钢笔有些掉漆,看得出来孙扣还挺恋旧,视线上移至书架,郝谐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孙扣的书都是按照颜色分类摆放的,这样的分类大眼一看会觉得很舒适,但成套的书被打乱放置,多少有点强迫症。
孙扣的洁癖和强迫症应该没他说的那么轻。经过这一分析,她心里大致有了方向,碰巧难缇回过来消息称已经回市局了,她也没再多留。
两人回到车上,王益一幅前辈什么都懂的架势朝她压来:“怎么样,我说了吧,这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不,很可疑。我会把我的发现整理好发给汤队的,那个孙扣一定有问题。”
王益撇撇嘴干脆不再吭声,谁知道治安局来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能有多大本事。
郝谐进办公室时,难缇跟汤切尔正在讨论案情,她过去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顺利吗?”难缇给她拉过去一把靠椅。
原本冷着脸的郝谐在看到难缇的一瞬间晴朗起来,小半天没见面了,再见竟是这样开心,她转动手里的东西美滋滋的傲娇道:“我郝谐出马,一个顶俩好吧,肯定有发现。”
“哎,得了,讨论案件呢,你俩一出现在同一画面,我都感觉自己应该待在车底。”汤切尔拧巴着鼻子打趣着两人。
“你先说说有什么发现吧。”
汤切尔跟难缇过来站她身后,郝谐摊开本子,几个问题和答案清晰明了。
“哟,这问问题方式,你教的?”汤切尔尾调儿一扬别头看眼难缇,“还别说,学的挺像。”
难缇沉默不语,静静的等着郝谐开口,眼神里的温柔已经藏不住,手扶上她的肩头。
“汤队,我的视力和嗅觉相对较好,所以我基本上是围绕着监控画面和嫌疑人的笔录进行分析的。这个是今天下午截取的图。”郝谐将那张孙扣抬眸看向监控的画递过去。“我觉得他的这个行为有些刻意,就像是为了展示一般。监控的前半段有一个很明显的点,靠近门口有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既在出风口,又相对来说很亮堂,唯一不足的点就是它在监控盲区,而孙扣他们正好坐的是另一张桌子。”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凑巧,那这张图片上的眼神就恰恰能确定他在给自己找补。”
这个点汤切尔没想过,但郝谐这番说辞也仅限于她自己的推测,并没实际证据,若真强行合理那属实不符合办按规矩,因此他只拿着那张截图没有回答她。
郝谐听不到身后人给的答复,便又开口补充了下午去她家时的发现:“汤队,先不要急着反驳我的观点,今天下午还有发现。孙扣性格喜静,他本人也表示不怎么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其次根据他家的物品摆放等,我发现他有相对较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那么像夜市那样吵闹又堆得满地纸张的地方,不应该是他的涉足地。”
汤切尔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张纸上。
“郝谐的推测不无道理。汤队,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不无道理。我想之前你们应该没有注意到这个点吧。”难缇手放在郝谐椅子的靠背上,低头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暗示。
“嗯你说的这点我们确实没往深处追究。关于这些,现在需要确切的证据,否则猜测只能是猜测。”汤切尔将那纸张给递了回去,任郝谐收起来。
“算了,我再想想办法。”郝谐咬住下唇有些不甘心,“你们查到什么了?”
难缇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又滑向她的耳尖掂了掂,用口语向她比划两个字:‘很棒。’
“我跟难缇走访了死者的邻居,但认识他的人不算多,所以暂时没有更多的消息。死者叫吕连卿,今年32岁,无业游民,三年前因无生育能力,妻子与他离异。据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两年,没见他出去上过班。”
“那他生活支出靠什么?”郝谐困惑道。
汤切尔嗯哼一声,拍拍郝谐的肩膀:“你记得上午你说那边奇怪的桌子吗,当时你说觉得味道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记得啊,怎么了,他不会是靠那桌子挣钱的吧。”
汤切尔踱步向窗台走去,缓缓道:“还真是,私自开的课外补习班,只收了两个小学生,你说的那应该是橡皮屑的味道。我们顺着找到这两位学生的家长,一方父母在外地上班,孩子调皮已经两个星期没去上补习班了,只有一个叫庄小晓的女孩儿一直在上着课,不过据说昨天她发烧了,就请了一天假,我们过去时,她父亲正在医院陪她输液。现在就等法医解剖来给案件定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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