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缠住某人唤阿狸

雪扶一梦后，无颜也陆续进入到别的浮生经历里。

        他们大多像柽柳梦一般短小，却不如其奇诡。或是平淡、或是热烈，每一场浮生梦过，她都能感受到自己日复一日的强大。

        只是都没有再度出现无名所说的琉璃瞳一类的事物。

        而漓黯越发忙于战事。明面上妖族中资历老牌的大妖为巩固妖皇之位将爪牙伸向魔族边境；实则漓黯知道大妖背后的指使者是谁，而那人的目标是域外之战的画中无。

        无颜除却经历浮生以外，也会不时到鬼界。

        梳理心结时她徘徊于混沌间，看过往孤魂游荡，而身侧的长河不断奔流，沉默地陪同她。而渊崖处没有了那送她去找浮生面的古树。而静候她的渊崖月光，她去得却越发少了。

        大概是有别的人取代了虚无缥缈的月光，太特别了，她把他作为了月亮。

        婆娑也在几次珍贵的放她出宫殿的机会找上无颜，一魔一鬼跟任何凡世间的闺中密友般相处。

        听说上一次影响重大的浮生牵扯到漓黯，教堂堂思绪忙于族群之战的魔尊凭空消失了几日，婆娑表示——

        羡慕死了！她也想去人间玩！

        她抓着无颜的衣袖来回拉扯：“拜托呀，尊上都能受浮生面影响，我一个菰重脉古魔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嘛！”

        无颜拗不过她，在短促的浮生梦感觉来临之前拉住婆娑。

        可并没有成功一次，无颜在归魂后面对委屈等待的婆娑，只能无奈道：“……或许是因为需要同为域外之物的联系呢。”

        婆娑更丧气了，“尊上的画中无是种在神魂上的，我可没办法啊。”

        朦朦胧胧中脑海里出现了一簇洁白的花枝，如同泪滴般晶莹，又似归拢的月光。

        想起出现裂痕又复原的浮生面，说不定域外的灵物都很特别呢。无颜迟疑道：“要不……借一点？”

        婆娑抬起头，浓密长发扎成了繁复古典的造型，缀满了宝石与丝带，盈盈翠绿。

        她显然心意一动：“魔神宫里典籍那么多，说不定有什么能分离魂魄异宝的呀？”

        她绿裙肩头的冰晶装饰物化作了似狼的头颅。走蚩慢悠悠打了个哈切：“……婆娑啊婆娑，你是三天不动佛庙撞钟。魔后大人沉睡没几天，你就迫不及待搞点事情了是吧？”

        无颜问：“魔后陷入沉睡了？”

        走蚩毛绒绒的兽首睨她一眼，“嗯哼。古魔之咒本就不断加深蔓延。魔后大人作为预言占卜的隋姬一脉，所承受的本就多一些。”

        走蚩和婆娑共用一体，当走蚩口吐言语时，婆娑就只能鼓起腮帮瞪着它。

        走蚩一说完，她忙不迭道：“你怎么这样，这是在漫长的生活里找乐趣！帮不帮我？”

        走蚩被她那“漫长生活”刺得瞳孔微缩，婆娑本是无心随口说，它却是知道婆娑作为背负锁住山海咒时孤身一人的寂寥，凶巴巴道：“行行，陪你去魔神宫放命牌那里找密封的上古卷轴吧？”

        鬼界在六界中是较为广为人知而低下的界面。

        一方面生物死后的魂魄不散，便有几率通过混沌间到达鬼界，延缓灰飞烟灭之刻；而另一方面，鬼界秩序未定、万物能否依循轮回之道也是扑朔迷离。

        她在鬼界混沌间徘徊游走，看过无数或是生魂或是怨念彻底湮灭。……如果她能早些时候帮上忙的话，婆娑他们的境况也会好上许多吧。

        漓黯入局浮生之后，浮生面的完成度大大提升。要是婆娑加入的话，或许又能很快出现契机。

        无颜问：“那我呢？”

        婆娑和走蚩闻言互相看了看，随即走蚩说：“你去找尊上交涉一下吧，”

        无形的威慑让它的毛发炸了炸，走蚩补充道：“……说得委婉一点。

        婆娑点点头：“对，就这样。我去找密法，你去缠住尊上，让他别先帮着调兵打妖族了。”

        她小声嘀咕，“妖族那群不知好歹的动作越发频繁了，真是的。对上的又不是不周山那里的老妖怪。八荒殿的魔君魔兵自己也能解决，非争宠似的拉着尊上不放。”

        无颜点点头，看上去有些乖觉，“……怎么缠？”她小声。

        婆娑在周围踱步思考，指尖点着下巴，“这个嘛……”

        有什么可以让无颜的脸皮厚一些、尊上更愿意的法子呢？

        走蚩眼珠灵动转动，含糊道：“酒啊。”

        婆娑灵光瞬来，手掌相击：“对对，就是酒！”

        她可没忘，上次无颜饮酒醉后尊上那副转变极大的样子。

        ……

        于是漓黯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玉石桌上摆着那个首饰盒，里面的饰物灵珍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摆好，满满的摊开一整张桌子。多的被某个糊涂姑娘拿灵力操控着悬浮于半空。

        这点倒是不糊涂了，漓黯在不远处轻笑，随即走近。

        还能听见她在数数：“三十六、三十七、三、七……”

        漓黯在她身前坐下，无颜的手指正点着面前的空气，魂眼里世界一片颠倒迷糊。她呢喃着问：“七？怎么只有七了？漓黯、阿狸不止送我这么多啊？”

        她唤他阿漓。

        人间里，给人取促狭的昵称是谓亲近。

        漓黯轻笑了下，上半身倾向她，“在这的。怎么了？”

        他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而这味道并不是寻常佳酿。玉髓玲珑，对异族尤为有益的陈年酒，漓黯想，这般教唆无颜饮酒的便也只有婆娑了。

        还算她会挑东西，连带着走蚩一头钻进魔神宫里，还以为瞒着魔族守卫谁也不知道。

        无颜拿起一个圆形小盒，暗扣弹开，里面是魔族女人饰在面部的鎏金金箔。

        而她迟疑着，捻起一小片金箔，看上去不知道怎么用。

        漓黯眼神一暗，指尖搭上她的脸颊。

        她不排斥，却有些呆愣。

        他一直都有些好奇，与她共存共生的浮生面到底是如何。如今指尖相触，顺着雪白面具上的花纹藤蔓细细游走，也不过是一片冰冷。

        除了他，所有人都能看见无颜的脸。那在魔族中明显的惊艳倾城的面目，在他的世界却只是一抹空白的、没有表情的面具。

        鬼族是没有体温的，他知道。

        而无颜醉酒着说道：“阿漓，阿狸……你摸摸我的脸，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看？”

        她握住他的手，往他方才流连的面部探去。

        他如梦初醒，手微缩，又被无颜强硬地拉过去。

        漓黯只得依她，他软了声线：“……为何唤我阿漓？”

        无颜理所当然，在开口之前先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我是贵、贵女，养的小宠就叫、叫阿狸啊！”

        一个华服艳容的女人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而一只狸花猫窝在她怀里，慵懒地甩动尾巴。

        这难道是浮生里的女人么？唔、她怎么没印象。

        瞧着她没头没尾地说出一串话来，漓黯无奈轻笑，原来是狸奴的阿狸。

        漓黯只被人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句“尊上”，哪里有人如此……依恋般地叫着他，阿狸。

        魔界灵力狂放充裕，气候天气变换极慢。

        他从接到无颜消息到此刻陪伴她已有些时候，天色也未曾怎么变动，如同凝固的画卷。他想起画中无蔓延生长，八荒殿内也出现了一株。

        娇小柔弱，仿佛内里蕴含的巨大力量全被它无害的外表覆盖。

        漓黯把等候多时的疑问说出来，“取名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么？”

        名讳于族群来说，是唯一的依凭。

        她之灵魂在混沌间鬼界徘徊百年之久也未曾消减，必有一股念想怨念在牵系着他。

        他想起她总是错开的妖族一类的信息。分明他们之间不必了解这般深……

        试图了解一个人的过去，意味着你想与她产生更深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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