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玖】
明皎转身将杨劭扶起。
“殿下，先帝与先皇后将你托付给老臣，老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敢懈怠半分，江山社稷涉及大楚百年基业，望殿下深思熟虑，老臣告退。”
明皎看着杨劭的背影，透出一种壮心不已但抵不过岁月催人老的悲凉，不由得出声道：“舅舅…..”
征战半生的护国公转身，慈爱地看着眼前年华尚好，智谋无双的女子。
她道：“我定会还大楚一个清平盛世，信我。”
杨劭离宫后，明皎站在侧殿之外对殿侍道：“此事务必瞒着陛下。”
……
自那以后，梓元一党朝臣始以沉默之姿待她之举，而就在二月之末，春闱泄题一案有了终结。
彼时杨念正站在明皎的身后，看着她精致的容颜被明媚的阳光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陛下所行一切进展顺利，今日便会有结果。”
明皎微微一笑，点头，“多谢表哥了。”
这还是头一次明皎唤他表哥，以往皆是少将、少尉…..
杨念惶恐道：“殿下言重了，臣当不起。”
明皎回过身，“当年你尚未弱冠，便能不负我重托，更是当机立断将贤王之首斩于马下，如此胆识过人，今后必定是我大楚的名将，何况你我二人本为亲，何以当不起？”
那一场血色之乱又一次呈现在杨念的脑海中，那时的心情亦如今日，他杨家世世代代尽忠大楚皇室，本就是名门，而当他的姑姑嫁入皇室为后的那天起，杨家才是真的迎来权利的最巅峰之时。
而他一生也必定以守家护国为己任。
“臣，当谢殿下。”
杨念退殿时，正遇楚昭玄来梓元宫寻明皎，他行了礼便于殿外守候，与随驾的玉央候在不远处。
两人站了许久，都未曾出言。
终是杨念没忍住，想起那日她离去的背影，问道：“玉文侍可好些？”
玉央撇眸看了他一眼，随即道：“小惩大诫罢了，不足挂齿。倒是多谢少尉送来的安神香，让我睡了一个好觉。”
杨念猛然受谢，不自然地挠了挠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嘟囔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不用谢三个字。
玉央见此，不自觉微微一笑，随后看向了正殿的方向，突然道：“殿下对陛下还真是煞费苦心……”
杨念顿时神色一凝，看着她的眼神转向自己，听到她说：“辛苦杨少尉了。”
杨念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一把将她的手腕，带到远处园中，神色严肃地看着她，道：“此乃梓元宫，玉文侍谨言慎行。“
却不料玉央今日怎地了，一改往日的恭顺，竟上前凑近他，她的右眼透过面具灼灼地看着他，”怎么？杨少尉觉得我说错了？春闱试题泄露一案，殿下难道没给少尉交代什么？竟全是陛下一人所为？“
杨念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猛然抬手捂住她的唇，小声低吼道：“玉文侍，切不可多言，殿下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玉央果然不再多说，只是眼神不停的在他的脸上与手上的动作来回逡巡。
半晌，杨念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两人距离太近了些。
杨念立刻后退一步，脸上竟有一丝红晕，语气也有些不自然，“适才得……得罪了。”
两人一个向里侧，一个向外侧，园中春柳初发，冒出点点尖尖嫩芽。
玉央不动，撇眸看了他一眼，问道：“少尉今年将至弱冠了罢？竟难道房中未曾有过女子踏入吗？”
如此胆大羞于人前的问话竟出自于她，是杨念万万没想到的，竟痴痴的在一旁怔住，直到眼前出现一方倩影，顿时犹如受了惊吓一般，后退了一步。
“是我唐突了，杨少尉莫要恼。”她又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浮，礼数周全。
杨念正了正衣襟，严肃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玉文侍也要切记我方才之语，你我同侍陛下，更要比旁人谨慎。”
随后便如同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玉央则慢吞吞地踱步回了殿前。
……
殿中，浮玉香的紫烟在殿中丝丝缕缕的缠绕，令人不自觉得安神下来。
楚昭玄接过明皎亲自斟的清茶，浅酌了一口，试探性地问道：“皇姐今日似乎心情颇好？”
明皎神色仍旧淡淡，仅是眼眉微微弯了一下，便被他察觉。
“春闱试题泄露一案，阿玄做得很好。”她夸赞道。
楚昭玄会心一笑，“不负皇姐的教导，我便足矣。只是此案恐怕伤了大学士的颜面。”
青瓷的杯口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便被她放下，“弃卒保车，他倒是想得通。如今朝中党争愈演愈烈，本宫若要顾忌他们的颜面，我大楚的颜面又何在？你不必费心在此事上，我自有定夺。”
楚昭玄点点头，“那今后又当如何？朝中如今各处皆失领位之人，如此之况，恐难长矣。”
明皎敛下明眸，葱白细长的手指沿着杯沿来回抚摸，道：“试题重拟，春闱重开，再重选一人做主考官。”
“前两件事易，可这最后……该选何人呢？”他问道。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黑云压城，似乎要降下霖雨。
她抬眸，眼波轻闪道：“陛下觉得，本宫如何？”
……
春闱一案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终于在长达一月之久的战役后，迎来了终结。大学士一党在朝中折损数人，其中不乏有位列要职之人。而后帝重拟试题，重开春闱更是令天下才子感激涕零。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此次主考官由青云上公主亲自担任，无疑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大楚自建朝以来，史无前例，但显效甚威。随后殿试取得名位者皆按其才能分列要职，补缺空位。
朝中党派之争也逐渐平息。少帝亦于朝中树立起威望，更有新进才子为之瞻前马后，一时间竟呈一派祥和之态。
自此之后，朝臣所列之奏章皆奉青云长公主之令移往思睿殿中，朝中百列臣工也终于从这种种端倪之中瞧出了些皇室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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