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拾】

　　年少之时稍纵即逝，不知何时，当年那个十岁稚子已经高出她许多，交谈间往往微微低首才能对上她的目光。

　　大楚的朝堂安静了几年，然而并未真正平息。

　　太和七年五月初，云齐国出兵犯大楚边境，战火连绵三月不止，沽州失守，朝中人心惶惶，渐渐传出皆因女子干涉政权，至天运改道，招致大祸，朝堂上奏折中含沙射影，意暗指梓元宫。

　　…….

　　盛夏初临，天气渐渐闷热。

　　明皎轻轻靠在凉亭横椅上，脸色略显疲惫，似入梦酣睡。

　　楚昭玄来时，眼中便是这般场景，他从不否认她有着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此刻静如湖莲，令人连呼吸都不忍重半分。

　　他挥退宫侍，静静坐在对面，等她醒来。

　　午时刚过，明皎轻轻睁开了双眸，眼中尚混沌，猛然见到楚昭玄，稍惊。

　　“陛下何时来了？”

　　他未答，只道：“听闻皇姐已数日未好眠，我便来看看，可传御医了？”

　　年初起，明皎已不再先行过目朝奏之事，只不过每日垂帘听政，下朝后，便回了梓元宫。又因时值战乱，每日朝政繁忙，楚昭玄已腾不开身日日来梓元宫。

　　她转眸，淡淡道：“无碍。”

　　楚昭玄知她因前线战乱之事日夜忧心，便命人从画华庭拿了数日前为她作的丹青，徐徐展开。

　　明皎眼眸轻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半晌道：“你知我最爱丹青，便时常为我作画。”

　　楚昭玄眼露欣喜，将画卷展在大理石削成的圆桌上，“往后皇姐若喜何物，告诉我便可。”

　　明皎伸出玉指，轻轻勾勒画中人的容颜，纤眉微扬，久久不语，手指来来回回在纸上逡巡，仿佛爱不释手。

　　而她垂下的眼眸却掩住一切喜怒哀乐，本是她一贯的神色，楚昭玄的目光却逐渐疑惑。

　　他起初不明白这种从心底燃烧而起的疑惑到底从何而来，她不语的时间越久，他心中越是不安，但面上却不露一分一毫。

　　半晌，她的话猛然钝捶在他心上，“我喜何物你都知道，所以….你想要玉玺，为何不亲自告诉我？借他人之口，虚虚实实地试探，便是这数年来我教给你的？”

　　他神色凝住，却不显半丝慌乱。

　　她终于抬眸，“我教你，人前帝王不显喜怒，今日你却在朝上大发雷霆，朝后又在此喜奉丹青于我。我教你事朝理政，平衡臣权，你却先用在了我身上。阿玄，……”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从头至尾未显怒色，经年恬静的模样却是如此令人锥心蚀骨，续道：“回去吧！”

　　自数年前春闱一案，朝中新锐皆附庸于他，如今朝中大权虽仍在梓元一党手中，但新派也有了一席之地，轻易动之不得，而如今前线战乱，护国公领兵赴战，臣下不过在思睿殿中轻轻提了一句，女祸政权，他沉默了许久，未置一词。

　　事情本在预料之中一步一步顺利进行，却不料她早已看透，那样玲珑剔透之人，如何会看不清？

　　一切不过是他的欲望，令他双目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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