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拾壹】
自那日她一语中的他所为种种后,他不去梓元宫,而她也从未无事来过思睿殿。她从前教他的那些经书典籍全被他收藏在殿后的书柜中,可书在,人却不再来了。
北华宫君王不临,思睿殿中夜夜长明,谁都能瞧出帝王不悦,可谁敢上前劝谏询问?
至少一般人是不敢的。
玉央、杨念候在思睿殿外,无召见不可进,只因是她送来的人。
二人的关系犹如一颗石子被投入平静的镜湖,荡起圈圈不停不止的波纹。
前线战乱,宫中陛下与公主不和,大楚的危机仿佛日益见深。
……
深夜,少帝难得回一次冷冷清清的北华宫,在饮罢第二盅酒后,有人握住了他倒酒的手。
那手软软的又娇小。
迷蒙间,他抬起头之时,低低唤了一声“皇姐”。
却听得耳边阵阵呼唤声……
不是她。
“陛下,陛下?”
楚昭玄闭上眼复又睁开,才看清眼前人是谁,低斥道:“谁准你进来的?还不退殿?”
玉央躬身行礼,“已经深夜了,明日还有诸多朝事,陛下不宜再饮酒伤身。”
楚昭玄复又握住酒壶,轻轻摇了摇,微微侧脸,牵唇道:“朝事、朝事……玉文侍关心朕,从来只因朝事,这一点,倒是跟她一样。”
她是谁,一目了然。
玉央安静地跪在他身侧,“云齐国犯我大楚边境,陛下此时若能解决此事,公主之忧定解,陛下也不必烦恼了。”
楚昭玄低首看着他,眼中腾起一层薄怒,“谁说朕是为了解她之忧?朕是大楚之君,安定天下本就是朕之事,朕再与你说一次,朕没有烦恼,也没有想解她之忧。”
他,确实是有些醉了。
从前二人每每入宴,明皎从不让他多喝,道是美酒误朝,君当自制。
他一直记得,是以待朝事从来兢兢业业,就连今日欲醉酒,也是将本本朝奏,件件诸事处理妥当之后,才来了这久不入的北华宫。
半晌,他揉了揉发晕的头,挥了挥手,示意玉央离去,却久久没听见脚步声。
玉央僵在原地,她知他的心思,从数年前那个懵懂情智未开的少年起。
“臣有法子,能令公主开怀,陛下可愿一听?”
楚昭玄松开捂在额间的手,脸上顿时浮现怒容,这一次是真的怒了,“玉文侍难道欲以下犯上?朕不介意将你送进刑部,就算你是她送来的人,也不行!”
明明知他不愿再听到关于明皎一丝一毫的东西,玉央却还是顶着帝王之怒,抬起脸,那半张未被面具遮上的容颜,在灯下,在芬芳酒香下,愈发像她……
“陛下在百列臣工前起雷霆之怒,皆因大臣道公主窃权乱政。陛下见公主忧心战事,才奉丹青。陛下之心,公主岂会不明白?然陛下可曾想过,公主为何如此?”
他醉意去了大半,神色也渐渐平息,眼睛却直直得盯着玉央。
玉央面不改色,续道:“听闻陛下初登基时,公主与陛下曾夜驰禁中,翌日御史台便大闹哭奏,所言之罪暗指陛下无视先帝,然却被公主一力压下,一人承担所有罪名,自请在帝王陵前跪了三日。公主是怎样的人,陛下这些年想来心中十分清楚,公主在乎何?不在乎何?陛下也清楚,既然如此,陛下何必伤人伤己?”
他当然记得,他与她做过的每一件事,他无不放在心上。
然而他却忘了一件事。
……
那年,她自请罚跪帝王陵,他偷偷背着朝臣来看她,那日黄昏下起了雨,湿湿冷冷,他撑着伞为她遮住下落的雨滴。
她额前的发丝黏在一起贴在脸颊上,却并不狼狈。她从来是天之骄女,却为了他,受此苦楚。
他心里难受,恨不得替她受过,然却只能替她撑起一片小小的伞下天地。
他仍记得她那时抬头含笑安慰他道:“阿玄不必自责。此事本就是皇姐之过,与你无关。罚跪也只是为了尽孝。阿玄今后也不必怕那些朝臣,世上原本就该各司其职,尽职尽责,你只需无愧于心,无愧于行。”
然而他仍是自责得皱眉,好久好久才闷声道:“那要阿玄怎样做皇姐才能不再受苦呢?”
她低首笑了一声,便又将目光看进他眼中,徐徐道:“只要阿玄永不欺瞒于我。”
……
永不欺瞒。
原来是永不欺瞒…..
北华宫中,少帝静坐于榻前,陷入了沉思。
玉央却在此时,起身,躬身道:“既然陛下无心臣之法,臣便告退,自请入刑部。”
她刚走至殿门,便听得身后少帝低沉的声音,“献你之策,恕你无罪。”
玉央嘴角微微上浮,转身,从袖中拿出一封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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