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为那一个月
备考生是没有寒暑假的。
乔栖回到学校时，感觉自己比之前跟王杰希一起来还要受到瞩目，上次大家看的都是王杰希，这次，看的就是她了。
简直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生物。
可不吗，自己经常能见到的同龄人去打电竞之后，还上了电视，成了一时的微博红人，甚至还成了“电竞之光”，多稀奇呢。
乔栖从来没这么期待过上课，上课反而是她最为清净的时候——
“那下一题，乔栖上来答一下？可别上几天电视就把知识忘光了啊。”
——才怪。
窗外鸟雀与寒风自由自在，窗内乔栖与数学永远同在。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被叫起来了，不知道当年周泽楷前辈会不会过得比她还苦，太可怜了，我与前辈都是大可怜呐。
乔栖认命地走到黑板前，跟那不知为什么要在三角里画弧线的迷之题对视几分钟，觉得自己可能是戒断反应上来了，怎么看这图怎么像赛前会议上，在比赛地图内画的进攻路线。
如果是训练软件的话，只要连接两点就能看见数字了，为什么还要特地计算呢……
“这道题的话，先解弧长会比较容易，l=nπr/180=180πgl/180=π，de这条弧我想是这么画的，这里我们要想的公式是圆……”乔栖说着转过身，阳光恍过一双双饱含期待望过来的眼睛，她一下子又哑了声。
“好了好了，怎么你还教起来了啊。”
老师拍拍乔栖的肩，揶揄起来，“知道你没荒废了，不错不错，回去坐着吧，不过再发呆可就不是只让你做一道题这么简单了啊。”
原来是发呆被发现了啊，乔栖脸上一红，“我不是故意的……”
听着耳边那些嬉笑声，乔栖总算多了点自己回到学校的实感，可刚刚，对着黑板画完图，一边讲解一边回头时，她似乎将台下的同学与梦之队重合了。
或许也不止是梦之队，还有蓝雨的前辈，或是集训的组合。
习惯就像四肢百骸里藏起来的种子，不知不觉就会生根发芽，掌控四肢，掌控全部。
上台，到黑板前，写字，回归座位，这种学生习以为常的流程，她却不太适应起来，总觉得必须要回头讲解，要询问大家意见才行。
明明坐在教室里，思考题目时的痛苦与其他同学深有共鸣，却还是觉得哪里空空的。
记笔记时，会下意识想起队长教过的方法，将笔记内容划分为三类，线索栏，笔记栏和总结栏，这叫康奈尔笔记法，还有思维导图和金三角笔记法。
画表格则会不自觉模仿张新杰前辈那样，黑笔画框，铅笔写内容，方便随时更改。
吃午饭，总觉得b市菜比g市重口了太多，虽然不是不喜欢，但总想多喝些水。
还有体育课跑步也轻松了点，也不知道是霸图的夜跑规定还是生存游戏留下的痕迹。
总之回过神来才会发现，自己已经浑身上下都是荣耀的烙印了。
乔栖出神地画着电路图，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备战王杰希，跟荒镇23那张四四方方又错综复杂的图较劲呢。
“不过，电路图倒是比魔术师好攻略多了……”乔栖嘀咕了一句。
口袋里的手机嗡了一下。
乔栖笔尖一顿，没理，继续写：“人体安全电压是36v，可电脑交流输入是220v，不知道输出是多少，应该比较小吧……不然还真是用生命打电竞呀。”
手机嗡嗡两下。
乔栖看眼讲台上还在讲题的老师，悄悄打开手机，没想到一开qq就看到一排长长的哈哈哈。
百花缭乱：抓到一个做题还在瞎想的小同学。
百花缭乱：用生命电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百花缭乱：你也太可爱？
乔栖懵了，这人在听她讲话？
乔栖看了周围一圈也没看到人，继续回：？你装窃听器了吗？
手机一震，百花缭乱：伸一只手出来。
教室座位是按月考排名排的，多次不参加月考的乔栖自然而然被排到最后，也就是窗边，没想到这倒是便宜了某些人闲得无聊陪她来玩。
她试探着往窗外伸了几根手指。
可刚一接触到户外冷空气，就被另一手握住了。
比她凉许多，比她更宽厚，虎口和拇指根下方有较为明显的茧，那只能赛场上创造奇迹，价值数百万的手现在正握着她，迫不及待似地挤进指缝里，十指相扣汲取温暖。
大冬天的，一只手就能让她整个人活得像夏天一样燥热，控制力也太弱了吧。
乔栖悄悄抱怨自己，又低了低头，暗中祈祷没人看见她脸上有多红。
百花缭乱：你手也太暖和了
百花缭乱：借我握握
不愧是价值数百万的手，一只手打字都这么快。
乔栖有点艰难地回：因为我靠着暖气呢。
百花缭乱：……也就是说我背后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暖气？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们学校墙这么厚的吗？
百花缭乱：你看，这就是资本家，宁可花钱盖大楼也不把钱花在改善伙食上。
乔栖差点笑出声。
百花缭乱：哎，凉了凉了，你继续烤烤手，一会儿再递出来给我。
这到底是关心她还是拿她当暖手宝呢。
乔栖无奈，任命地靠着暖气继续暖手，为下一波给他取暖做准备，继续打字：怎么来学校了？
百花缭乱：想见你了啊。
如果这是在网游世界里，乔栖现在就已经被暴击并且掉血至少三千点了。她想不明白张佳乐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居然会这样打直球了。
乔栖想了想，继续问：怎么进来的？
百花缭乱：翻墙啊，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么好找。
凰兮凰兮：那工作呢？
百花缭乱：做完才来的，所以放心吧，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凰兮凰兮：外面多冷啊……
百花缭乱：所以让我暖和起来就是你的工作啊，而且就快要到中午了，不会太冷的。
百花缭乱：放心吧，只是张新杰又去研究所，我一个人练习也没什么意思就跑来找你了，降温的话我会回去的。
放下手机，张佳乐呼了一口白气，仰头靠上冰冷冷的墙壁。他就坐在墙底下，右手一个暖手宝亮着电源灯持续工作，左手晾在空气里，等待姑娘带给自己的暖意渐渐消散。
他撒谎了，他可以不冷的，只是他偏要冷而已。
昨天回去后，张佳乐一直都没有睡着。
他没想苛责乔父对乔栖的态度，也没像张新杰一样想要改善乔栖身边的环境，只是想要陪着她。
隔着一堵墙也可以，见不到面也可以，只要在她身边，他就会觉得心情宁静许多，如同鸟类迁徙到了温暖的南方，能背离令人无奈的现实，能平定地过完一整个冬天。
平复呼吸过后，他又拿起了手机。
百花缭乱：想不想去哪里玩？
凰兮凰兮：乐乐前辈你真是备考生的天敌啊……
张佳乐扬了嘴角，特地只送给她一人的待遇，竟然还嫌弃呢。
百花缭乱：又不是现在，就定春节前后吧，总不会还要上课的吧？
凰兮凰兮：可是去哪呢？
张佳乐下意识输入“水族馆”三个字，顿了顿，又逐一删除，重新问：你想去哪里？
凰兮凰兮：这个时间的话，去庙会？
百花缭乱：可以啊，然后你家里要吃年夜饭吗？不吃的话，要不也和我还有张新杰一起？
百花缭乱：你不会打算让我和张新杰两个大男人，在异地的冬天一起过春节吧？
后面这句，多半是为了给她一个放下作业如期赴约的理由。
摩挲着手机边缘，乔栖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去年她是跟王杰希家弟弟妹妹一起吃的年夜饭，还答应过今年也一起过的，但不管是因为孙翔，还是因为自己和王杰希那档子事，恐怕都会很尴尬吧。
那要不，就和乐乐前辈还有张新杰前辈一起过吧。
决定好了，正要打字，手机又是一震，不是百花缭乱的消息，乔栖看着新弹出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再睡一夏：回b市了？一块吃年夜饭吗？
要是将实话告诉窗外那位，他们两个会不会打起来呀……
第五节课临近午休，张佳乐真像他说的那样，陪她坐了一上午。
这种行为透着一种异常的依恋感，乔栖有点害怕，什么受伤啊疾病啊退役啊家中变故都猜了一遍，听得张佳乐哭笑不得，解释了好半天，才让乔栖相信他真的只是闲来无事看看他家宇宙第一聪明漂亮可爱无敌的姑娘而已。
看在他这么夸她的份上，乔栖眼睛转了一圈，还是决定实话告诉他，但在这之前，先得解决两人的伙食问题。
凰兮凰兮：快要到饭点了，乐乐前辈你去帮我买饭吧，回来之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百花缭乱：？不会是受伤疾病退役家中变故之类的吧？
凰兮凰兮：放心吧，只是一件关系到我们年夜饭问题的事情，我想让你听完再做决定。
百花缭乱：成啊，吃什么？近的话我去买，外卖也可以。
凰兮凰兮：我们今天吃贵一点的吧，对街二楼有个日料店，据说超好吃，我想吃那里的鳗鱼饭好久了，还有往左两个店铺有个奶茶店，买两杯热奶茶吧，我要布丁奶茶，热的！
百花缭乱：ok
凰兮凰兮：别忘了是两杯热奶茶！热的！
百花缭乱：［捏捏脸gif］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在外面坐了一天，连杯热的都不舍得给自己买。
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遇到能完全知你所想，懂你所需的人，至少乔栖认为，自己一生也只可能遇见一个张佳乐了。
按灭手机，乔栖抓起笔杆，抓紧时间继续写题。
最近每天都与习题作伴，她已经一周没摸鼠标了，她甚至在考虑把家里电脑的鼠标拆下来，当核桃一样成天攥在手里来疏解情绪，不然她实在手痒得紧。
闷头苦学的成效是有的，可关键是那些其他学生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无需思考的基础知识点，她还需要对照着公式来想。
数理化，对照课本还能跟上进度，但语文英语这就不是能对着公式写出来的了，而且语文先不说，英语……
——比如荣耀世界赛，总会出现的。
——星际联盟也举办过世界赛，荣耀也快了吧？
——唐昊！我们也能登上世界的！那是世界呀！我们可以成为世界选手了！
空旷的教室一隅，乔栖握了握笔杆，写题速度渐入佳境，从写变成了刷。
等张佳乐翻进窗户里时，见乔栖人都要扎进书本里了，赶紧勾着她领子，把姑娘从学海里捞出来，问她这会儿刻苦什么呢。
乔栖满足地喝着奶茶，跟他讲自己的想法。
“世界赛？”张佳乐一下子站直了背脊，端着饭碗有些紧张地问，“他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吗？”
“我觉得只有王杰希前辈和我们队长吧，哦，还有韩文清前辈大概也是，他以前就因为看到星际联盟的比赛，所以也希望荣耀的赛事能超前一些，”乔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大部分人都和唐昊差不多吧，都会觉得荣耀连亚洲赛都没有，怎么可能一步到世界赛。”
“这样啊……”张佳乐若有所思。
“乐乐前辈看上去不太期待世界赛啊。”乔栖观察道。
“嗯？嗯……是啊，”张佳乐有点郁闷地扒拉一口饭，狠狠嚼，用力咽下去才说，“我是不太想要世界赛，至少也给我晚几年才出吧。”
“为什么这么想？世界冠军更厉害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啊……”
筷子搁置在碗中，他拖着尾音，仰头看向b市为数不多的广阔天空，就像无数次仰头看向那个领奖台一样。
而从乔栖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后，小辫子比初见又长了一点，就像那条还在续写的征途。
她有一种直觉——即使拿到了世界冠军，他也不会退役的。
他会再一次回到这里，直到站上那个比世界要小很多的领奖台，拿到真正被他执着了八年的奖杯，一切才算是圆满结束。
“乐乐前辈，第一次跟我假设"世界赛"这个概念的是王杰希前辈，但当时我有了很失礼的想法，”乔栖走到张佳乐旁边，跟他一起看向窗外，“因为我……也不想要世界赛。”
张佳乐顿了顿，“为什么？”
乔栖无奈，“因为我从一年前开始就想要打败王杰希前辈啊，如果他去了世界赛，去了更高的地方，那不就离我更远了嘛，对不对？”
“……”张佳乐也弯了嘴角，伸手搭在乔栖发顶，揉了又揉，“这样的话，那确实挺巧的。”
即使背离常理，即使做出外人看来足够不可思议的选择，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所谓，毕竟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为了那无意义的仪式感。
为了给自己的初心一个交代。
所以张佳乐衷心跟乔栖说，你会打败王杰希的。
乔栖愁眉苦脸纠结了一会儿该怎么回这句话，最后说，我国会拿到世界冠军的——坚决不能祝他拿到国内冠军。
张佳乐哭笑不得，这真是，什么宝藏姑娘啊。
不过说到这里，张佳乐才想起来，某个姑娘让他去当美团外卖的理由好像是要说个秘密？
乔栖也想起来了：“哦，我是想说，你问我年夜饭的时候，大孙前辈也很巧地问我要不要和他一块吃年夜饭。”
话落，她明显看到他笑容僵在了嘴角，刚刚和谐的气氛也消失不见，声音也沉下来，“你……你怎么回的？”
这和乔栖预想的反应不太一样，虽然那两人分别后再见面确实不会那么轻松，但她觉得告诉张佳乐实情也没什么。
结果，张佳乐的反应不像是面对一个好聚好散的过去队友，更像是遇到不太愿意面对的敌人。
难道，这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嘛？
乔栖疑惑着，老实答：“我说乐乐前辈也邀请了我，所以我要跟他商量一下再考虑一下。”
张佳乐仔细观察乔栖的表情，“那你想和谁吃饭？我和张新杰，还是大孙？”
“我的话……嗯，不太想做选择题。”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小孩子所以全都要？”张佳乐不太确定地问。
“嗯！我想！”乔栖重重点头，非常诚实且尊重对方意愿地说，“但我觉得你们不会乐意，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内部自行解决一下吧。”
张佳乐惆怅起来，“那如果解决不来呢？”
“这个嘛。其实我之前也跟王杰希前辈也约了年夜饭，但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或者想我一个人吃也行吧……”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跟他调解。”
啪地扣上塑料饭盒，张佳乐也认命了，他这辈子肯定栽在乔栖手上没跑了，而且他也确实得去见一见孙哲平才行。
阳光追着视线，落在戒指项链上，光彩熠熠。
那枚戒指是他们在那间别墅居住过的唯一证据，如果孙哲平真的隐瞒了什么，那也不该由王杰希来告诉他，而是该由孙哲平亲口说。
由他亲口承认自己喜欢乔栖，为那一个月的回忆画上句号，这样的话……
他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与孙哲平宣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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