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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那就好吧


隔天早上起床,石齐头疼,昏昏沉沉路过厨房,眼还没完全睁开就听见齐美君气势汹汹教训道,“你个臭丫头买回来吃的东西怎么不放进冰箱里,幸好现在天气冷,不然全都坏了。我说你到底长没长心啊!”

        长没长心?石齐立在原地,琢磨着“心”这玩意儿要来做什么?除了痛还会别的吗?昨晚伤心的一幕又浮现脑海,她又泛起一阵难受,不理会齐美君,径直去洗漱。

        一刻钟后饭桌旁坐定,石齐用筷子支着下巴发呆,没什么胃口。

        齐美君反而心情不错,又伙同石卓文开始伪婚恋自由的思想教育,喋喋不休道,“你回国工作都快一年了吧?”

        石齐太清楚了,这是风雨欲来的开场白,接下来必有大篇幅说教。往日里,她还有心情跟她扯扯皮抬抬杠,但今天实在懒的开口。

        齐美君又铺垫了几句后,单刀直入道,“你自己要是找不到呢,我正好给你安排个相亲,我同事一朋友的儿子跟你差不多也是留学回来的,明晚见个面吧。”

        “不见。”石齐没好气地拒绝。

        “你妈都答应了,好歹见一面。”石卓文帮腔。

        “什么意思?”石齐小吃惊。

        石卓文心虚地解释道,“那不那天你妈跟人聚会聊起孩子么,人家看完你照片后就对上眼了,非缠磨着要见一面,你妈觉得人家那孩子各方面也挺好的,就同意了。”

        “唉不是,你们不问问我的意见吗?”石齐大为吃惊!

        “这不问了么。”齐美君边吃边说。

        石齐不满地反问道,“问完了不尊重一下吗?”

        “见一面又不吃亏,万一你也看对眼了呢?”齐美君实话实说,这又不是把她卖了,不就见个面,吃个饭而已,多点机会不好吗?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石齐扔下碗筷刚想发飙,却被齐美君用吃剩的半根油条迎头一敲,她气势顿时灭了大半,转而无奈道,“莫名其妙相什么亲呀?”

        “那你倒是自己谈恋爱呀!”齐美君被这么一问,火气更是大起来了!对石齐大把年纪不肯谈恋爱这件事实在忍无可忍。年纪小的时候当妈的觉得省心,可年纪大了还这样,就不是好兆头了,把当年省下的全操心回来还不太够。

        “我会谈呀。”石齐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去和陌生人相亲吧!

        齐美君不知石齐最近情路既在盛浪处通达又在张镜白处坎坷,不留情说道,“八十岁再谈呀?”

        石齐被亲妈齐美君怼到无语,一时接不上话索性低头吃饭,琢磨着以沉默来拒绝相亲。

        “明天晚上下班直接去你爸办公室,让他送你过去。”齐美君可不吃这一套,直接安排上了。

        “哎哟我不…”石齐哼哼唧唧不爱去。

        “别墨迹,除非你找个男人回来,不然明晚就给我去相亲。”齐美君吃完半根油条,下了最后通牒。

        “那我随便找个咯。”这次换成石齐抬杠回怼了。她不懂,结婚和谈恋爱的目的到底是让生活变得更称心如意?还是让生活变得更符合时代通识标准?

        “你要能随便找个跟张镜白差不多的,我也服你。以后再不提相亲的事,十点的门禁也给你解了。”齐美君完全没被石齐怼住。论起姜还真真是老的辣。

        “为什么要和张镜白比?”石齐极度讨厌自己的人生被刻着张镜白尺码的标准衡量,处处都是不合格。

        齐美君不禁冷笑道,“为什么不能比?张镜白是我心中的完美儿子,你能嫁给他我就含笑九泉了,还想找个比他强的?”

        什么含笑九泉,简直口无遮拦。石齐再次被怼到无话可说,肝气郁结。况且,张镜白已经爱上别人了,所以他们的人生要正式分道扬镳了,休要再相提并论,更别谈婚论嫁!

        “我一定会找个比他好的!”石齐盯着齐美君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十分坚定。

        “啊?!”石卓文先是一愣,接着欣慰地点点头,说道,“可以可以,做人有志气是好事。”

        他欣赏自己闺女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决心!

        齐美君则斜支着身子,噼里啪啦剥鸡蛋,批评教育兼调侃道,“这么好的张镜白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放你对门二十几年居然不知道珍惜,本来还寻思你能争口气把他搞到手,结果等得我黄花菜都凉了也等不见你有动静,当年怪我跟你爸没远见,定个娃娃亲不就好了么,现在还犯得着搁这儿操心你没着落么。唉,真是可惜呀,我俩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这么不思进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凡励精图治一点,早该……”

        “妈!”石齐摔下筷子打断齐美君,这件事的关键是张镜白喜欢别人,和她思不思进取没有什么关系!她心里不舒服,便皱起眉头郑重警告道,“我和张镜白没可能,你俩死了这份心吧。”

        身为母亲,齐美君敏锐地察觉到石齐情绪上的反常,她放下手里的鸡蛋,端正坐姿,换了个柔软的语气,蜻蜓点水款款安抚道,“也对。兔子不吃窝边草,都见了二十几年,再好也看厌了,你明晚……”

        “有完没完!不去不去不去!”石齐不想听见张镜白,不想听见相亲,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齐美君瘪瘪嘴,冲石卓文使了个眼色,退让说,“行了,不爱吃回屋休息会儿吧,等你爸出门叫你一起,别的事押后再说。”

        石齐见齐美君是铁了心要把她往外嫁,心里堵得透不过气,摔门进了卧室,一头拱在床上眼眶瞬地红了。

        等石齐进屋了,石卓文才小声担忧道,“唉…要不把明晚的相亲推了吧,再给孩子点时间,我看咱闺女年纪也不太大……”

        “你老这样惯着她,小心以后吃大亏。”齐美君不依。她太了解自家闺女推一下走一步不推不走的性子了,必须适当给点外界刺激。倒不是真要石齐立马嫁出去,但必须给点鞭策,提醒一下结婚生子的紧迫性。不能由着她懒散。

        “行吧。都听你的。”石卓文吃饱起身,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了,让宝贝闺女多躺会儿吧。反正也不用打卡签到,晚去一会或少去一天都没事。

        齐美君心领神会,递给一杯冲泡好的枸杞胖大海茶,送石卓文出门后不久也上班去了。

        待石齐躺够了再出来时,家里除她外已经没人了。换身喜欢的衣服,晃晃悠悠到学校,按约定,今天该给盛浪一个答复了。说话该算话。

        可她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唉,要是不想过的日子可以跳过去不过就好了……

        目前省里正大力提倡并鼓励高校教师进行双语授课,而庆大作为最重点大学之一,理应责无旁贷地积极响应这一充满进步性和前瞻性和国际性的号召,虽然外院的各位都不懂他们本来就用外语上课为何也要去培训?但上头的政策并没有质疑的余地,乖乖去就对了!崔灿显然也出现在出差培训的名单里,一走就是一个月。

        办公室里只剩石齐一个人,显得有些冷清。在办公桌前安静趴着,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的蜿蜒石子小路,三三两两个女学生挽手漫步其中,阳光正足,秋意正浓,说笑间,推搡间,溜走了大把光阴。隔着一层玻璃,石齐觉得这头的自己有点孤单。

        她不愿顾影自怜,但克制不住情绪低落。

        唉。轻轻叹口气起身,打算去盛浪的办公室待会儿,一来说清楚,二来好过一个人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当当当~扣响主任办公室的大门,听见里面传出一声熟悉的“请进”后,石齐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用来招待访客的木头沙发上,斜歪着身子顺着滑溜溜的木质靠背趟下,一言不发,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浓厚的丧。

        算算日子,盛浪并不意外她的到来,但比较意外她的颓靡情绪。

        “怎么了?”他停下笔,简单整理下手头的资料,起身走到她身边,在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没什么。”石齐蜷了蜷腿,整个人好像缩小了一码,窝在一角。

        盛浪往前寸了寸腿,姿势大开大合而尽量自然问道,“确认好了?”

        “算是吧。”石齐吸吸鼻子。

        “结果呢?”盛浪明确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他比预估的还要紧张,也比预估的更加坚定,决意不接受失败。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石齐扶着靠背坐正身子,问道,“你忙吗?”

        “还好。”盛浪所谓的还好是指不至于忙到没时间吃饭。

        石齐又歪回沙发里,有点撒娇的语气说道,“那你陪我说会儿话吧。我心烦。”

        “不好。”盛浪冷淡拒绝,连一秒都没有迟疑。

        “诶?!”石齐没想过他会拒绝,诧异地转头望向他。刚不是说不忙吗?

        盛浪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开口问道,“石齐,你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要求我陪你?”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性感,每一句末尾都带有轻微的颤动,震得人心痒痒的。

        石齐被问住了,红着脸低头不语,经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稍显轻浮任性。

        “工作时间还是工作吧。重要的事晚上慢慢说,你觉得呢?”盛浪无意为难她,心平气和地给了个台阶。

        “今晚?”石齐像受了委屈的小梅花鹿,小心翼翼抬起乌灵灵的大眼睛快速而谨慎地看了盛浪一眼又立马收回,点点头。

        “那五点我在校门口等你。”盛浪提议道。

        “哦。”石齐乖乖听话。

        “先回去吧。”盛浪撵人了,不然他今晚五点可忙不完。

        石齐同意后悻悻出了主任办公室,心里又臊又堵,却怨不得旁人半分。谁叫她仗着被追求便有恃无恐,还真当系主任会事事顺她!懊恼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她捂着头蹲在地上,感觉一夜之间被整个世界都嫌弃了。

        没多久腿麻了,她挪回座位,只愣神发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当做查无此人地闷到四点五十,收拾收拾东西,前往校门口赴约,决定郑重说清楚——如今的自己还不适合谈恋爱。

        石齐对盛浪的帅气大黑车已是相当熟悉,拉开车门坐稳副驾驶位,扣好安全带,说道,“地方你定吧。”

        盛浪默默点头,发车去了一家他很喜欢的私人小店。

        车停在公共停车位,下车后还需步行一段距离。

        石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心事重重。直至身旁的路灯忽然点亮时,她才察觉到天色渐晚,店铺的霓虹招牌也陆续色彩缤纷地亮起来。刚过五点而已,看来寒冷的冬天的确是来了。

        抬眼望着盛浪的背影,她发现两人贴得足够近时,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就像仰望一棵大树。她渐渐放缓脚步,目光随着他的前行而拉开距离,更确定他像生于长于茫茫平原中心的一棵苍松劲柏,挺拔入云,高傲也孤独。

        盛浪感到异样,停下脚步回首,微微吃惊后柔声问道,“我走太快了?”

        “没。”是我太慢了。石齐摇头,紧跑两步跟上,继续低头沉默着往前走。

        七拐八拐十分隐蔽,石齐完全不记得来路,不自觉靠得盛浪近了些。担心走不回去。

        “到了。”盛浪朝前指了指。

        石齐顺着望了望。极不起眼的小店铺,窄窄的门脸,旧旧的招牌,破破的告示。她疑惑地抬头与盛浪进行眼神确认。这里?

        “很难找吧。我不领你来你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盛浪笑着说完便推门而入。

        石齐赶忙跟进去,惊讶地发现内里出乎意料非常有趣。店铺门面虽小,进深却很深。灯光斑斓昏暗,格局错综复杂,裸女的装饰画和骷髅头的墙面涂鸦融为一体,细长的吧台和壁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如果将其中每一个都拿起来把玩一两分钟再放下,恐怕要花费整个晚上才将将够用。

        店内不算宽敞,仅有一排高脚椅摆在吧台前,造型虽别具一格,但接客数量着实有限。石齐感叹小店不可貌相,不进来哪能猜到会是这番模样,接着她注意到吧台另一端有扇紧闭的双开门。未及细想,便看见老板从吧台后面迎出来,热络地打招呼。

        “哟。小盛来了。”他大腹便便却不油腻,反而特别时髦!

        “师兄,好久不见。”盛浪一反常态,语气十分谦顺。

        “老早就不让你这么叫,还叫还叫,再叫给你撵出去。生意不做了。”老板板起脸,老大不乐意,作势就要往回走。

        “好好好。不叫了。”盛浪立马笑着求饶。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老板才重新迎上来,欢喜地勾着盛浪的肩膀,兴奋地拍拍自己圆鼓鼓的大肚子,再揉两下,爽朗地嘿嘿笑道,“你小子是真好看啊,不管哪次见都好看。以前是年轻的好看,现在是成熟的好看,哎呀,不像我,一直不好看。”

        噗!石齐被逗笑了,如此直白的男人,还是头次见。

        听见笑声,大肚子老板扭头看过去,上下左右打量几秒钟,心领神会地捏捏盛浪的大臂,神情复杂,幽幽说道,“这个好。”

        接着舔舔嘴唇,自言自语补充道,“好太多了。”

        盛浪苦笑。他心中称得上朋友的人很少很少,知道那段秘辛的人更少,所以才想带来介绍彼此认识,开始让石齐渐渐融入自己的生活。

        他绝不会因她今晚的决定而轻易放弃,同意便好,不同意便花心思花时间再周而复始循环一遍,反正他要她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来。

        大肚子老板松开盛浪走近石齐身边,伸手自我介绍道,“来,漂亮小姑娘,用不着小盛介绍,我自己来。咱俩认识认识,那个我叫岳响啸,岳是岳飞的岳,响是影响的响,啸是虎啸龙吟的啸。岳响啸,小盛的同门师兄,比他早个两三年毕业。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岳响啸?越听越想笑。石齐紧抿着嘴,也尊敬地点头哈腰伸出手,缓了几缓才压住笑意,开口说道,“你好。我叫石齐,石卓文的石,齐美君的齐…”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儿,忙改口道,“…啊不是,是石头的石,整齐的齐。也请多关照。”

        岳响啸第一遍没大听明白,但没关系,他觉得这姑娘越看越好看,至少姿容上没委屈了他苦命的师弟!其他配不上配得上就不是他能一下子看出的了,极热情款待道,“挺好。你俩进去吧,还是最里头那地儿,一会儿外头人多了就闹腾了,也甭点菜,我看着有啥就给你俩做啥。有特别想吃的另跟我说,有空就做,没空就算了,反正不要菜钱要酒钱,给也不要嘿嘿嘿嘿…”

        噗!石齐又被逗笑了,如此实在的男人,也是头次见。

        绕过前厅推开双开门,往里走别有洞天。一头靠墙立着架子鼓和杂七杂八各类乐器,想必晚些会有驻唱歌手,而宽敞的正厅里十几张桌子横七竖八地胡乱摆着,几十把椅子也凌乱而毫无章法,只是款式全无重样,各有各的趣处。再细看,桌子上的碟杯盘也皆不相同,而且风格各异,像是四处旅行淘回的纪念品,各有各的特色。石齐边走边看,有些花了眼,对大肚子老板刮目相看。

        她随盛浪行至另一头,盯着墙看了小半天才惊喜地发现,原来在角落僻静处间隔出两三个幽静的隔间,有门无窗,手绘涂鸦巧妙施下障眼法,从外侧看浑然一体,拉开门方恍然大悟,犹如问墙偷来的几寸空间。如此有趣的心思,令她不禁对大肚子老板心生赞叹。

        日式的推拉门,里面也索性配成纯日式的榻榻米,在混乱而冲突的酒吧里居然丝毫不违和,反而有种就该如此唐突的自然而然。

        石齐拖下鞋,坐定后环顾四周。尺寸不大,最多容纳三四人,躲进来合上门竟有与世隔绝的自在安稳之感。墙壁上的壁灯是造型诡异的三条腿的猫,两只眼睛射出昏黄的暖光,盯着小隔间正中间的二人小方桌邪恶地咧嘴笑。

        看久了怕怕的。石齐决定不再看它,又好奇地欣赏雅间里其他摆设许久,才兴奋赞叹道,“这里太棒了。”

        “你喜欢?”盛浪挺意外,也挺欣慰。

        “喜欢。”石齐难掩兴奋。

        “那就好。师兄知道了估计会很开心。”盛浪笑道。

        “会吗?那快找机会告诉他。”石齐喜滋滋说道。她还蛮期待岳响啸听见这话后的表情,估计会拍拍大肚子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自满表情吧,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谦虚的人。

        盛浪穿着西装,盘腿坐下后略显拘束,便脱掉外套,解掉领带,松开三颗纽扣,随口闲聊道,“一会儿店员就来上班了,差不多六点左右开始,工作到凌晨。”

        “那不是跟我们正好反着。”石齐好奇道。

        “嗯。”盛浪又松开袖口,挽起袖子。只要和石齐在一起,他就会感到十分放松。

        “这里每天人多吗?”石齐对不熟悉的新奇事物兴趣多多。

        “你以后还会想来这里吗?”盛浪反问,他内心心思暗涌。

        “当然想。”石齐想也不想便答。这里有趣到爆,为何不来!

        盛浪虽然另有期待,但并没误会石齐的意思,说道,“别人也这么想。所以生意相当不错,都是朋友和朋友带来的回头客。”

        石齐觉得理应如此,店里杂乱中透着章法,处处别有洞天,一个小物件都能玩一阵儿,谁会不喜欢!她又开始打量四周,尤其喜欢这个密闭的小隔间。老旧的空调发出咖哒咖哒的运转声,更增添了些岁月荒废的体感。她转头望向盛浪,亮晶晶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光一闪一闪地隐匿在深处,真心实意感激道,“幸好有你,不然我肯定不知道这里,就算碰巧撞进来,也肯定没有这么好的位置。还有军六院的专家号,也幸好有你!”

        幸好有我。盛浪笑了笑。没接话。特别喜欢她看向自己的纯真眼神,没有任何偏见和歧视。

        “对了。你的同门师兄怎么会开酒吧呢?”石齐试探着打听点神奇老板的事迹。纳闷现在申外流行不务正业吗?

        “他是个另类。”盛浪猜到石齐一定会问。

        “哦?”石齐安分地坐下来,显然打算听故事。

        盛浪也愿意说与她听,趁现在无饭无酒,不如聊些她感兴趣的。他稍微向后靠了靠,挨着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回忆道,“他生在官宦世家,家里很多人有专栏介绍或传记的那种,所以他的人生能选择的东西并不多,一切都是家人规划好的,他不仅要做不想做的事,还要做得非常好。”

        石齐安安静静地听着,下意识凑得近了些。

        “他的家人选择申外的意图很明显,希望他能够进入外交部从事公职,然而他生性落拓不羁爱自由,最受不了那些虚伪客套,也受不了朝九晚五的条条框框,可没人会听他的意愿,所以他选择反抗。”

        盛浪故意顿了顿吊足石齐胃口,挑眉问道,“你猜他最后选择如何反抗?”

        “怎么?”石齐凑得更近了,如他所愿好奇得不行。

        盛浪缓缓说道,像在回忆一本书的故事,“他选择瞒着家人辍学去徒步旅行。仗着没太多语言障碍,一路走走停停,睡过公园的长椅,打过不要命的黑工,游遍了你听过的所有城市,以及你需要拿放大镜才能在地图上找到的地方,没有方向却不曾回头。终于五年后,他的家人绝望了,彻底放弃了他。于是他自由了。”

        用毁灭换自由。石齐觉得有点偏激,但恐怕大肚子老板当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满足自己和满足家人之间,怎么选都有一方是自私的。

        “他可真勇敢。”她轻叹道。

        “我也勇敢,可我什么都做不到。”因为那人不值得。盛浪说完抬手从前至后撩了一把乌黑顺滑的头发,正了正坐姿,把话题干脆利落地换成今晚的正事,眉眼含笑地问道,“三天了,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话题切换之快令石齐措手不及。

        “决定和我正式交往吗?”盛浪省去了累赘的铺垫。

        “啊?”石齐挠挠脸蛋,答不上来。

        来之前明明决定拒绝,可现在偏偏说不出口,好像有根反骨抵在舌尖。她鼓起勇气看向盛浪漆黑的眼睛,想了再想才唏嘘道,“一个不爱你的我,和一个不爱我的你,何苦要交往呢?不可笑吗?和我在一起,你就能开心吗?”

        盛浪半响儿没言语,沉默的空档传来敲门声。

        “进。”他优先处理门外的事儿。

        拉门嚯地快速拉开,外头的小姑娘约莫二十岁刚出头,穿着洋气性感,妆容浓烈朋克,系带靴子和百褶裙又有点蒸汽时代的意思。她说话声音不大,但甜兮兮的,端着长方形的托盘一脸笑意,一面跪上榻榻米,一面碎聊几句,“盛哥好久没来了,我们这群小妹都想死你了,不过你应该不会想我们。”

        盛浪没回应。他当然不会。

        小姑娘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女客,知道自己这是冒昧了,可别坏了盛哥的正事才好,不然非得被老板罚她一周不许来上晚班不可,那就亏大了,不仅赚不到钱还闲着没意思,便连忙摆手谄笑道,“哟~不好意思,我没看见这还一位呢。小姐姐您别介意,我这成天跟客人没正形儿都习惯了,来来来,这是我们老板让我端来的,得是又弄了什么新玩意儿给你们试吃。有事你们招呼我,没事我先下去忙别的。”

        送菜的小姑娘性格豪爽,做事不拘小节,俯身端菜时不算丰满的胸脯走光了不少,能从大大的领口一望到底。

        石齐想提醒两句,但忍住了。万一人家是故意的呢。

        拉门咣当一声合上,石齐抻头瞧了瞧桌上的菜品,还挺丰盛,也挺混乱,冷的热的、生的熟的,分不清属于哪种料理。再瞧瞧酒,闻着味道像黄酒,装在锤纹玻璃瓶里看不出牌子,有可能是酒窖里直接买来的散装酒。另外配了一个小酒壶,两个小酒盅,都是舶来的精致货。

        “先吃吧。”盛浪提议道。

        “哦对了。”石齐拿起筷子叹口气又放下,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被服务员敲门岔开了。”

        盛浪没想到她会在食物面前优先选择一直逃避的话题,神情不明地缓缓问道,“你想听?”

        “当然。你别成天这么卖关子吊人胃口,挺难受的。有话就直说,不想听我问什么呀,大老远跟你过来不就为了认真解决一下咱俩的私人问题么。既然我话都说明白了,你也该开诚布公地说说你怎么想的。”石齐觉得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说早踏实,说完赶紧吃!

        盛浪被她蹦豆子般的一套话弄愣了,几秒种后才给自己斟了杯黄酒,又给石齐斟了一杯,笑道,“我没有故意卖关子,我只是以为你对我如何想的不感兴趣而已。”

        石齐端起酒杯与盛浪的杯子示意性地轻撞一下,仰头见底,不耐烦道,“快说吧您。说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石齐,你相信命运吗?”盛浪开口问道。其实不是问,只是个过渡句。

        “啊?”这怎么还扯上玄学了?石齐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最后折中道,“有时候信吧。”

        盛浪也没指望能从她这儿得来什么靠谱答案,浅浅抿一口黄酒,继续道,“我信,我相信上帝安排一个人的命运,或者说给一个人使命,其实是给他一个爱好,一种真实的喜欢,一种叫做‘瘾’的东西。”

        石齐心跳得厉害,脸色渐渐绯红,似乎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又似乎不敢确定。

        盛浪又小抿一口酒,喉结上下滑动缓慢咽下,接着一仰头喝光杯中剩下的所有,轻轻放下酒杯,轻轻扳过石齐的脸庞,轻轻挨近她的唇,轻轻吻下并渡过半口酒,感受她身体微弱的颤抖和抗拒。

        没强烈拒绝。

        说明态度摇摆。

        他的试探有了长足的进步,觉得差不多了。

        盛浪将嗓音压得很低很软,语调放得很柔很缓,有点像呢喃,有点像梦呓,有点像自言自语。

        “石齐,你是我的瘾。”

        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温度落在石齐心里,这样动人的情话从这样优秀的男人口中说出,就算铁石心肠的老和尚也会动凡心吧。她与他对视,鼻尖挨得很近,他捧在脸庞上的手炽热温柔,炙烤着她的脖颈和她的灵魂与信念。

        “盛浪,我害怕…我怕我们没结果。”石齐扭过头躲避他的注视。说白了,她没安全感,也看不到前途。

        盛浪认真听完,手指轻抚她的脸庞扳回正对着自己,安慰道,“还记得你路过文具店一眼相中的那个本子吗?你说你与它有缘,只消一眼便知是对的。”

        石齐点头。她还记得自己叫盛浪在上头写了一句诗——浪是海的名作。

        盛浪循循善诱道,“既然你相信一见钟情,为何不肯信我只消一眼便知你是对的?”

        “我…”不知道。石齐被问得哑口无言。

        “如果你稍微有点喜欢我,如果你还没有深爱上别人,就答应我,给我一个好好爱你的机会。哪怕将来我没能让你爱上我,至少你可以说走就走,至少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沮丧和难过。求你了。”盛浪说完,便承认自己骗人了,他不可能叫她说走就走的,他越发明白她的身体是他的灵魂的栖息之地,是归宿。

        石齐闭上眼睛,一大颗眼泪滑落在盛浪手上,有些烫。

        “答应我。”盛浪恳求着。

        石齐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盛浪。他看起来太美好,令人无法拒绝。而她或许也应该试着脱离张镜白去适应一种全新的关系,去认识一个人,去展开一段故事,里面没有任何情节是属于张镜白的。这在曾经是从未有过的经历。而在将来是必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别人无法看透,无法触碰,也就无法体谅。她以一种摇摆不定的心情落座于盛浪情殇累累的心里,或许真的是命运在衡量各式滑稽荒诞后对两个失意之人的妥善安排吧。

        石齐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这和她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你答应了?”盛浪起初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了两三遍才欢喜地将石齐拥入怀里,不断亲吻她的额头、脸颊、鼻尖和嘴巴,舔舐她的耳垂和下巴。

        终于,将亲昵变得名正言顺了。

        但还不够,他要的不止这些。

        石齐还不太习惯,不舒服地向外推开盛浪,既害羞又抱怨道,“你怎么跟动物一样。猫啊狗啊就这样舔人。”

        盛浪并不气恼,笑呵呵地斟满一杯黄酒,喝光后又斟满一杯,递到石齐嘴边,想喂她喝下。石齐不喝,他便收回自己喝光,接二连三又是几杯。

        石齐心里发怵,拦住盛浪问道,“你怎么一个劲儿喝酒?”

        “我高兴。”

        “你高兴就喝酒?”

        “嗯。我高兴就会喝酒。”

        盛浪不加掩饰地展露情绪,这几乎是罕见的。

        石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听林溪谷他们说主任以前滴酒不沾,因为那时的盛浪心里很苦很不开心吧。她松开手,任他放肆喝下去。反正这家伙酒量好,不怕醉。

        她饿了,正好吃菜。想着明晚的相亲,自然是绝对不应该去了。但要如何开口呢,是否要立即曝光这段不踏实的恋情?

        两人一个喝酒一个吃菜,并无交谈。盛浪的手一直搭在石齐的腿上,时而蠢蠢欲动摩挲揉捏两下,被石齐拍打警示便立即消停下来,一会儿再重新动作。于他而言,良辰美酒佳人醉,这样的调皮就很满足了。

        没多久,石齐惊讶地发现他已经自嗨了整整一大瓶,可刚想开口提醒他不要再喝后劲大的黄酒,又忽然抿嘴笑了。

        她想问他,和我在一起真的这么高兴吗?

        今夜的黄酒,有些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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