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聪明
听了万贵妃这话，汪直唐春对视一眼，唐春凑上去给万贵妃敲肩，轻声细语地拍马屁，“娘娘这话怎么说的。这雪蛤可是千里迢迢送进京的，不是一般人能吃上的，您多用几回再配上那个养颜膏，保准青春永驻。再说了，您四十八跟二十八似的，皇上天天夸您一点没变呢，您要是跟我一块儿出去，别人准以为您是我姐姐。”
万贵妃噗得一声笑出来，点着她的脑袋，“你这个滑头！说起话一套一套的，就知道哄我开心。”
唐春嘻嘻笑道：“小春只求娘娘开心。”
她把瓷盅又端到万贵妃面前，“娘娘再吃两口吧，这得趁热吃才有用呢。”
万贵妃接过，忽然问汪直：“对了，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该歇一阵子了？一晃你们都大了，四九城里到处跑，我这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一个个都像锯了嘴的葫芦，没意思透了。”
汪直斟酌道：“皇上放了我的假，让我歇几天。皇上虽没明说，但我估摸着过了正月又该忙起来了。”
万贵妃只好说：“忙是好事，总要趁着年轻多做一点事情。”
她今年似乎格外多愁，也许是意识到岁月无情，很多东西如手中流沙，抓是抓不住的。她看着汪直和唐春年轻的面庞，谈笑间眉目神采飞扬，怔忪发现，她或许是真的老了。
莲儿过来禀报，“娘娘，咱们该去仁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哦”，万贵妃想起来这回事，“是该过去了，车辇备好了吗？”
莲儿道：“备好了，就在宫门外候着呢。”
万贵妃扶了扶发上的步摇，对汪直道：“你们先回吧。你也是，好好休息，再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伤，不能耽搁了。”
两人应下，送万贵妃乘上辇车才往回走。
唐春斜了汪直一眼，“你倒会讨娘娘欢心，害得我吃挂落儿，我可是帮你办事，好处拿来！”
她伸手，汪直没好气得嗒地打了她手心一下，朝她呲牙，“拿个屁的好处！你去办事，吃得满嘴流油，玩得乐不思蜀，还敢问我要好处？”
唐春讪讪缩回手，瞧不起汪直这锱铢必较模样，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道：“请客是王大人请的，王大人是个爽快人，潇洒大方。又没让你掏钱，还敢骂我。”
汪直当没听见，一转身，“东西呢？”
唐春从房里抱出来两坛酒，一手一个，“喏，王公说这是他新得的葡萄酒，味道不错，也不容易醉，给你尝尝鲜。”
然后吐槽：“我还碰见王春了，他说他爹对你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好。”
汪直取过，略一颔首，“谢了。”
说罢，潇洒离去。留唐春在背后无声竖拳头。
仁寿宫是太后居所，前后包括本恩殿，哕鸾宫和喈凤宫，周太后就住在本恩殿内。
万贵妃到时，周太后正坐在东次间的大通炕上拿着个布老虎逗着朱佑杬玩，旁边有几位宫女护在炕边，炕后立着乌木花鸟画刺绣屏风。
仁寿宫和昭德宫一样，用高丽纸糊窗，窗户中间用一小块玻璃，透光又暖和。高丽纸产自朝鲜，色白如绫，坚韧如棉，糊在窗户上能抵挡风雨，一□□纸就要数十两银。
王皇后和宸妃坐在底下喝茶说话。王皇后今年二十有九，头戴金冠牡丹，细长眉，面容清秀端庄。虽不及身边的宸妃年轻貌美，但气质温厚，这点倒与皇上有相似之处。
她穿着黄色竖领百子对襟袄，俱用金嵌宝石纽扣。下系松花绿马面裙，裙子底边与左右两侧边襕上饰龙纹祥云，下饰海水江崖，内有宝珠、珊瑚、如意、四季花卉等纹样。
见万贵妃来了，宸妃连忙站起身行礼。这边朱佑杬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布老虎，抱在怀里咯咯笑着，嘴里还掉口水。
太后一边拿帕子给他擦嘴一边看了眼万贵妃，淡淡道：“来啦。”
万贵妃上前向太后和王皇后行礼。王皇后抬手，“不必多礼。”
万贵妃顺势挺直了腰板，去逗朱佑杬，小孩子十岁前不留发，所以现在朱佑杬还顶着光秃秃的大脑袋，像个年画娃娃。
万贵妃手指悬着一个朱红香囊，在朱佑杬眼前晃悠，“小皇子瞧，这是什么呀？”
朱佑杬眼睛一亮，果然被吸引过来，立马扔了怀里的小老虎，趴在炕上眼睛提溜提溜地跟着香囊转。看了一会儿哼哼着伸手要抓，万贵妃手一提，香囊便从他指头缝溜走。
朱佑杬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红红的东西怎么不见了，虚无地攥了攥自己空空的手心，眨巴眨巴眼睛，万贵妃哄他，“在这儿呢，快来拿呀。”
朱佑杬看见，咧嘴笑，努力地伸出手去够，晃悠两下连香囊边儿都没碰着，又软踏踏地趴了回去。水汪汪的眼睛困惑地看了万贵妃一眼，似乎是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怎么敢不把东西给他，他鼻子里哼哼，扭过头去找刚才的布老虎，放嘴里磨。
太后大笑起来，摸了摸朱佑杬的脑袋，“瞧瞧他，倒闹起脾气来了。”
万贵妃笑着把他抱到怀里，掂了两下，“呦，沉了不少，小家伙儿真结实。”又把香囊还给他，好在他不记仇，立马眉开眼笑。
宸妃在一旁笑道：“这孩子认人，平时逗他露个笑脸难得跟什么似的，他这是喜欢贵妃娘娘呢。”
万贵妃握着朱佑杬软乎乎的小手，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满眼里只有你，分外喜人，遂笑道：“他可不是认我，是认东西。他喜欢这个香囊才肯对我笑呢，这孩子聪明，像你。”
宸妃一时语塞，道：“杬儿更像皇上，聪明自然也是随了皇上的。我脑子转得慢，教不了他什么，怀他的时候整日求菩萨让他千万别像我，万一读书时被师傅教训可全都是我这个母亲的不是了。”
王皇后帮她说话，“你不是脑子转得慢，是心眼儿实，杬儿像你才不会吃亏呢。”
太后看了半天，这时打断她，拨弄着手里的蜜蜡珠子，“得了，今儿叫你们过来一是想我们娘几个聚一聚说说话。二来呢，去年皇上安抚荆襄之地，今年辽东那里又不太平。你们都是皇上的身边人，前朝的事指望不上，在后宫就要尽好自己的职责，为皇上分忧，开枝散叶，知道么？”
太后咬重了开枝散叶四个字，似乎是意有所指。王皇后收了笑，与万贵妃宸妃一起下拜。
太后的视线停留在皇后身上，说：“你是后宫之首，万事要给她们做个榜样。朝廷办事桩桩件件都要银子，我们女人没法子赚钱，我想着是不是用度上要缩减一些，平时不要太奢侈了，能省则省罢。”
王皇后红了脸，“是，谨遵太后教诲。我回头就吩咐下去，调整大伙儿的份例，就从坤宁宫开始缩减罢。”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道：“你是皇后，看着办便是。若是有脾气大不听管教的，只管叫她来找我分辩。”
王皇后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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