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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痴心错付


余梁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好像不到一刻,又好像已经死过无数回了。

        他突然感觉身下的沙石震动,开始他还以为是幻觉,再一愣,他连忙推开身上的赵恺,然后趴在地上听,果然是马蹄声!

        他骤然起身,一瞬一瞬地盯着那个方向,连呼吸都停住了。

        等张澄带领大明军队的身影出现在余梁眼帘时,他猛地喘出一口气,然后撑着腿站起来,双腿因为太久没动而僵硬,几乎是跌打滚爬地,他向那个方向奔去,大声喊道:“来了!来了!”

        张澄一马当先到他面前,“余副将,你怎么样了!”

        又吩咐左右,“给他一匹马。”

        还在厮杀的人也看到了张澄的兵马,鞑靼这边一看敌我悬殊,立即鸣金收兵,边打边退。而张澄一挥手,身后的将士立马冲杀进去,一路追击鞑靼人,杀了数十人方归。

        余梁回到那一片战场上,跟他一起作战的人一共四五十人,现在只有不到二十人还活着,还都带伤。

        张澄环顾一圈,没看到吴俨和雀荣的影子,着急问道:“吴俨和雀荣呢,他们人呢?”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所有人蔫头耷脑,不吱声,就连余梁也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张澄一怔,“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已经死……”

        郑袭忍不住愤恨地抬起头,“他们逃了!昨天夜里丢下我们逃走了!”

        张澄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脸色转而一厉,“余梁,此话当真?吴俨和雀荣真的临阵脱逃了不成?!”

        余梁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难堪地转过脸去。

        而这时,东边传到两道马蹄声,众人寻声看去,等到了眼前,才发现竟是吴俨和雀荣!

        两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原来他们两人因为害怕迷失方向,并没有跑得太远,一直躲在附近。现在远远看到援兵到了,忙不迭地跑回来。

        不曾想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张澄厉声呵斥,“把他们俩给我绑了!”

        吴俨和雀荣自是不依,大叫道:“张澄,你干什么!

        张澄道:“你们俩临阵脱逃,随我去周总兵那里谢罪。”

        这两人既心虚又害怕,幸好雀荣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是谁污蔑我们,我们两个不要命地去找出路,想把兄弟们带回去,苍天有眼,没让我们死在路上,到你这儿竟成临阵脱逃了。好大的罪名!你敢污蔑我们,我跟你拼了!”

        见雀荣如此理直气壮,愤恨不已的样子,张澄犹豫了一瞬,不知该不该绑他们回去。

        这时又传来马蹄踢踏声,众人看去,有几十人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人骑在骏马上,看不清样貌,他身披金漆山文甲,战马威猛矫健,直奔他们而来。

        不过一瞬他就到了眼前,张澄认出此人是西厂提督、御马监掌印太监汪直,也是此次的监察太监。

        汪直翻身下马,见一群人僵持着,挑眉问道:“发生何事?”

        张澄刚张开嘴,吴俨抢先说道:“我们冤枉啊!前些日子我们带兵追击贼人,却中了他们的圈套,被困在这里五天,弹尽粮绝。我和少监雀荣便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旁的出路,我们俩趁夜色出去寻路,不曾想被困在了山坳里,呼救不得。现在我们俩好不容易回来了,张澄张口便说我们临阵脱逃,实在是太冤枉了!”

        吴俨和雀荣哭天抢地,一副要与张澄同归于尽的架势,张澄面色涨红,不知所措地看着汪直。

        汪直没感受到他的视线,只看着吴俨两人。

        这时,从旁边走出来一人,走到吴俨跟前,沉声道:“吴参将,你们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吴俨一抬头,猛地被吓了一跳,“余梁,你,你的脸怎么了,都是血……你受伤了?”

        余梁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嗡”地断了,他一把扯起吴俨的领子,手上青筋鼓起,双目赤红,“你看好了,这不是我的血,是赵恺的!赵恺死了!他去年才参兵,才十六七岁,是我把他害死了!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把我们都扔下等死,他们被自己人害死了,你让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爹娘!”

        余梁彻底崩溃了,他咆哮着,狠狠掐住吴俨的脖子,吴俨被勒得喘不上气,雀荣忙上去拦住他,“你干什么,怎么能平空诬人清白!”

        “清白?”汪直略有玩味地看了他们一眼,示意其他人去拦开余梁。吴俨一被松开,忍不住腿一软趴跪在地上,扣着喉咙拼命地咳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蓦地,他被什么抬住下巴,被迫仰起头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汪直一条腿屈膝蹲在他面前,手中拿着马鞭抬起他的脸,他吓得不敢动弹。

        汪直端详着他的脸,不疾不徐道:“我问你,这主意是你想的还是雀荣想的?”

        吴俨的瞳孔放大了一瞬,磕磕巴巴地说:“下官,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汪直疑惑地“嗯?”了一声,“不肯说?不中用的东西,给你机会也把握不住啊。”

        他收回手,吴俨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汪直站起身来,指着吴俨和雀荣,“都绑回去!”

        宣府总兵府内,

        面对众人,周玉面露愧色,他的部下里竟有临阵脱逃的渣滓,他作为宣府总兵,真是羞愧啊。

        周玉道:“这都三天了,现在吴俨和雀荣死活不肯招认,即使余梁等人指认他们,也很难给他们定罪啊。”

        汪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别着急,他们马上就会认了。”

        周玉诧异,“汪大人有何高见?”

        王越在一旁笑道:“他们两个怕死的东西,现在不肯招认不过是想着只要他们串供好了,互相包庇,就没人能把他们怎么着。可是啊,他们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若是危及自身,定是狗咬狗的一出好戏。”

        正说着,王英来报,“汪大人,卑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马上就能见效。”

        周玉不明所以:“做了什么?”

        王英道:“卑职按照汪大人的吩咐,把他们俩分开审问。这几天不许他们二人睡觉,不给吃喝,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审讯他们,现在他们两人都快支持不住,开始求饶了。”

        汪直放下茶杯,直起身来,“走吧,好戏该收尾了。”

        ————

        监牢里不见天日,昏暗无光。宣府作为军事重镇,牢狱里关的都不是一般人,有一些蒙古人是这里常客。他们见这回进来两个明军将士,铁链拖拉,好像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用蒙古话叽里呱啦奚落讥讽起来,嘻嘻哈哈地吹起口哨。

        吴俨窝在角落里,虽然听不懂,但也能知道他们准没好话儿,指不定在骂他什么呢。他又饿又困,再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个指挥官,竟沦落至此,蹲大牢,还不如当时死在战场上。

        他当时若是没被雀荣那厮哄骗住,而是坚持下来,也不一定会死,说不定还有功呢。现在可好,临阵脱逃,死罪啊。不仅要死,死了还要被唾弃。

        想着想着,吴俨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走道里忽而传来几道脚步声,是朝他这个方向来的。吴俨擦了擦眼泪鼻涕,立马爬起来向外张望。竟然是周玉等人!

        “周将军救我!”

        周玉,汪直和王越等人站到他的牢房外,汪直打量他一眼,嘴角含笑,“吴大人轻减了不少。汪某给过吴大人一次机会,可你不知道把握,不然何至于沦落至此呀。”

        吴俨又被奚落了一回,眼圈泛红,“周将军,求你信我一回,我真的没有临阵脱逃,你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啊。”

        周玉厉声斥道:“住嘴,你还脸说!你当别人都是傻的不成,你没有逃跑,那你和雀荣去哪里了,怎么这么巧,我们援军一到,你们就能找回来了?”

        周玉越说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身为主将,身上只有你自己一条命吗,竟然临阵脱逃,害得部下兵心溃散,你害死了多少人!现在还敢为自己开脱,简直无耻之尤!”

        吴俨被骂得讷讷垂下头,不敢分辩。

        汪直冷眼瞧着他,轻蔑地哼笑一声,对他说:“你不认,雀荣可没你这样的骨气,他已经认罪,说此事全是你主使。你贪生怕死,鼓动他一起出逃,他本不想,但不敢违抗你的命令,只好跟着你一起跑了。”

        吴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喃喃道:“怎么可能……”

        但他心里已经全然信了。他和雀荣,都是贪生怕死之人,不然也不会不要脸皮,临阵脱逃了。这三天,他熬得住,雀荣可不一定熬得住哇。雀荣这个人,巧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现在眼看着要被定罪,反咬他一口也不是不可能。

        不!吴俨悚然一惊,他不能再被雀荣坑一把。本来他就是主将,此事要担主责,再来个临阵脱逃,岂不是要死八百回?!

        他霍然抬头,“周将军,汪大人,都是雀荣害我!他说他在路上看到一处山坳可以藏身,鼓动我去那里躲起来,等待支援。本来我也不想走,可是……”

        “可是”,汪直冷笑,“你眼见着等不来支援,又不愿意和部下一起突围,就跟他一块儿逃了是不是?”

        吴俨难堪地垂下头。

        周玉摇了摇头,“可惜,雀荣和你说的一样,是你找到了一处山坳,带他一起逃了。”

        吴俨简直咬碎了一口牙,他激动起来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不是这样的!周将军,你得相信我啊!”

        可是无人搭理他,周玉和汪直看也不看他,径直走了。而他们身后的余梁跟着走过,吴俨宛若看到了救命稻草,从门缝中想伸出手抓住他,“余梁,你得相信我啊,都是雀荣骗的我!”

        余梁看他一眼,“我相信过你,可是二三十条命都没了。”

        说罢,转身离开,徒留吴俨在牢房中嘶吼大喊。

        出了监牢,王越忍不住哈哈大笑,对周玉说:“瞧,我说的准不准,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稍微说两句,他们俩就自己攀咬起来,本来还是难兄难弟,现在恨不得咬死对方。”

        周玉沉着脸笑不出来,又怒又恨,只觉得这张老脸都被丢尽了!这两人人,要么就在战场上死个干脆,要么就咬牙到底不认罪,现在这幅软骨头样儿,呸!

        汪直瞥了身后的余梁一眼,“这就叫痴心错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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