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湖

哥莱瓦的背上没有万汀那样的装置来固定住腰和腿，伊斯维尔第一次坐在它背上时只能尽量压低身体，趴伏在密林鸽背上，捉住羽毛的手也不敢使劲，担心弄疼了它。而尤卢撒发现他的不自在，下一秒就有雾一样轻薄的黑色气体将伊斯维尔牢牢按在哥莱瓦背上。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现在的伊斯维尔可以从容地让密林鸽载着他在森林上空飞行，和尤卢撒聊聊沿途的风景。

        伊斯维尔捧着木盒，用手指戳一戳那团黑色的东西，它刚刚出现时的轻柔模样让人很难想象它下一刻会成为多少坚硬的状态。

        在此之前伊斯维尔从来不知道赛拿族有这样的能力，而他的确也是在认识尤卢撒之后才逐渐开始了解这个陌生的种族。某些赛拿族人会拥有特殊的能力，与魔法相区别，这种能力几乎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从降生时拥有，再到死亡时一同离去。

        尤卢撒称呼他的能力为“黑雾”，他能够自由变换那团黑色物质的状态，将它变成绳索、刀剑等等他能想象出来的所有形状。正因为它太过多变，男孩在无聊的时候甚至会用它捏小动物玩，现在已经相当熟练了。

        密林鸽的羽翼划破暗夜之森上空的阴云，留下一条浅色的轨迹。很快，尤卢撒就用胳膊肘顶顶伊斯维尔，示意他看前方：“快到了。”

        伊斯维尔闻言望去，一片湖水出现在山间。暗夜之森没有月光，湖水却在自己发亮，幽蓝色的湖水没有倒映山川，反倒像一盏灯，把周围的树林都点亮了。

        “那是什么？好漂亮！”伊斯维尔惊叹道。

        “是暗夜之森最美的地方，是这里的星空，我叫它星湖。天冷的时候还看不见，”尤卢撒笑道，“这绝对是独一份，我敢打赌，哪一个探险家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湖。”

        哥莱瓦在湖岸边降落。沿岸生长着马鬃般的芦苇，可能是生长在湖边的缘故，也可能是伊斯维尔的错觉，那些植物都散发着与湖水如出一辙的淡蓝色光晕。

        哥莱瓦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这时停在尤卢撒肩膀上。他带着伊斯维尔绕过那片芦苇，到了一块植物较少的水边。

        尤卢撒将木盒接过来，看伊斯维尔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水本身是透明的，它们全部从指缝流失后，手上沾了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小颗粒。

        “真美，”伊斯维尔陶醉地说，“和你说的一样，像星河。”

        湖水的蓝色不是统一的，而是有一个层次，随着湖水微微的荡漾变幻流动，每一秒都是不一样的景色，像有谁拿了一支巨大的画笔，用绝妙的笔法在湖水中挥洒灵感。湖对岸是一个山洞，水似乎从其中流淌而出，幽蓝的光照亮了岩壁。

        伊斯维尔突然感觉脸颊一凉，抬头看见细密的雨丝，是下雨了。这不是那种忍一忍就过去了的小雨，而逐渐大到会打得皮肤生疼了。

        “真不走运。”尤卢撒抱怨一句，带着伊斯维尔找到一条湖水中的小径。

        这条从湖水中升起、把湖水一分为二的石径，直通湖对面的山洞，一人行走绰绰有余。两侧的湖水在石径以下一指长的位置留下蓝色的痕迹，流过石径与河岸之间狭窄的空隙，在不远处交汇成河，汩汩流向森林深处。

        伊斯维尔跟着尤卢撒在山洞里坐下，扭头看向洞外的湖面。雨在湖面击打出数不清的同心圆，湖水的蓝随着雨势增大逐渐淡去，最后只剩浅浅的微光。

        尤卢撒望着天，抬手安抚着哥莱瓦：“这雨应该不会下太久，淹不了石道的。”

        “石道什么时候会被淹没？”伊斯维尔问。

        “春潮的时候吧，”尤卢撒回忆道，“不过也不会淹太多，刚刚没过鞋面的样子。”

        伊斯维尔“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这里有多深？”

        男孩想了想，说：“至少可以淹死你的深度。”

        伊斯维尔瞪他一眼，随即被水面冒出的小鱼吸引了视线。蓝光变淡，周围光线也暗了，因此伊斯维尔看不清鱼的颜色，只辨认出它有巴掌大，生着小巧的鳍。水面下的鱼嘴微微张合，像在讨食吃。

        伊斯维尔和尤卢撒对视一眼，看见了他眼里的准许。于是他将木盒打开，捏了一个饼干掰成小块，撒入水里。

        小鱼张口吞入，尾巴欢快地摆动。食物吸引了更多的小动物，很快，岸边就聚集了一群大大小小、姿态各异的鱼，互相争抢着为数不多的食物，对面的水岸上甚至趴了一只生着光滑毛皮和利爪的兽类，睁着小小的眼睛看热闹。

        一小块饼干当然是不够那么多鱼饱腹的。它们留恋地徘徊在岸边，等待着下一份食物的来临。

        但这是属于尤卢撒的生日礼物，伊斯维尔可不能为了喂鱼就把它们全部挥霍掉。如果要喂饱湖中所有的鱼，再来十盒这样的饼干都不够。

        食物迟迟不来，鱼也没有久留，很快摆摆尾巴将他们甩在身后。

        伊斯维尔听见尤卢撒的笑声，便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尤卢撒说，“只不过突然觉得，那些魔兽那么喜欢你，可能是觉得你很好吃。”

        伊斯维尔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为自己挽回尊严。

        而尤卢撒显然没打算就这样结束，继续道：“我本来还说圣子的名字给你赐福呢，现在看来，会那么想的我是个蠢蛋。”

        “……我同意最后几个字。”伊斯维尔说。

        男孩才发现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又不说话了。良久，他说：“你之前说的那个，布劳尼亚，她是不是圣女的名字？”

        “嗯。因为在精灵族不合适使用，诺德也只有少数精灵知道，所以我们通常只用姓氏称呼她。”

        “‘泽尓林达’还好理解，听说人类信主|神|教的比较多，但是为什么你们的女神会给你一个主|神|教圣子的名字？你们精灵是信诺达拉教的吧？她不会觉得膈应吗？”

        伊斯维尔沉默片刻，道：“我也不清楚。女神可能有自己的考虑。”

        “哦——不过你和布劳尼亚的名字是一对耶，你们会联姻吗？”尤卢撒脸上浮现出在听伊斯维尔聊关于奥伦妲的事时会露出的神情。看热闹的神情。

        “你等着。总有一天会落到你头上。”伊斯维尔的话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尤卢撒满不在乎道：“你之前不还说我除了妈妈一个女人都不认识。我不会有这种烦恼，永远不。”

        伊斯维尔突然不说话了。尤卢撒没发现他有异常，只觉得他是恼羞成怒，不愿睬人，于是也闭了嘴，向后倚靠在石壁上。

        一片寂静里，眼前的湖逐渐失去色彩。水流从洞穴深处流淌出来，幽蓝的光注入湖水，淡了、薄了。雨给湖笼了一层薄雾，白色的雾在湖面飘荡，雨声也像被雾笼了一层，和不远处魔兽的嗥声与脚步声一起穿过雨幕，显得闷闷的。

        伊斯维尔记起来，大约是几个月前，也是一个雨天，他和尤卢撒挤在窄小的树洞里，脚下是松软的枯叶和泥土。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挑起那个话题的，或许是因为他想带尤卢撒到诺德去，但尤卢撒告诉他，自己不能离开盖敏，有个围绕盖敏的东西将他挡住了。

        尤卢撒刚刚的话让伊斯维尔想到他的处境——男孩可能永远不会有那种烦恼，因为他没有机会。在这时候想起那类不愉快确实是件扫兴的事，而伊斯维尔至今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起尤卢撒当日的回答。

        “谁知道，”尤卢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定因为我是盖敏和暗夜之森的守护者。”

        他扭头望向森林。很奇怪的，这时的森林已经不再给精灵安谧的感觉，相反，他觉得好像有一个怪物借着枝叶掩蔽其间，对他的朋友虎视眈眈。

        这也是神的旨意吗？

        尤卢撒推开篱笆的门让伊斯维尔进去，口中猜测着今天的晚餐：“虽然冷肉也很好，我还是希望今天的肉能烤得焦一点，再洒点佐料。”

        “捷琳夫人会烤蛋糕吗？”伊斯维尔很期待，但想到今天是尤卢撒的生日，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着尤卢撒推开房门，一声招呼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黑影像风一样地冲出来，在他来得及看清楚之前，一个高个儿女人就把尤卢撒托举起来，转了一个圈。

        “小炸毛——！有没有想我呀？”

        “希、希尔戈？！”尤卢撒睁大眼睛，扭过头试图瞪视那个陌生女人，“放我下来，混蛋！”

        希尔戈举着男孩又转了一圈才把他放下，揉揉他的脑袋，又捏捏他的胳膊：“这么没大没小的，前几年还乖乖地叫我‘希尔戈小姐’呢。”

        男孩嫌弃地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原来你还记得来这儿的路啊。”

        希尔戈一顿，随即大笑道：“那么想我？我答应你，这次多住一段时间再走，这样行不行？”

        “谁想你？”尤卢撒瞪她一眼，扭头把看愣了的伊斯维尔拉进屋子里，对他道，“别管她，我们进去。”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28585485_1512358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