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没有闹脾气

伊斯维尔又做梦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海了，而这次的海与之前梦境中的模样不同，是波涛汹涌的。天空布满阴云，下着暴雨，伊斯维尔就在暴风雨的波涛中沉浮，滔天的海浪将他一次次拍入海水中，他呛了几口水，但也不觉得难受。

        伊斯维尔紧紧扒着身下的木板，随着海浪漂流。不知到了哪里，风浪逐渐平息，他可以看见水波后有一群人在游戏。他们大多面目模糊，伊斯维尔只能认出尤卢撒，他在玩一只小船。人们趴在木板上，以胳膊作桨，从这边漂到那边，有时候掉下去，就又爬上来。不远处有一条红色的人鱼跃出海面，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像看见他了，尤卢撒向他挥手，于是伊斯维尔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伊斯维尔醒的时候窗户半掩着，屋里唯一的光只有燃着的油灯。在暗夜之森过夜总是让他分不清是午夜还是凌晨，每回都要通过尤卢撒的状态来确认。

        但这次身边空空荡荡，没有人影，伸手一摸，被褥早就凉透了。他扭头望向床尾，哥莱瓦的小窝也是空空如也。

        伊斯维尔脑中第一个念头是“他居然丢下我先起床了”。随后他感到愤懑，还有一丝委屈，尽管并没有谁规定尤卢撒必须要等他一起起床的。

        他起身，套上床边捷琳给他缝制的宽松的衣服。在精灵王宫，属于伊斯维尔的衣柜里，从来没有这样一套宽松舒适的衣物。属于精灵，或者说是精灵王子的衣物都注重庄重优雅，它们也舒适，但总让他觉得束手束脚，像这样宽大的、随随便便就会露出锁骨的衣服在王宫是穿不得的，但让伊斯维尔相当放松。

        “看在捷琳夫人的份上，”伊斯维尔用只有尤卢撒听过的娇纵语气小声嘀咕，“原谅你好了。”

        他下楼，推开厨房的门，捷琳正在准备早餐，桌上摆着一个小碟子，看上去有谁刚刚吃过量不算大的食物。

        伊斯维尔礼貌地问早，又道：“捷琳夫人，尤卢撒呢？”

        “在训练，”捷琳将锅盖上，洗干净手，“想去看看吗？”

        “那么早吗？”

        “嗯，因为希尔戈小姐来了，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早起，”捷琳摸摸伊斯维尔有些凌乱的头发，“要我帮你束发吗？”

        伊斯维尔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因为原先都是在房间里，尤卢撒就帮他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不愿承认，但他确实几乎被惯坏了，以至于到了梳子都不肯拿的地步。

        “不麻烦您了。”他忽略听见捷琳的前一句话后心里小小的不愉快，抬手梳理自己的头发。他的金发本身就柔顺，很快便梳理整齐，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个小辫。

        见状，捷琳笑道：“要去看看他吗？他们应该还没有结束。”

        于是伊斯维尔跟着捷琳从后门进入一个院子，伊斯维尔知道这是专供尤卢撒训练用的，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训练用具。

        “不要靠太近，容易伤到你。”捷琳提醒。

        伊斯维尔原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转弯时，有一个人影狠狠被甩到眼前的树干上，枝叶颤抖着□□，树叶洒了一地。男孩蜷着身子，目光死死盯住不远处的女人。

        “他？！”伊斯维尔吓了一跳，迈开脚步欲冲过去扶起尤卢撒，被捷琳拦住：“这是训练的一部分，伊斯维尔。他也不希望你打断。”

        她的不忍被掩盖得很好，但伊斯维尔仍听出些许蛛丝马迹。她的双眼留心观察着男孩的状态，以免希尔戈一时失手给尤卢撒留下不可挽回的伤害。

        希尔戈大步流星跨到树干前，俯身一拳挥向男孩，尤卢撒就地一滚躲开她的拳头，而原来他躺着的地方竟生生被砸出一个大坑。

        希尔戈挑眉：“就这点能耐？这才过了多久，就只能满地打滚了？”

        她没给他起身的机会，对着他的肩头一脚踏下，又被男孩堪堪避过。

        “捷琳夫人，这是训练吗？尤卢撒不会受伤吗？”伊斯维尔眉毛深深皱起，若不是捷琳拦着，他早就上去挡在尤卢撒身前了。他还没见尤卢撒这样狼狈过，他们的比试始终是势均力敌的。但希尔戈太强大了，他观察着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次次致命，简直是单方面凌虐。若是他，在希尔戈手下大概也撑不了多久。

        “这是尤卢撒自己的决定，我会全力支持，”捷琳不忍心地把脸撇开，见伊斯维尔的模样，安慰道，“别担心。不只精灵有高超的医术。”

        伊斯维尔犹豫着点头。他感觉今天的尤卢撒有什么不太一样，希尔戈也是如此，但他一时想不出那不同究竟在哪。

        眼前，希尔戈两条套着高跟长靴的腿一左一右踏在尤卢撒身体两侧，笑道：“又要输了？还有待长进啊。”

        说罢，一道黑色的影子攀上她的肩颈，蓄力般颤动一下，蟒蛇般迅捷地袭向男孩。下一秒，伊斯维尔看见，一条黑色的长尾卷住女人的脚腕，希尔戈不受控制地向右栽倒，尤卢撒乘机脱身，迅速后退到几米之外。

        伊斯维尔刚欲松一口气，就见尤卢撒身后出现一团黑色的、沼泽般粘稠的东西，一条爬满纹身的胳膊从中伸出，从后牢牢圈住男孩的脖颈，而希尔戈原先在的位置空无一人。那团黑色的东西逐渐扩大，希尔戈从中迈出，俯身把不断挣扎的男孩压制住，收紧胳膊——一支黑色的、冒着黑色雾气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刺向女人头颅，后者在下一瞬间偏头躲过，但脸颊上仍被划出一道血痕。

        “我赢了。”尤卢撒喘着气，推开希尔戈的胳膊，扭头对她挑衅样地笑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伊斯维尔在见到那根尾巴时就意识到不同之处，是尤卢撒放出了他那除了睡觉，一直缠在腰上的尾巴，而希尔戈身后也同样有一条黑色的、尾部生着鬃毛的尾巴左右摇摆。

        他看着希尔戈抬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笑道：“不错，能够不用手势辅助控制黑雾，挺让我吃惊的。”

        她抬手拂过那道伤口，再看时光滑的面颊便完好如初。她走到捷琳跟前，笑道：“开壶酒喝？算是庆祝小家伙这一年的成就。”

        “哪有人早上喝酒的？”捷琳说，不赞同地皱眉。

        伊斯维尔见尤卢撒有些不稳，忙上前几步扶住他：“你怎么样？”

        结束之后尤卢撒才看见他，这时的神情不大自然，竭力做成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没事。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伊斯维尔在脱口而出之前明白了尤卢撒这么问的原因，话在舌尖打了个转，道：“没多久，从你用尾巴绊倒希尔戈小姐的时候。”

        男孩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怎么样算是赢了？”伊斯维尔看见捷琳和希尔戈已经先行进屋，知道捷琳是去给尤卢撒备药，便扶着他慢慢向屋里走。

        “让希尔戈制住要害就是她赢，我让她受伤就是我赢，”尤卢撒解释道，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伊斯维尔身上，顺便拍开精灵蠢蠢欲动伸向他尾巴的手，“尾巴也是武器，战斗时将尾巴露出是对对手的尊重。不过，我猜没有赛拿族人有把尾巴拿出来整天让人摸的习惯。”

        “可我都已经摸过一次了，一次和两次，哪有那么大差别？”伊斯维尔愤愤地捏了一下手底尤卢撒的胳膊，“更何况，你今天早上还先起来了，根本没有等我！”

        “你以为现在几点了？”尤卢撒瞥他一眼，完全没有退一步的打算，“你睡得比哥莱瓦还死！你难道希望我把你拖起来吗？”

        伊斯维尔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尽管厨房的挂钟早就告诉了他睡过头这个事实。

        他的沉默让尤卢撒多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你怎么还闹脾气了，小公主？”

        “没有闹脾气，”伊斯维尔看地面，看天花板，看墙上的斑点，就是不看尤卢撒，胳膊倒还是好好地扶在男孩手臂上，“我也才认识你不到一年，有什么资格闹脾气。”

        尤卢撒一时失语，他头疼地叹口气，理智告诉他伊斯维尔生气的原因不单单是尾巴或是起床或是两者皆有，但又想不出伊斯维尔到底在气些什么。尤卢撒又瞧着伊斯维尔的侧脸，知道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下定决心似的，拿尾巴在精灵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尤卢撒的尾巴很长，站立时可以触碰到地面，因此伊斯维尔可以轻松地一把握住。

        尾巴的手感不能不说是奇妙，薄薄的鳞片逆着纹路摸很粗糙，并且扎手，但顺着摸又相当光滑。光看外形它像一条蛇，实际上却比蛇灵活太多。伊斯维尔仍记得尤卢撒用尾巴取杯子的时候，黑色的长尾向上一甩，轻松地绕着杯壁缠绕一圈，简直像是男孩的第三条胳膊。

        伊斯维尔在制药室门口及时收手，尾巴便被尤卢撒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收起，又待不住似的在男孩腿上缠了几圈。

        “把药喝了。”捷琳给尤卢撒端来一碗黑褐色的汤汁，男孩捏着鼻子灌了下去，伊斯维尔在边上都能嗅到药的苦味，忙把水杯递过去。满满一杯水被尤卢撒一口喝干。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28585485_1512358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