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神盗之眼
祭典前后通常是整个精灵族在一年之中最繁忙的一段时日。当伊斯维尔还是一个小王子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只是装饰一些花，将轻便的物品搬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还有负责一小块土地的整洁。
随着年龄逐渐增长，阿特亚里斯逐渐让他接触族中重大事务，他的职责也就愈多。
今年，伊斯维尔被任命负责四个部落的商业贸易，这意味着，不仅他待在王宫的时间大大减少，甚至还可能在繁忙的某几天留宿在某个部落。
伊斯维尔认为尤卢撒的伤还未好全，同时他缺乏与常人的正常交流，在同吉尔薇拉商议之后，他给尤卢撒安排了装饰王宫的任务，同另外的精灵一起。
但在那之后伊斯维尔就止不住地忧虑，担忧尤卢撒无意间泄露自己的身份，担忧他因为什么受伤，担忧他和精灵们不能和睦相处……
坦白来说，尤卢撒的长相不属于精灵的主流。精灵喜欢温和的人，外貌也多数像伊斯维尔一样偏向于柔和，让人很容易地感觉如沐春风。但尤卢撒又不一样，按伊斯维尔的话说，他是那种面无表情的时候能吓哭小精灵的长相，即便他的五官都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有笑起来会柔和些，也变得可爱了，因此伊斯维尔希望他在外边也能像和他在一块儿时那样多笑笑。
精灵固然不是会因为外貌欺凌他人的种族，但害怕也是在所难免的。
在了解伊斯维尔心里的想法之后，尤卢撒一时哭笑不得。
“我不知道你还会这样杞人忧天，”他无奈地拍了拍伊斯维尔的发顶，“别小看我啊。”
伊斯维尔眉间隆起，小声反驳：“我觉得我的担忧挺合理的。我以前都不是一个人做的。你倒是说说，这里面哪个不是事实？”
“你对事实的定义还真奇怪。”
伊斯维尔想了想，说：“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像一个人？”
“嗯？”
“像我妈。”尤卢撒认真道。
伊斯维尔最终妥协了，也不知是不是尤卢撒的话起了作用。不过他还是亲自将尤卢撒送到花园里，免得他第一天就因迷路而迟到。
伊斯维尔走的时候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弄得一旁埋头扎花的少女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尤卢撒本来还忧心伊斯维尔会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而不能好好工作，但转念一想，即便他在某些小事上显得固执又奇思妙想，但对于要事，伊斯维尔通常都很可靠。
确实如此。在眼看着尤卢撒迅速投入且适应他的新工作后，伊斯维尔就逐渐放下心，接下来的一天，他过得繁忙且充实。
伊斯维尔踩着落日的余晖走进花园的时候，正撞见一名精灵少女满面羞涩地递给尤卢撒一束花。见到伊斯维尔，她面上红晕又深一层，踩着小碎步掩面跑开。不远处聚集的精灵少女对她们的勇士致以问候和赞美。
尤卢撒看着伊斯维尔朝他走来，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种将花束迅速藏到身后的冲动。
但伊斯维尔笑得开怀，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和她们处得还真不错，她们看上去都对你很有好感。”
尤卢撒看了他一眼，掩下眼底莫名其妙的失望，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我说了吧，你只是在杞人忧天。”
伊斯维尔驾马来到小巴伦达码头，那儿人来人往，运送的物资一趟接一趟，鸣笛声久久不散，早早地开始渲染节日的喜悦。
他将白流系在远离码头的路边，恍惚想起几年前，他就是在这儿那样迎接伦塔，也是在这儿送走了她。
她有几年没回过诺德了呢？十年或是八年，总该有了吧。伊斯维尔记得那会儿祭典过了没有太久，她赶上了末尾的那趟渡轮，此后诺德便失去了她的声音。
他在码头转了一圈，核实了船只到港情况和一系列事务，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不远处闹哄哄的一片。
普通的争执用不着伊斯维尔来管，他站在原地观望了一阵，却发现事态有些不对。
被拦下的那人嗓音粗哑，佝偻的身体被残破的披风裹得严实，原本只是缩着身子辩驳，伊斯维尔的眼角却捕捉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银光。
身体先于思想而动，几粒随身携带的种子被伊斯维尔弹出，落在那人脚边。下一秒，疯长的藤蔓迅速爬上他的双腿，将他整个裹在藤蔓编织的茧里。他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吓得一旁的精灵后退一大步。
“怎么回事？”伊斯维尔走过去，听负责的精灵解释了来龙去脉。
这个时间段，船只和精灵以进入诺德为主，但离开诺德的也不是没有。这人就准备搭乘离开诺德的船只，但却不愿出示通行公文，这让精灵起了疑心。
“还不知道他的匕首上是否涂了些什么，多谢殿下，”那名精灵说，面露羞惭，“是我失职了。”
“别这样想，谁也想不到他会胡乱攻击他人。”伊斯维尔避开男人呲出的黄牙，拉开他的兜帽。
男人缩了缩脖子。他长相平庸，头发稀疏，下巴上挂着一把不够浓密的小胡子，瘦得像一块烤焦了的干面包，一双混浊的眼里满是死到临头前的奋力一搏落空后的恐惧与绝望。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他被树藤捆得密实的枯瘦手臂挣了挣，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我只是想回家！我想看看我的老妈，我的女儿还只有三岁！她们不能离开我的，如果我死了，她们也死了！”
他哆哆嗦嗦地胡言乱语，希冀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精灵，恳求他们的怜悯。
真的有精灵被他的泪水打动，互相小声耳语，打算着为他求一条生路。
“我可以放了您，”伊斯维尔唇角一贯的笑意消失了，一双蓝眼睛里波涛汹涌，“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您回答一个问题。”
他迎着男人突然充满希望的目光说：“前段日子的山火，和您有关吗？”
男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眼神飘忽，打着磕巴说：“当，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做那种事？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是的，我可以向主神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这种天良丧尽的勾当！”
他越说越激动，双目圆睁，喷溅的唾沫差一分就要沾到伊斯维尔的前襟。
伊斯维尔目不斜视，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有四名同行者，竟没有一人供出他来，这很蹊跷。
“有没有人告诉过您，谎言的代价？”伊斯维尔淡声道，“看上去，您都快将自己说服了。”
他对闻讯赶来的卫兵道：“请将他带回王宫。务必小心。”
男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被卫兵带走时仍是一副痴傻的模样。几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费力地扭过头，对着伊斯维尔破口大骂：“道貌岸然的家伙，巴不得你得了瘟疫才好！摩菲托尔的饿死鬼！光下巴的阉棍！”
精灵们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直到同行的卫兵再也忍不住他对尊敬的王子的侮辱，在他毛发稀疏的脑袋上狠狠砸了一棍：“闭嘴！”
男人晕头转向地被拖离了码头。
伊斯维尔目送他们离去，转头对上精灵们担忧与愤慨的目光。那场山火给诺德带来多大的损失，是个精灵都知道；而他现在居然还敢公然辱骂他们的王子，纵使最善良的精灵都收回了对他的同情。
“他怎么能这样说王子殿下！世界上没有比王子殿下更完美的人了！”
“满嘴喷粪，真恶心！”
伊斯维尔见状，对他们微笑一下，道：“我没事。大家不要被影响，做自己的事吧。”
精灵们起初还怀疑他们年轻的王子在强颜欢笑，毕竟，不论谁被那么辱骂都不会好受。但伊斯维尔看上去十分轻松，甚至还能帮他们搬一些东西，愉快地同他们聊天，精灵们也就放下心来，各自去干自己的事了。
每名精灵都不免在心中赞叹，王子殿下真大度啊。
尤卢撒住进王宫之后，隔一天伊斯维尔便会和他一起用晚餐，碰上阿特亚里斯和吉尔薇拉都忙碌的时候，他们会连着好几天的晚餐都在一起吃。
而今天伊斯维尔同精灵王一道用餐，餐后阿特亚里斯叙述了从那漏网之鱼口中挖出的情报。
“神盗之眼？”
“准确来说，是碎片。”阿特亚里斯将一方布料递给伊斯维尔，其上静静地躺着一块不规则的、边缘粗糙的深红宝石。
伊斯维尔记得，神盗之眼是能窃取他人能力的魔法石，其价值足以买下一座城池。
“他是从哪里拿到它的？”
“他言辞模糊，称是在某个小镇意外所得，”阿特亚里斯道，“他忘了那个小镇的名字。他的记忆告诉我们他没有说谎。”
如果他的记忆未被篡改，那么还有一个疑问。
伊斯维尔同阿特亚里斯对视一眼。
他盗取了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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