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琪丽玛
“人，人口贩子？”伊斯维尔惊得后退一步，目光在被捆成一团的几人身上打转。
“看那些资料，还是笔大买卖，”尤卢撒无不讥讽道，“这里大概是某个中转站。”
“中转站？”伊斯维尔一顿，“那这里会有其他被绑架的人吗？”
“有吧……或许。”
伊斯维尔拧紧了眉，即刻冲出门外，将门一扇扇打开查看。每一道门之后都是类似而不同的恶臭，但所幸都空无一人。尤卢撒跟在他后边，帮他关上门，将不愉快的气息关回门后。
六七间房门之后都是相似的景状，伊斯维尔几乎要松了口气。
“很幸运，我可能是这段时间唯一一个倒霉蛋。”他轻松道，伸手拉开最后一道门。
门“吱嘎”一声滑开了，伊斯维尔正欲提灯细看，就觉一阵厉风袭来。他立刻后退一步，空着的那只手擒住来人的胳膊往墙上一掼，手肘随之顶住那人脊背，换来一阵痛呼。
“下地狱去吧，流浪汉！”嘶哑的女声竭尽全力怒吼，“有种就在这里杀了我！”
“请冷静一点！”伊斯维尔尽量用最温和的力道，免得弄伤了她，“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少女冷笑一声，“哪次你们不是这么说的？”
“我们会带您出去，也不会伤害您，”伊斯维尔顿了顿，“如果我们想对您做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演戏呢？”
少女梗着脖子痛斥：“谁知道！你们这些人总有些怪异的癖好，我见得多了！”
尤卢撒在一边听得好笑，见那盏灯在伊斯维尔手中摇摇欲坠，便上前接过。不想，那灯原先是悬在少女视线下方，现在被这么一提，正正好好地晃着了她的眼睛。她眯起眼，只觉鼻尖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一瞬间，所有委屈涌上她的心头，借着酸涩的泪意，少女终于抑制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随便你们！随便你们要怎么做好了！在哪儿活着都没意思！最好今天就让我死掉！”
她哭得实在太凶，伊斯维尔担心她会因此窒息，立刻松了力道，少女却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拍着墙壁哭得撕心裂肺。
收到伊斯维尔谴责的目光，尤卢撒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将灯远离了些，说：“我也没料到她会就这样哭了……”
伊斯维尔头疼地叹了口气，但也明白谁都没有立场指责少女的崩溃，被绑架之后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独自担惊受怕地活着，光是还有反抗的心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哭出来也好，人是需要发泄的。
他见少女露出的侧脸糊满了眼泪鼻涕，便蹲下身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说：“小姐，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
少女转过身，改为背靠着墙，红肿着双眼夺过手帕，再泄愤似的把它往角落里一扔，丝毫没有领情，涕泪毫无形象地往下流。
“随她去吧，”尤卢撒无奈道，“哭够了就会自己回家了。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伊斯维尔看看他，又看看坐在地上嚎啕不止的少女，勉强道：“我还是先去外面看看，待会儿再回来吧，可能那时候她就冷静了。”
他刚迈开一步，衣袖就被紧紧攥住了：“你不能走！你还没有弄死我！”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抬头，试图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伊斯维尔的脸。
被她这么一拉，伊斯维尔只好重新弯下身去，苦笑道：“您希望我怎么做？”
“我，我当然——哇哦……”少女瞪大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伊斯维尔，抓着他衣袖的手也不自觉松了。
伊斯维尔乘机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咳，不是，我……”少女掩饰似的清了清嗓子，抬手理理糊满脏污的衣服，道，“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小误会。”
尤卢撒蹙着眉将伊斯维尔拉到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她，不明白她在玩什么诡计。
这太可疑了。
视线被半路截胡，少女一怔，目光在尤卢撒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嘴唇又露出一个“哇哦”的嘴型来，面上浮起一层意味不明的红晕。
“你该不会是那帮家伙派来的吧？”尤卢撒狐疑道。
少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急忙解释：“当然不是！哪有人贩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的？”
“谁知道，”尤卢撒回敬道，“总有些人有奇怪的癖好。”
少女一僵，面上露出后悔的神情，为她方才的口不择言。
“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她认真地强调，“真的。”
她似乎又觉得这样仰头看着他们不妥，扶着墙站起身，对他俩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她的相貌并不差，但这是抛开她那满身脏污与褴褛的衣衫来说，而这个示好的微笑在此种情形下就显出十分的凄惨来，显得滑稽而可怜。
尤卢撒不忍直视地别过头，与伊斯维尔耳语道：“她看上去实在是不太聪明，伊斯维尔。我可能想错了，如果这样都能当上人贩，这世上就没有几个自由人了。”
伊斯维尔忍俊不禁，见少女只着单衣的模样，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如果不介意，请用吧，这天气已经很凉了。”
少女呆愣片刻，口中下意识说一声“谢谢”，那外套却被尤卢撒一把从伊斯维尔手上夺过，重新塞到精灵怀里。他面无表情地脱下自己的那件，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丢过去，言简意赅：“穿我的。”
少女被外套蒙住头脸，手忙脚乱地将它抱在怀里，抬头一看，伊斯维尔站在门口对她微笑着点了下头，跟着尤卢撒出去了。
“哎，等等我！”她匆忙跑出去，刚跨出门又折返回来，将那块被甩到角落里的手帕捡了起来，才匆匆跑出门外。
伊斯维尔和尤卢撒花费了一番功夫，将四人交送城市巡警。伊斯维尔注意到他的朋友没有将那些羊皮纸交出去，于是从楼内出来时，他提出了这一疑问。
“你是在大街上被拦下的，是吧？”尤卢撒问。
伊斯维尔点头，回忆道：“那时候似乎有人注意到这边……”
“对，”尤卢撒说，“我从卖烙饼的隔壁摊贩那儿得知你被带走了。他还劝我，不要掺和进这种事，会遭殃的。”
伊斯维尔一拍手，终于想起这件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事：“对，还有烙饼！我还没吃上呢……不过，我以为他们只是害怕，那四位先生看上去都身强体壮的。”
“他们很猖狂，”尤卢撒总结，“猖狂到没有人敢多看一眼的地步。”
伊斯维尔突然明悟，迟疑道：“你是说，人贩是一个组织，并且……和城市巡警有勾结吗？”
“那些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放出来了，而羊皮纸会成为证据，”尤卢撒耸耸肩，“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了。”
他们的耳语没有被谁听见，而当他们从富丽堂皇的大厅走出来时，就意外地发现了门外的少女。
“你在这干什么？”尤卢撒语气不善道。
少女手里捏一块脏污的手帕，身上披着尤卢撒的外套，那衣服显然是偏大的，显得她瘦小又可怜。她就缩在那件偏大的外套里，被秋季的凉风吹得不住发抖。
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目光一碰见尤卢撒，就黏在他身上撕不下来了，甚至还吞了口唾沫。
伊斯维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尤卢撒外套里面的那件贴身衣物是伊斯维尔专门拜托裁缝做的，透气、舒适而保暖。为了行动方便，上衣被做成了偏紧身的样式，这使得在深色的布料下还显出了收拢的腰线和胸腹上恰到好处的肌肉轮廓。
尤卢撒被他们的目光盯得全身不自在，抬手把伊斯维尔的脑袋推回去，冷声对少女道：“看够了没？”
“没有。”少女脱口而出，下一刻便意识到了不对。为了避免尤卢撒一怒之下将她重新丢回那间破房子，——她不知道伊斯维尔已经驱使各种植物将那儿堵成了一座微型的森林——她忙道：“我希望你们能帮帮我！”
“帮你？”尤卢撒重复了一遍，“你想让我们怎样帮？”
少女急急地想要回答，但有一个声音比她更先应答了：“咕——”
少女一僵，双手立刻用力按住肚腹，冲他们尴尬地一笑。
“哦，一顿饭。”尤卢撒用懒洋洋的语调说，又看了伊斯维尔一眼。
精灵笑了：“请跟我们来吧，饿着肚子可谈不好事情。”
伊斯维尔顺道去买了三张烙饼，分一块给少女先填填肚子。尤卢撒急着出来，竟也忘记了早餐，这时候已经饿了一个上午，因此伊斯维尔又分了自己的半个饼给他。
他们在路上得知少女名为琪丽玛，但当问到她的姓时，少女则支吾半天，最终只说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姓氏，卡特。
他们回到旅店时正好赶上午饭的时刻，便一道用起餐来。
琪丽玛看上去饿坏了，见到那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食物双眼便放光，但进食的速度却也显得不紧不慢。她吃得很多，尽管伊斯维尔考虑到她的状况而特意多要了些食物，琪丽玛依然无意中吃掉了属于他们的那份，伊斯维尔只好叫伙计重新再添。
“多谢款待。”少女用餐巾揩拭嘴角，好像先前的不快与尴尬都被一并吞下了肚似的，面上多了安详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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