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故地
世界的法则不是条条框框，并没有一张表格交给你然后告诉你这个世界是怎样运行。就算你活了千年万年，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仍然是一张白纸。
比如钟夷没救过人，他救月之也只是按照想象中的做法应该先修复她破损的内脏。竹青虽然一直在守候月之的转生，但他也不知道月之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去了哪里。
“你往月之身体里种过灵识，那她死亡之后你是怎样的感应？”
存星与竹青并肩坐在河边，这条河曾经陪伴竹青度过了无数个夜晚。河岸两边栖息着萤火虫，它们被竹青特意保留在这里，就算是冬末春初也能散出幽幽荧光。
竹青皱眉：“死生之事不是我能探查，但灵识我却还是知道的。月之当年身死后灵识所游甚广，但无论去了哪儿，每天都有一个特定的时间点会回到身死的位置。”
“每天？”
“是。”竹青点头，他其实并没有在意过死后的样子。幽冥之事他还没有能力去探查，那是隶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诡秘，竹青自知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存星陷入沉思，目前钟夷在尽最大努力修复月之的身体，如果身体修复完成，那么下一步就是找回月之的魂魄。他们必须得找到一个办法深入死后的世界，那是完全未知的领域。
“对了。”竹青突然开口，他的面色还是苍白，但眼中身材已经恢复了些，“管理局那边怎么样了？尹双必须除掉，她在做引导生命进化的研究，这对妖和人类都是致命的实验。”
竹青把蛇女的事情跟存星说了一遍，之前小锦突然倒戈存星就有所怀疑，现在他大概明白了小锦身上发生的事情。
“水神清河对管理局下了令，但目前我这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管理局的反馈。”存星摇头，他心里已经把外面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我以前不知道尹双的势力这么强，我总觉得她才活了多久，管理局却是存在了千年时间。”竹青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我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管理局千疮百孔的，可尹双却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们都太自信了。”存星叹口气，拍了拍竹青的肩膀，他知道管理局对竹青意味着什么。
竹青为管理局搏过命，为了管理局手中沾满鲜血，他亲眼见证了管理局从混乱中诞生，现在却又不得不承认它已经与从前不再一样。
“我必须得留在月之身边，水神不便参与这些纷争。”竹青注视着存星，“就只剩下你和墨皓了。”
存星知道竹青的意思，他虽然也很想留在这里陪着姐姐，可管理局那边如果放任不管，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还有多少时间？”竹青问。
“我的神力每天都在丰盈，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存星也很无奈，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一旦成为完整的神，那他便不能再插手俗世的有些事情。神只能作为守护苍生的存在，却不能参与任何有关利益的斗争。
换句话来说神只能被动参与但不能主动出手，目前尹双和主战派的妖都没有明确做出危害苍生的行为，所以神便不能贸然行动。
竹青当然也明白这一点，神需要有绝对的公正。当年云阑山有两位山神，其中一位就是因为自己的喜好站在修行者这一边，决定为守护修行者而战，导致受到天罚万劫不复。
可能这个世界还有眼睛，有东西在监管着万事万物，就算是神也不能幸免。如果神的心偏了，那么他们也会受到惩罚。
“把墨皓留给我吧，你带着纯钧出去。”竹青心里也在抉择，救月之是他的私心，让存星走却是为了大义。
“再待两日，两日后无论月之情况如何我都前往尹家的天陵山。”
竹青点头，这算是个能两全的方法了。
自从海岛之后，他们的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竹青那边从地底开始就没有真正休息过。他们面上都出现倦意，现在已经不适合再讨论这些事情。
“我还记得这儿。”短暂沉寂后存星突然出声，声音中带着些笑意，语气也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竹青知道他这是在缓解气氛，现在他们确实需要放松一下神经了。
“你记得？”竹青一挑眉，“我也还记得，你当时就躲在那儿偷听，还以为我们都没发现你。”
“现在才知道，当时自以为是的伪装有多拙劣。”存星回头看向不远处的草丛，那里被时间的岁月清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轮青草破土而出。
竹青不说话，这是属于存星和云阑的回忆，他在其中只是起到一个见证人的作用。
“现在想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这么有勇气。”存星笑道，“以凡人之身爱上神明，还觉得神明也会给我回应。”
存星陷入回忆，他上一次的生命其实十分短暂，可云阑的出现却仿佛是一道光。他用短暂的一生追寻云阑的身影，终于在尽头处抓到了她的衣裙。
或许云阑是他的缘也是劫，人类少年赌上生命，千年后风神出世。那个不染纤尘的山神姑娘，也在心里印下了一个人的影子。
“后来云阑说了什么吗？”存星问，“当时我被一个黑影掳走，还是你们来救的我。本来只是悄悄跟着，没想到还是给她惹了麻烦。”
“不算麻烦。”竹青语气变得温柔，就像从前一样，“那种程度对云阑来说还谈不上麻烦。”
“那她后来说了什么？”
“等她亲口告诉你吧。”竹青起身抻了个懒腰，他现在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是时候回到月之身边了。
存星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其实他也害怕，怕等待千年的只是一句拒绝。
竹青与存星一前一后返回化神池，两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但就在快到时，竹青突然回过头看着存星，眼里如盛满星光般闪亮。
起码在存星眼里确实如此。
“你的伪装很拙劣，但云阑一直都没有发现你。你知道的，她的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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