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前尘往事（五）
竹青和云阑一路追寻着存星的踪迹往山上跑，这里毕竟是云阑的地盘，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云阑的眼睛。
她刚才是心乱了，所以才会没注意到存星就在不远处。现在神识全开，偌大一个云阑山也不过她的掌中之物。
“是我大意了，那些妖一直祸害人类，他们完全有可能抓了存星来要挟我。”云阑一边往踪迹的方向追，一边自责。
竹青侧眼看了看云阑，他现在只希望存星还没事，要不然一直心慈手软的云阑恐怕是要开杀戒了。
自从云阑的同胞兄弟死后，云阑便一直隐于人世。她换了一个地方治愈自己的痛苦，却没想到又多了存星这样一个软肋。
竹青想着心里叹了口气，存星也是厉害，不知道是怎么的就走进了云阑心里。神也有七情六欲，他们有守护苍生之责，自然也没有剥夺他们追求自我的权利。
从云阑对存星的事情开始，竹青就知道云阑是动心了。都说人妖殊途，可毕竟妖身上没什么担子，和心上人一起去了就去了。但云阑身为山神，整个云阑山都压在她身上，只怕与存星没有个美满的未来。
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存星得先活着。
几乎没花什么功夫他们就找到了存星，那是在一处山洞里，洞中简陋却堆满了镜子。那些镜子在黑暗中闪光，面貌被放得无限大又分裂成无数碎片。
存星被捆在石床上，无数镜子环绕着他。
“云阑别过来！”存星大喊，他的身体被绑住无法动弹，但他见到云阑后仍是拼命挣扎试图向云阑警告危险。
竹青站在洞口，停在月光刚好可以照到的地方。他并不想掺和这个事情，关心存星是替月之做的，现在知道存星还活着就算完成任务了。
竹青侧头瞟了眼，云阑停住脚步，存星还在挣扎想让云阑离开。竹青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存星对云阑到底了解多少，但这样看起来恐怕存星不知道云阑的真实身份。
竹青背靠石壁抱起手，他应该感觉出了洞中是个镜妖，多半是什么冤魂所化寄存于镜中。这对云阑来说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既然是美女救英雄的桥段，他就不掺和了。
“云阑……”存星声音渐弱，刚才一路挣扎他已经费了不少体力，现在又心急如焚反复大喊，早就体力不支。
云阑没有动，她站在距离存星两米开外，认真看着存星。云阑自己也发现了，她会因为存星的安危而焦心，那种担忧和她担忧山里的小动物不一样，而是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心生生的疼。
云阑一直在刻意隐瞒一些东西，比方说她从来没告诉过存星，为什么她的容颜永远不会老去。存星没有问过，云阑猜存星应该心里有一套想法，比如云阑是女鬼是妖怪。
但妖怪和女鬼都是存星能努力靠近的存在，云阑不知道该怎么对存星说自己是山神，是守护世间的神明，是每年正月存星都会提着瓜果去祈福的对象，还拥有永恒的生命和不会老去的容颜。
他们注定不能像妖怪夫妻一样分享这岁月绵长，也无法同凡人夫妻那般白头偕老。存星只是短短几十年，等他垂垂老矣时云阑还是如今的模样。
存星以为云阑是决定逃跑所以停滞不前，云阑却是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委婉的告诉存星真相。
竹青在一边看着这师徒俩，如果现在有一把椅子和一把瓜子，他肯定喝着茶就看起戏来了。
“存星你听我说，你闭上眼睛好吗？”云阑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诱导，笑容有些无奈。
与此同时存星感觉洞中冷了几分，数以千计的镜子同时蒙上雾气，那场景之诡异使存星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存星感觉到有什么冰冷触上了自己的脖子，一个身子半倾的女人出现在存星身后。她的长相与寻常女子无异，但周身散发寒气，看起来便不是寻常之物。
“我们是不是可以谈条件了，山神大人？”镜妖开口，她离存星很近，存星却感觉不到有呼吸的声音。
“山神大人……？”存星愣住了，他看向云阑却看不清云阑的脸色。
镜妖见云阑不说话，手指划伤存星的脖颈，鲜血顺着皮肤一滴一滴的落在石床上。
存星仿佛没感觉到疼痛一般，他愣愣地看着云阑但还是看不清云阑的脸。存星不知道是洞中光线太昏暗，还是雾气已经开始弥漫。云阑低着头不发一言，所有人都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以为山神大人还在乎这个小孩儿的命。”镜妖轻笑一声，“原来这个小孩儿也不过如此。”
存星还在发愣，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洞中的所有镜子同时碎裂，存星只觉得耳边炸开，然后是短暂的失聪。雾气刹那间散开，存星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
存星回头看去，那镜妖的身体不再冰凉而是灼热，一种从五脏六腑开始燃烧的灼热。绑住存星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开了，存星看向云阑，云阑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但这一次存星看清了云阑的表情。
那是愤怒混杂着悲戚，她是火焰的始作俑者，火焰却始终照不亮她的脸。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竹青慢悠悠地走过来，他把存星从石床扶下来，存星身体僵硬不知是被绑住太久还是惊讶于眼前的一切。
存星和云阑都不说话，只能竹青来打这个圆场。
“你师父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有压力。”竹青尬笑两声，云阑不告诉存星的理由一猜就知道，还不是怕把人家吓跑了，“你师父云阑就是云阑山的山神，你都没疑问过她为什么叫一座山的名字吗。”
存星摇头，他看着云阑目光涣散，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是啊，我是云阑山的山神。”云阑朝存星笑道，明明倾国之姿却比哭还难看，“有没有觉得特别自豪，你是山神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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