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裘掌门之死
‘君之家’的客人此时都已散去了，室外的木道上保留着两盏烛灯，夜色之中光亮朦胧。
一楼正中一间是晓蓉的闺房。
屋内一支金丝红烛正徐徐摇曳，烛光下，薄纱、风铃、嫣红衾枕，镂刻精美的花屏床头，已褪去外袍、头坠的晓蓉正静坐于梳妆铜镜前，长发垂于后背，纤纤十指于胸前无骨般轻撩几绺秀发，任发梢处在那丰腴的沟壑间丝丝柔柔触动，铜镜中是一副精致的花容，薄唇微闭、秋水轻波，无尽娇柔中似有几分自怜与愁怨。
“咚咚咚！”
几声很小敲窗声打破了此刻的静谧与情致。
“谁？”晓蓉神色一警道。
“杨小过。”
晓蓉的面容松弛一些，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明天就要走了，想来跟你告个别。”
踟蹰一下，晓蓉走过去打开窗户，黑暗中一面黑影扑地一下窜了进来，一起扑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晓蓉赶忙伸手轻掩一下鼻翼，随后合上窗格，闩上。
“烛光中的你可真好看。”杨小过杵立在那，神色颓唐道。
晓蓉没有理会这些，而是走开两步慢慢坐下，沉默一会道：“回去后只要好好过日子，总有你喜欢的女人。”
杨小过急忙道：“不，不管你对我怎样，在我杨小过的内心永远只有你卓晓蓉一人，没有谁可以取代。”
安静一会，晓蓉姣美的面容强颜一笑，道：“你不是将墨羿引荐给了我吗，我对他的感觉还不错。”
杨小过道：“你知道那不是我真心希望的，没有谁能比我对你好。那个人根本配不上你，他除了武功就只有俗气，选择他你会为你以后的人生后悔的。”
稍作思虑，晓蓉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选择三师兄的，我的心思你不会懂。你以前帮过我，我心里一直都记着，我承认自己为你动过心，可那都已经过去了，那时的我代表不了现在。之所以会这样，也并非我有意要摆脱你，你从铜花弟子下来，固然三师兄的原因，可你自己呢？你实现当初给我的承诺了吗？”
杨小过伤痛一叹，道：“我承认自己悟性不够，眼高手低，在武学上总是突破不了，无法成为一等一的金花弟子，可我杨小过对你的心却是真的，我这次来除了向你告别，还有就是想作最后一次努力，希望你能同我一起走，我杨小过发誓今生只对你卓晓蓉一人好。”
晓蓉瞄了眼杨小过颓丧而又透着坚定的面孔，便将目光移向那支燃烧的金丝红烛，道：“如此单纯而又自私的话，就是你杨小过的最后努力？就这样跟你走，抛弃我哥，抛弃这我几乎用尽自己全部才经营起来的‘君之家’，杨小过，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
杨小过不自主地上前半步，激动道：“晓蓉，你想要怎样，只要我杨小过做得到，都可以提出来，哪怕是我杨小过的命。”
晓蓉想了想，依旧冷漠而淡然地道：“杨小过，忘记我吧，只有这样，你才能重新开始，不然你会毁了自己的。”
杨小过直立在那一动不动，一副苦瓜表情，好一会后道：“那……我能再抱你一次吗？”
沉默一会，晓蓉站起来，面朝向杨小过。
杨小过朝她慢慢走过去，随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越来越紧，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揽入进自己的胸腔，脸颊摩挲在她的额头与秀发上。
晓蓉停在杨小过的怀中，几乎没有任何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似乎正感受着这个男人有力的怀抱、温度和热情，可一层沉沉的冷漠俨然可以轻易地敌败这所有。
一会后，晓蓉那双嫩白的小手便在杨小过的腹部不轻不重往外推，杨小过只得松手。
盯看着面前美得、勾人得快要让自己疯了的晓蓉好一会后，杨小过的心总算努力地、狠狠地沉了下来，道：“我杨小过做不到的，墨羿却能够做到。”
说完，杨小过打开窗子，一跃，一片黑影融在浓浓夜色中。
杨小过走开一会，晓蓉才走过去，慢慢关上窗格，闩好，神情款款一落，似在心里完全放下这个人。
……
此地距离神手堡数百里，为一片山脉，有一山耸立其中，山上可见青瓦、琉璃房舍数间，铜钟敲响，浑厚之音悠悠回荡。
一条石道蜿蜒着向一处飞岩而去，其间有一着道服男子缓步而行，似有一桩难以放下的心思。
在他身后有一位年轻些的道服男子小跑过来，远远地喊：“掌门，用晚饭啦！”
“你们先用，不必等我！”
年轻些的道服男子停一下，没再说什么，又小跑回去了。
留下的道服男子继续朝前面的飞岩走去，而在更远处是一轮将落的红日。
此人便是裘掌门，此地便是随玄派。
前番妖人天煞双星被神手堡童堡主打伤，武林各派无不倾力寻找，希望一举灭了妖人，如今已过去三月，依旧杳无音讯，两位妖人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如两位妖人还活着，要寻仇，他定然首当其冲，他个人的死倒是足不可惜，可这随玄派乃是一代代师祖留下来的，万万不可毁在两位妖人手中，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这随山派的终结者。
裘掌门伫立在那飞岩上，凝望远方的落日许久。
身后又有五位着道服的年轻男子小跑过来，停于三丈处。
其中一位道：“掌门可是在为天煞双星的事烦心？”
裘掌门嘘了口郁气，开口道：“妖人一向恶毒，我所担心乃我整个随玄派的安危。”
又一位年轻男子道：“掌门不必这样，我等众弟子誓与随玄派共存亡，妖人就算再了得，也赢不了我整个随玄派。”
裘掌门停一下，道：“有你等这般心志，我随玄派定然不会亡，只是……妖人万一真来寻仇，皆与你等无关，一切以自保为主，明白吗？”
“掌门……”
这时一阵冷风而过，裘掌门神色一警，大声道：“你们且先退下！”
五位年轻的道服男子并没有走，而是一个个拔出了明亮亮的剑。
“哼！随玄派的武艺虽平平，可这师徒间的情意与气节倒是高得很吗！”尖细冰冷的女人声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
裘掌门道：“你们到底是来了。”
女妖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说来还得谢谢你，裘掌门，是你引那个神手堡的副堡主打伤了我们，只可惜不仅没能要了我们的命，反而帮我们打通了一条闭塞之脉，让我们体内那些所吸功力着实增强了不少。既然我们没死，自然就会过来要了你这条命。”
“掌门小心！接剑！”
裘掌门一伸手，接过一把长剑，厉声道：“不关你们的事，还不快快退下！”
“弟子不惧死，愿与掌门一道灭了妖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红色的暗影从岩下遽然飞升而出，朝着五人扑去。
“啪！”
一串血红掌印疾飞过去，三位道服男子来不及闪避，身体倒飞于半空，轻飘得如同三张黑色的剪纸，飞舞着落于数丈之外。
接着又传来两声惨叫——
“啊！”
“啊！”
就见红衣男子的双手正掐住剩下两位道袍男子的脖子，摇摇摆摆飞行在半空，而后朝两侧轻轻一折，两颗人头便带着两道血迹抛落而下，随后落下的是两具无头的尸体。
裘掌门的双目盈满悲恸，高声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无关！”
这时从远处的数列房舍中又飞奔出数名持剑弟子，朝这边而来。
裘掌门目视过去，眼神中浮现出浓浓的感激与欣慰，随即双足一点，跃崖而下，喊道：“两位妖人，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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