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跨年那晚十方透不知怎的，几次想落荒而逃，但最后都被川岛千鹤和黑羽松枝按住了。他对松枝态度只是凶了点，对川岛千鹤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恶劣，他甚至会直接拍开川岛千鹤的手。
千鹤却始终没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来，一路上有些呆呆的，不知是为这姐弟俩完全没有把她当外人而喜悦，还是为自己得知了好友不幸秘密的忧愁。
“喂！跨年夜小孩子不要乱跑！”还在忧愁的川岛千鹤看见打算偷溜的十方透后叫道，然后她回头瞅了一眼惹来小孩子就插兜发呆的黑羽松枝，不负责任的样子让川岛千鹤扶额，扯了扯她的衣袖，松枝才回过神来，直接开口问十方透:“肚子饿？”
刚刚还在川岛千鹤手底下扑棱的人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用余光瞟了眼松枝，鼻尖和脸颊都红红的。显然还在对刚刚的争论耿耿于怀，没有搭理松枝，只是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给你这个机会赎罪。
而旁边的木头人似乎没有那份柔情去照顾自己内心敏感脆弱的弟弟，她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继续盯着旁边的绿植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绿植才是她多年未见的亲人。
十方透的脸气得像河豚一样鼓起来了，偏偏旁边那个傻子还跑来戳了一下，然后急切地对松枝说:“你弟弟的脸像气球一样一戳就干瘪了！”
而黑羽松枝则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向她科普人脸是不会被轻易戳破的，尤其是被她的手指。
“…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看着黑羽松枝神色淡漠的侧脸，十方透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嘴巴都在发抖。
“因为你想过来。”松枝没有停顿就接下了这句话。
这句话让气氛冷凝了一会，十方透轻声吐出一句:“那我想要…你家。”
“这恐怕不行，房子是铃木女士的，其次我不会把自己的房子拱手让人。”松枝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平淡地叙述着。
眼看着十方透又要爆发，川岛千鹤急忙抓开两人，打着哈哈:“姐弟俩，姐弟俩，别生气了，啊小透是肚子饿了吧，我们去买些东西。”
说完就拉人走了，企图分割战场。
不知坐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小会，松枝觉得自己思考完了，便站起来拍了拍衣摆打算去找川岛千鹤他们。
抬头看到了神色茫然的亚梦，她看起来不知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的，似乎有些难过。
“晚上好，亚梦。”黑羽松枝走过去，低头看着亚梦说道。
她似乎一下子回过神，抬头看了松枝一眼，脸上有些窘迫。
“是迷路了吗。”
“不！…没有，松枝姐姐晚上好！”她有些慌乱地说，松枝注意到她视线似乎有些涣散，并没有完全集中到自己身上，而是分神的在思考什么，唯世的朋友好像都会如此，总是会留神某个角落，这个团体难免会让其他同龄人感到格格不入。
说起来唯世今晚是要跟小伙伴们出去看演唱会吧，怎么只有亚梦自己在这里。
“演唱会怎么样了。”松枝问。
“发生了一些小意外，我们现在走散了。”亚梦沮丧道。
“这样啊…没受伤吧。”
亚梦摇了摇头，附近燃起一丝小光亮，是有小孩子在点燃烟花棒，点点星光照亮了黑夜，她们注视着眼前的孩童点完手上剩余的烟花棒，她这一会儿才感受到新年的氛围。
烟花棒燃烧得很快，小孩子们很快就点完了，欢呼一声离去，亚梦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她轻轻地松了口气:“不知怎么回事，内心突然安静下来了。”
“松枝姐姐，我想知道。”亚梦垂头看着地面，不自觉地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有一个人…他说‘孩子的梦想都会消散，怎么能怪能怪别人来摧毁了’孩子的梦想总是在成长中被磨灭，遇到好多挫折啊。”
松枝不知道为什么亚梦会有这种困惑，但她也有好好回答这个问题:“亚梦，成长不是坏事。”
“当然…对你说这种话的不会是好人，会是什么人呢，用这种话术欺骗没有太多辨别能力的孩子。亚梦，如果我跟你说，社会上罪犯众多，人终究都会变成那般罪恶模样，刚刚点燃烟花的孩子身上也有这种可能性，我是否应该逮捕他。”
松枝轻声说道:“说到底是一样的骗术，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私欲。人是会成长的，‘不可为明天忧虑，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
亚梦抬起头看她，金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松枝刚想问亚梦家的位置好送她回家，话还没出口，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冲击，接着有什么缠上了她的腰，松枝低头看到了紧紧抱住她腰部的十方透，他正恶狠狠地瞪着亚梦。
亚梦被突然出现的人给吓得后退了一步，见到眼前的男孩蹭了蹭松枝的腰，对她凌厉道:“松枝是我的！”
“……”松枝有些语塞，看到后面的川岛千鹤一脸郁卒地走过来，松枝走神:能把这位热情的社长搞成这样，也算是一种本事。
“你快给我走开！你们都走开！”十方透骂道。
“我们？”松枝问。
“不是你们…”十方透似乎一直在瞟着亚梦和亚梦周围，似乎那里有什么她们看不见的人。
“啊！蛋！”亚梦突然尖叫一声，指了一下十方透的身边。
什么蛋？松枝也往那里看了眼。
“啊！甜心！”亚梦继续惊呼，眼神还停留在那里。
“……”松枝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现在小学生圈子，最后她和川岛千鹤一手一个小孩，简单粗暴地把两个孩子送了回去，送亚梦回去时，她还有些挣扎地说:“不是，有蛋啊！”
川岛千鹤一脸任劳任怨的样子，把手上的草莓大福塞到亚梦手里:“是是，给你蛋。”
“不是这个蛋，而且这也不是蛋…”亚梦嘀咕着这些话被送进了家门。
“接下来是小透了，小透家在哪？”川岛千鹤说道。
“先送你回家。”松枝说。
“那小透——”
“他暂时住我那。”松枝平静道，发现被她牵着的手动了下，手心有些痒。
川岛千鹤没有反驳，被送回了家，离开前还抱住松枝，对她说新年快乐，惹得一旁的十方透看了她好几眼。
回到松枝家，她把外套刚放好，出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角落的十方透，他正到处打量着周围，有些局促不安。
“想看电视就看吧，厕所和客房的位置自己找。”她瘫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似乎毫不在意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
实际上他们能聊的话题也寥寥无几，更多的话题是双方都不想提起的，沉寂便在四处散开。不知过了多久，松枝终于看完书了，然后发现十方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蜷缩在她旁边的地毯上，手还抓着她的毛衣衣摆。
“……”为什么有种虐待儿童既视感。
松枝对于很多事情很早就产生了记忆与意识，十方透说只见过她两次，仅仅是在十方透自己记忆中的两次。
松枝五岁时意外看到了他，他那时还很小很小，看起来像团棉花一样软乎乎的，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玩举高高，男人时不时还用胡渣去蹭一会小孩的脸蛋，惹得小十方透有些懊恼。小十方透笑得很开心，男人和身旁穿着精致的女人也是。笑声传了很远很远，在远处的松枝心里有种难以诉说的情绪，最后她安静地走回来了家，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然后修女对她说:“是羡慕啊。”
“羡慕？”
“是对得不到的某些东西的渴望。”
“渴望？”
“是很想要。”
很想要？得不到？
在得知自己内心隐隐藏着这种情绪的松枝内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哧呼哧地吹进来又卸出去，一股更强烈的感情压制住了那种“羡慕”。
是恶心。
……
松枝回过神来，看着正蜷缩在地板上的十方透，他应该才十二岁，可是比同龄人的亚梦还矮了一些，手骨纤细，皮肤苍白，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很不正常了。
“透…”松枝轻轻叫道。
十方透的眼睫抖了抖，没有动。
黑羽松枝想了想，把他抱回客房。
她看着在床上沉睡的十方透，不知道透过他想起了什么。
“我不管饭。”
“你可以待到上学的时候。”
留下这些话松枝就离开了。
今年的春节有些冷清，对了…亚梦跟唯世他们报平安了吧。
唯世也平安到家了吧。
「你会对此感到罪恶吗。」
应该回到了，唯世的奶奶没有过来询问。
「你会对此感到罪恶吗。」
说起来千鹤的身边也要注意一下，毕竟被奇怪的人盯上了，还有书，还要买书…
「你会对此感到罪恶。」
…没有办法思考了。
黑羽松枝只能继续躺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脑海里那些声音的消失。毕竟已经习惯了，那应对的方法也会有很多。
“乌鸦为什么没飞回来呢。”黑羽松枝轻声呢喃道。
因为此刻还没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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