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逃离
傅瑶君的话满是公心,噎得傅清君无话可说,她虽然拎不清,但并非真的蠢,知道傅瑶君话里的厉害。
而傅皋家中那些仆妇,更是个个噤若寒蝉。
陶氏在一旁轻叹口气,早在今早时,她就提醒过君氏的打扮不合适,但君氏哪儿肯听陶氏劝说?只一意孤行。
陶氏自知在这个家里早就没了地位,索性也不再劝了。
果然,自己这个侄女儿虽然年幼,却有大主意的。
唯独被佩玉按着的君氏,依旧在挣扎着。
她早就被傅皋宠坏了,又一心只扑在后宅之争,此刻听不懂傅瑶君在说什么,因此只知道自己在个小孩子手里,吃了好大的亏。
人人都说老爷没有罪,家里更没有被抄家,凭什么就扯到了要送她去四象司?不过是这个商户女仗着有点儿钱,嚣张跋扈罢了。
等到老爷回来,她一定要让老爷处理这个没爹没娘的死丫头!
傅瑶君不再理会君氏。
她知道君氏的行事,把自己的一生喜怒都绑在了傅皋的身上,偏偏又不爱动动脑子多想想宅门之外的事情,觉得只要笼络住了傅皋便足够了。
除非傅皋在她面前暴露本性,否则她这辈子都会执迷不悟。
至于傅清君,傅瑶君只想着离她远一点儿,若能帮时就帮一把,若总是那样不识好歹,该教训时也要教训一二。
说来自己两辈子都经过,对于有些不太聪明的人,还是颇有耐心的。
唯独陶氏,傅瑶君不知该怎么帮她。
也许,只有傅皋永远回不来,或者干脆死了,陶氏才能解脱吧。
但又不是现在。
想着,傅瑶君挽着陶氏的手臂,仰起头看着她,笑说:“婶娘别怪我脾气不好,我在家时威风惯了,不爱吃亏,反而忘了现在是在婶娘家,当着婶娘的面,是我的不是。”
陶氏也不再看君氏,而是拍拍她的手,怜爱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最是宽厚了,也是我这几年病重,理家不能,疏忽了。但她……毕竟是你叔父的爱妾。”
她权衡一番,还是开口替君氏说情。
傅瑶君抿嘴一笑,做出个懵懂的模样,摇头道:“我爹没有纳过妾,所以侄女儿确实不知道什么叫爱妾。我有叔父,有婶娘,都是记在宗族谱上的长辈,但别人,还不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婶娘,我是宽厚,但不是软柿子,更不是傻子。”
她说着,还扫了傅清君一眼,意味深长的。
傅清君被看得脸上一红,心中不思自己如何,却更加恼恨傅瑶君了。
她凭什么这样看自己?她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
可是……傅清君想想自己在家的艰难,父亲的冷淡,再想每次看见、听见傅瑶君的事情。
在所有人的口中,她都是个被父母极尽宠爱着的大小姐,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锦衣玉食,肆意任性,身边还有一大堆人听她的话。
明明她才是官家女儿,如果不是自家父亲为官,那个大伯父又凭什么将生意做得那么大?傅瑶君又凭什么过上现在的日子?
傅瑶君只不过是个商户之女而已。
想着,傅清君更觉不甘心,只抬着下巴,回瞪傅瑶君。
傅瑶君在心中叹气,扭头不再看她。
陶氏背对着傅清君,也没有留意自家女儿的不忿,只怜惜地摩挲着傅瑶君的头发,柔声道:“阿瑶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情。我记得阿瑶是正月生日,及笄之年啊……唉……”
她是知道傅渊夫妻疼孩子的程度,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寻些奇珍异宝,只为给傅瑶君最好的及笄礼。
可惜,如今却是她这个刚刚及笄要顶门立户。
傅瑶君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父母说等到从西域回来后,要给她补办一个及笄礼的话,已经是遥远的上辈子的事情了。
连龙凤胎也跟着难过起来。
陶氏见他们如此,忙道:“瞧我也糊涂了,你们这一路又是车又是船的,怎么现在还站在门口说话?快进来坐吧,等你二叔回来咱们好吃饭。厨房准备了点心,你们先垫垫肚子。”
岂料傅瑶君却不进门,而是摇头道:“婶娘,我们不住在这儿。”
陶氏顿时愣住,忙要劝,傅瑶君却握着她的手,目光看向被佩玉压着的狼狈不堪的君氏,感慨道:
“婶娘是知道的,在家时我娘都让我管家里人事。现在爹娘没了,我靠叔父婶娘虽然最好,但哪会知道有那么个人在?到时候鸡声鹅斗的,更要让人说叔父治家不严了,对我不好,因此不如搬出去住,只做亲戚往来,大家都方便。”
陶氏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三个小孩子,怎么好单独住?”
“我既然及笄,不是小孩子了。”傅瑶君笑道,“便是按照《昭律》,我这等情况,也是可以留在家中暂做家长照料弟妹,不必议嫁的。”
她说着,拉着龙凤胎的手:“婶娘也知道,我爹在外城东有一处宅院,收拾了足够我们住了。况且我们这次来京城,也是想将生意做到京中,到时候每日算账盘点,外人进出,外人看着,成什么样子呢?”
陶氏听她说得如此坚决,纵然担心他们,但还是放弃劝说了。
何必强留呢?自家这种情况,傅瑶君不是个能折腰的人,还带着弟弟妹妹,何必让他们在个妾室身边讨生活?
想着,她叹气退步:“那总要吃杯茶再走吧。”
傅瑶君抿嘴笑道:“二叔父如今还在四象司没回来呢,婶娘心中担忧,我们不说帮着额听,如何还能让婶娘陪着?”
陶氏不再阻拦,只点头道:“好,只是这么晚了,你们路上千万小心。”
“是,婶娘放心,我们人多,不怕的。”傅瑶君说着,又对傅清君道,“堂妹要是喜欢,以后也可以来玩。”
傅清君撇撇嘴,并不说话。
她才不想去商户人家玩,没得沾染了铜臭气。
傅瑶君实在懒得理她,只对着陶氏一礼,才对佩玉道:“佩玉,我们走吧。”
佩玉这才放开君氏,迈步回到了傅瑶君身边。
君氏的身子都麻了,只瘫坐在地上,气得捶地怒道:“我不活了!竟然让一个商贾人家的小贱‖人给欺负了,呸!什么东西!你们,你们!”她冲着仆妇们怒道,“还不给我打?”
可是那些仆妇只看佩玉那健壮的身型,哪个敢动?
龙凤胎下意识拉住姐姐的手,惊恐地看着君氏蹬腿怒吼的模样。
陶氏见不得这等丢脸的事情,对众人道:“还不快扶了她起来,成什么样子?”
仆妇没动,只有傅清君快步走过去,殷勤地将君氏扶了起来:“二娘,你没事儿吧?”
“……”傅瑶君着实不想再多说什么,拉着弟弟妹妹,带着自家仆妇家丁,扭头就走。
谁知她刚出院门,傅皋的马车由几个官军送着,已经停在了门前。
傅皋刚要下车,忽见傅瑶君竟然出来了,顿时一惊,忙问:“阿瑶,这是怎么了?”
傅瑶君也不理会那几个官军,只看着傅皋,嘴角耷拉着道:“二叔父,我们是商户家的儿女,不配住在官家,不过是担心二叔才忍着罢了。如今见二叔没了事,侄女就放心了,就此告辞,还请叔父恕罪。”
说罢,她蹲身一礼,没再给傅皋说话的机会,人已经上了马车。
傅家众人,在京城的夜色中,飞似地跑走了,等傅皋回过神来的时候,连人带车十几个人已经出了窄巷,身影都不见了。
傅皋大惊,也顾不得三司的衙役在侧,拄着拐快步进了院子,刚转过影壁,就见君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
他脸色黑了下来,不满地横了陶氏一眼:“你就是这么做婶娘,这么做主母的?”
陶氏早就失望的心,再也不会难过了,只淡淡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老爷问问你的心上人便知,何必问我?”
说罢,转身就走。
傅皋正要发怒,君氏见他回来了,立刻觉得有人做主了,当下大喊一声“老爷”,扑过来抱着傅皋哭道:
“老爷要替我做主啊!那个商户女竟然让人打妾,妾好委屈啊!”
傅皋看着一身红色的君氏,反倒是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怒气直冲上头。
大人们都说他的案子已经没事,所以走出大理寺的时候他的心情本是不错,只想该如何将傅瑶君献给二殿下,来换取二殿下息怒的事情。
哪知回到家时,傅瑶君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刚进京城,自己就失去了控制她与那些财物的机会!
这个蠢货!
傅皋盛怒之下,抬手就给了君氏一巴掌。
又快又狠,直接将君氏打翻在地。
众人都是一惊,乳娘吓得抱着孩子已经躲开了,而只想着讨好君氏的傅清君也吓得傻了,呆在当地。
唯独陶氏回身看了一眼,嘲弄地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丈夫几时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可怜君氏,永远看不清。
君氏瘫在地上,捂着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傅皋,才发现傅皋看她的眼神中,已经淬了毒。
“老爷……”她喃喃道。
傅皋却不想再看这个坏事之人,只怒道:“来人!把这个蠢货关到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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