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威风
君氏早就等得不耐烦起来,斜眼见陶氏还在那儿端坐,歪着嘴无声冷笑,便抬手理着鬓发,开口道:“夫人不如歇着去吧,有妾等着就够了。”
她长得娇艳,声音也甜腻,说话间,还看了傅清君一眼。
傅清君看见,忙对着陶氏劝道:“娘,你身子不好,不如去歇着吧,这儿有二娘就好。”
陶氏本不想理会君氏,但听自己的女儿如此说,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叹道:
“有云喜的事情在,老爷是要回京请罪的。眼下还没到家,怕是遇见了同僚,甚至可能是上官询问才耽误了,我如何能不担心?再说了,侄儿侄女要来,我是他们的嫡亲婶娘,怎么好不等着呢?”
她的脸上抹着极厚的粉,但依旧掩盖不住病容,说话声音有上气没下气,听得人很累。
君氏压根儿听不懂她前面的话,但最后一句却刺了她的心。
嫡亲婶娘?不就是嘲笑自己是个妾吗?
她是妾又如何?她可是生了老爷唯一的儿子。
想着,君氏嘲笑道:“夫人惯会如此杞人忧,四象司都撤走了,老爷还能有什么罪?咱们老爷是被奸人所害,差点儿丢了性命,夫人倒好,却还要给老爷定了罪呢。”
傅清君也顺着君氏的话道:“爹当然是冤枉的,娘果然累了,还是先去歇了吧。”
唯有乳娘,在一旁抱着小少爷轻声哄着,只当不知她们在说什么。
陶氏看看穿红带翠的君氏,再看看那什么都顺着君氏的亲生女儿,内心苦涩,正要再说两句,忽得听见外面有人匆匆来报:“夫人,大小姐他们到了。”
话音刚落,君氏已经站起身来,扭着腰肢快步向门外走去,眼中含泪,嘴角含笑,口内还嗔怪道:
“怎么不早来报?老爷可算回来了,老爷一路辛苦,老爷的伤如何了?妾可要担心死了呢。”
岂料她刚走出正厅大门,就见影壁那边转进来的是一群陌生人,簇拥着三个孩子。
哪儿有傅皋的身影?
君氏立时愣住,收住脚步站在回廊的柱子旁,打量着傅瑶君等姐弟三人,这才意识到方才传话人说的是“大小姐他们到了”。
这就是老爷兄长家的三个孩子?
君氏此刻头回见傅瑶君姐弟三人,只觉得三个孩子长得虽漂亮,但未免都太瘦弱了些,个子也都不高,哪怕是那年纪大的,也不过是初见玲珑窈窕而已。
再加上三人都是素服荆钗,更半点儿看不出“富贵”二字来。
君氏立刻就看低了他们。
自己可是正经的官家良妾呢,三个死了爹娘的商贾之后,以后就得靠着自家老爷讨生活,算什么东西?
想着,她摆出个居高临下的模样,淡淡地说:“哟?这就是阿瑶和龙凤胎吧?”说着,俏眼一转,问自家家人,“老爷呢?”
家人忙道:“回二夫人,老爷刚进城就被四象司请了去,说是要问些话,等下就会送老爷回来,管家领了几个人跟着去了。”
君氏听说还会给送回来,还许人跟着,便不当回事儿,只翻了个白眼,重新扫向站在庭院中的傅瑶君等人,摆着谱儿道:“站在这儿干什么?进来吧。”
傅瑶君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不动,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君氏。
故人再见,一点儿没变,
傅皋的爱妾君氏,两年前入门,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傅皋的独子,小名叫福福儿的。
她长得很美但头脑空空,一门心思和婶娘陶氏闹腾争宠,而傅皋又确实宠爱她,在外看似正直,在家有不少宠妾灭妻的举动。
问,就是陶氏无出,陶氏病重无法管家。
前世自己刚到傅皋家中时,君氏也是这幅看打秋风穷亲戚的模样,等到她嫁给顾斯年后,她便换了张嘴脸,对自己极尽逢迎。
傅皋很纵容她,但到了关键时候,傅皋却能毫不在意地牺牲掉她,由她落于山贼之手,死相凄惨。
世上不缺头脑空空的美人儿,傅皋自然将宏图伟业看得最重。
因此傅瑶君对君氏并不很厌恶,但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倒是龙龙凤胎,对着金银满头、身裹锦衣的君氏,神情也是古怪了起来。
并非被富贵闪了眼,而是他们自幼在富贵窝长大,对于打扮自有一份经验之谈。
他们的母亲也是满头珠翠,锦衣华服,但搭配得却是相得益彰,就如那作画似的,非但要分宾主,更要有该留白。
可眼前这个婶婶,扮得未免夸张了些,满头珠翠不分主次地堆叠着,连头发都看不见了。
这哪里是打扮?这分明是货架子。
不是说婶婶是书香门第出身吗?怎么打扮得如此俗气?
而傅瑶君的仆妇们打量着君氏,神情各自精彩,想法却只有一个:这位,谁啊?难不成走错门了?
不过紧接着,一身素服,只戴两支珠钗挽发的陶氏,跟着走了出来。
傅瑶君一见陶氏,神色顿时柔和起来,带着弟弟妹妹对着她施礼:“二婶娘。”
只称呼一句,声音已经哽咽了。
陶氏那张难掩病容的脸上,此时更是多了慈爱与感慨,几步走下台阶,过来抱着她不许她拜,轻声哄道:“阿瑶吃苦了,婶娘都听说了,是阿瑶吃苦了。”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傅瑶君的时候,还是五年前的时候,傅渊带着傅瑶君来了一次京城。
几年没见,傅瑶君个子虽然没长多少,但是模样却越发明丽漂亮了。
她说着话,又将龙凤胎也抱住,垂泪道:“这是阿琪和小安吧?我也是第一次见面。”
都是好模样,只是傅瑶君长得更像傅渊,但龙凤胎长得都更像大嫂。
龙凤胎被陶氏引得,也哭了出来。
忙有仆妇们过来劝,陶氏的贴身丫头也送了见面礼给龙凤胎。
“以前的事情莫要多想,今后在家住着,都会好的。”她柔声安慰他们。
傅瑶君瞧着陶氏强打精神的模样,心中更觉难过。
陶氏身子不好,而傅皋的宠妾灭妻,更是让伤心掏空了陶氏的身子。
但陶氏依旧对他们姐弟很好,单单纯纯的,长辈对晚辈关心的那种好。
可傅皋,是为了自己的“伟业”,连他的妻子都能献出去的“枭雄”,最后还以失贞为由,逼迫陶氏自尽,全了他的名声。
再见陶氏,傅瑶君更笃定傅皋永远离开这个家,最好是死了,才是陶氏的解脱。
陶氏又拉过了那边的傅清君,笑说:“你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又对双胞胎道,“这是你们清君姐姐。”
站在门口的傅清君走过来,对着傅瑶君施礼:“大姐姐。”
说着施礼,眼睛却只在傅瑶君的衣服上打转,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嘲弄笑意。
傅瑶君太熟悉傅清君的神色了,只当不留意,回礼道:“清君妹妹,好久不见。”
而后,傅清君又与龙凤胎互相见礼。
一旁的君氏瞧着他们的样子,立刻不开心起来,冷笑说道:“老爷如今还没动静呢,夫人倒先急着认亲了。”
说着,她又扫向傅瑶君带来的那些人,撇了撇嘴:“人倒不少。”
却竟然没有东西。
不是说他们很富裕吗?怎么什么行李都没有?难道是来白住的?
傅瑶君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抬手一指,对佩玉道:“佩玉,我讨厌她,别让她再碍我的眼睛。”
君氏一怔,不懂傅瑶君的意思。
“是。”佩玉却已经大声应着,过去干脆利落地捂住君氏的嘴,抬头问傅皋家的仆妇,“柴房在哪儿?”
君氏哪儿想到傅瑶君会如此做,此刻虽然想挣扎着,但哪里挣扎得过佩玉的力气?满头钗环更是脱落了一地,叮叮当当的。
仆妇们都被吓坏了,反而是傅清君见君氏吃亏,倒来了小姐脾气,忙上前一步,对佩玉怒斥:“哪儿来的恶仆?还不住手?”
说着,她又对傅瑶君蹲身一礼:“大姐姐,这是京城,不是备州,是有王法的地方,那是我爹的妾室,姐姐怎么能如此耍威风?”
傅瑶君看着傅清君,心内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她还真是一贯如此,从来分不清敌友。
亲生母亲被君氏欺负得厉害,她却无视亲母,讨好君氏;自己是她的堂姐,对她也想要亲近,她却总帮着别人议论她不配做二皇子妃;傅皋将她送去给顾斯年当妾,傅清君却恨是傅瑶君不能生育,才逼得她不得不来当妾;傅瑶君逃走时本想将傅清君带走,但是傅清君却恨傅瑶君不肯安心做皇妃,是要害她也做亡命之徒。
最终在傅瑶君逃走之后,顾斯年将她折磨致死。
傅清君的一辈子,就像是悲剧的残忍笑话,让人笑不出来,气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
想着,傅瑶君挽着陶氏,冷笑道:
“我威风,是因为我是傅家长房嫡女,区区妾室,叫我名字还可恕,但我爹娘是傅家宗子宗妇,是为朝廷而死。便是我二叔也说要为哥嫂素服服丧三年。”
她说着,目光从傅清君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君氏脸上:“现在一个妾当着我的面穿红着翠,是嫌二叔治家不严的罪名还不够吗?或者我现在送了你去四象司,问问二叔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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