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抢婚
“放肆！你要干什么？”王正居一步就挡到了聂荣儿身前。
武清言手扶着剑柄，冷冷望着他：“我来带荣儿走。”
“荣儿入了我王家的门，已是王某过了门的妻子。光天化日之下，少侠想将她掳去何处，是何居心！？”
“妻子？”武清言眯着眼看他，眼里是冰凉杀意。“厚颜无耻，你怎么不问问她同意与否。”
一旁一个留着长髯的中年人忽然站了出来，指着武清言说：“怎会不同意，婚约在前，圣人指婚在后，三书六礼已成，人都迎到了家里，就差拜堂和洞房了，怎么会不同意。再说了，皇后赐婚，岂容你这来历不明的女子置喙。”
这人是王家的长辈，反应很快地出来帮腔，毕竟一桩大好事将成，怎么能让人轻易搅合了去。
周围的人听完他的话也纷纷点头，他们在武清言身边围成了一圈，站在离她远远的地方评头论足。
武清言不想和这些人争辩。在他们眼里，女子嫁给男子是天经地义；王少尹年轻有为，郎才女貌，如此登对，荣儿嫁他也是天经地义；皇后赐婚，臣民顺从圣意，更是天经地义。
他们眼里好像只有天理伦常，君臣忠义。女子的想法和意志有如无物，可以随便地践踏。
武清言深吸了口气，捏紧了剑柄：“我说了，今日这婚不许成。王少尹，我劝你自觉让开，我要带走她走……谁拦杀谁。”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安静了些，齐齐后退了许多。
“你这是要明抢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如此目无法纪。护院，护院何在，速速将这贼人拿下。”
“是！”一旁手持棍棒的护院家丁早已义愤填膺，领头一个身材健硕的只将纤瘦的武清言当做了自己立功的机会，两步就冲了上去。
伴随着一阵惊呼，武清言隔空一掌将那人打进了宴席之中，带翻了一桌酒菜。
王正居看着她出手狠厉丝毫没有犹豫的模样，知晓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咬着牙问道：“皇后赐婚，你在喜宴上出手伤人，无异于忤逆天家。你不要命了么？”
“你若再不让开，不要命的就是你了。”
武清言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有点害怕，但不是怕眼前的情形。
从刚才起聂荣儿就没说话，她真的会和我走么，她如果真的想嫁给王正居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有资格救她么。
“不可能，你想带她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王正居说着，忽然被人扯住了衣领。他被拽的一个踉跄，后退着差点摔到了地上。
他许久才意识到是聂荣儿在拽他，又一步走到了她身前。
“荣儿……”
“让开！”聂荣儿看都没看他一眼，再次用力将他推到了旁边。王正居虽是男子，但毕竟力气大不过习武之人，被用力一推就狼狈摔在了地上。
“武清言。”聂荣儿走到了喜堂的门槛前，隔着红色的盖头，声音闷闷的。“我不能走。”
武清言呼吸一滞，一时间忘了言语。
时间仿佛停滞，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窃笑，武清言没空理会，只觉得晕乎乎的，像喝了能一醉不醒的酒，眼里全是聂荣儿身着嫁衣的有些陌生的身影。
“为什么……”
“我师姐和我母亲在他们手上，我如果就此离去，他们怎么办。”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深呼了口气。
“……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他们。”
“当真？”
“当真。”
“如何保证？”
“以我的性命担保。”以我对你的心意担保。
你的性命？好像没什么说服力。聂荣儿犹豫了片刻，而后还是一把扯下了红色的盖头，迈步走出了门栏。
“我和你走。”
看着聂荣儿的妆容，泛红的面颊，精致的眉眼，发间珠钗无数，脸上却无半点笑容。武清言忍不住怀念起她曾经干干净净扬着小脸朝自己笑的模样，只觉着无比心疼。
“荣儿……”
“荣儿！”王正居在下人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聂荣儿离开。“真的要走吗？”
聂荣儿转身看向他，用一只手粗鲁的卸掉了发间的钗环，毫不心疼的扔在了面前的地上，宝石和珍珠碰撞出了好听的声响。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藏在袖子里的银簪戴在了头上。
看着她从袖子里取出自己以前送她的银簪，武清言心思复杂，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受。
“剑给我。”
“好。”武清言将背在背后的另一把剑递到了她手中。
铜铃的声音在手中响起，聂荣儿安心了许多。
“王少尹。你我确是有婚约在前，擅自毁约是我不对，我很抱歉。但你现今勾结奸人，以我家人亲友的性命要挟我嫁你，此等叫人不齿的行径，我又怎能容忍！”她拔剑出鞘，剑锋斩断了嫁衣拖到地上的长长裙摆。
“今日起，你我再无半点关系，婚约也好，赐婚也罢，今后休再提起，否则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荣儿！……”
“不许这样叫我。”聂荣儿差点没忍住把手里的剑扔出去。
武清言听着这话觉得耳熟，她头上的伤才刚好没多久。
“好，好。”王正居气得眼里要滴出血来。此番一闹，他面子丢尽不说，家族上下都要蒙羞。羞耻过后是愤怒，他怎么会允许这两个人折了他的面子又安然离去。
“陆华将军可在！”
“末将在。”宴席中一个挂着刀，满身披挂的军人起身答复。
王正居毕竟是洛阳府少尹，必要时是有权差遣守城兵将的。
“您方才也见到了，此女忤逆圣意，不忠天家，光天化日下私闯民宅，意图掳走我的家人，我命你率洛阳城守军，诛杀此贼！”
“是！”
众人围观之下，王正居冷笑出声：“跑啊，偌大的洛阳城，兵卒万万，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聂荣儿，你既然不珍惜，那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看着王正居歇斯底里的模样，武清言摇了摇头。她望向满身披挂的陆华，淡淡说：“陆将军。你不认识我么？”
陆华听得也是一愣，皱眉望向武清言，思索了许久。
“十多年前我住在洛阳时，曾见过你许多面，你不记得了？”
十多岁的时候武清言是随武后住在洛阳的行宫的，那时洛阳守将陆华时常去武后殿中汇报军务，他隐约记得那时候武后身边一直跟着个不知道身份的小女孩，和眼前的人长相颇为相似。
陆华拿捏不定，此次的婚事是皇后赐婚，可如果来抢婚的也是皇后的人，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他不敢轻易趟这浑水，犹豫地向着武清言一拱手。
“敢问阁下尊姓。”
“我姓武。”
竟然是武家人。他心里骇然，生出了退却之心。
“陆将军要拦我么？”
“不敢。”
“陆华？”王正居越看越觉着不对，心里生出怒气。
“此间事无关乎城防守备，恕末将不能领命。”陆华的城防守将做了十多年了，早已是人精，两句话就把事情和自己撇了个干净。
武清言笑笑，把手伸向聂荣儿。
“我们走。”
聂荣儿瞥了她一眼，没去牵她，说：“我自己会走。”
武清言一顿，心中泛起苦涩。毕竟物是人非，早已不是当初。
“好。”
少尹府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方才在人群中乱窜的孩子也被父母牵在了身侧。
“怎么了母亲，新娘子要去哪里呀？”
大人也不太理解现在的状况，将孩子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那个黑衣服的姐姐好好看啊。”
“小孩子别乱说话。”他母亲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周围同样沉默的人们，尴尬笑了笑。
隔着人群，喜堂上王正居的母亲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怎么拜堂拜了一半就没了动静，吵吵嚷嚷的。
正门外栓着一匹纯黑色的马，武清言一跃上马，又朝着聂荣儿伸手：“你衣裙不便，我扶你上来。”
聂荣儿再次无视了她的手：“只有一匹马？”
“来得急。”
“好吧。”聂荣儿叹了口气，运起轻功，一跃上了马背。
武清言驱马疾行于洛阳城的街巷之中，聂荣儿火红嫁衣上已经碎了一截的裙摆在风里飘舞，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瞧。
聂荣儿想尽量离武清言远些，可马鞍只有那点大小，她再怎么避都避不开武清言身上的暖意和她熟悉的馨香。
她心头泛软，有点委屈，总觉得几乎鼓不起勇气再去恨这个人。
“为什么要来救我？”
“聂姑娘，有别的心上人不是么。我若是不来救你，你怕是已经死了吧。”
“是。”
武清言心里凄然，可怜这个心上人却不是自己。荣儿还是荣儿，却早已不属于我。
“你该珍惜自己一些，你若是死了，有人会伤心。”
谁会伤心，是你么，武清言。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教我这个道理。”
“对不起……唐晋待你如何。”
聂荣儿捏紧了拳头。
她竟然真以为我对唐晋有意？她是从哪里知晓的这些，她怎么能这样想我。她难道以为世上所有女子都像她那样，轻易就可以投身别人的怀抱么。
罢了，反正我不会原谅她，任由她误解又如何。
“与你何干。”
是啊，与我何干。武清言心里泛酸：“武后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我会尽全力保护师姐和你母亲。但现在局势不稳，难保武后不会再次对你动手，秦任君也虎视眈眈。或许，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比较安全。”
武清言不舍得将聂荣儿送回万香谷，万香谷内的暗线被苏问仪清理了，她不放心，更何况谷里还有那个唐晋。
她此次抢婚并没有得到武后的首肯，是她擅自而为。
现今武后和秦任君斗成一团，双方都想拉拢武清言为自己效力，武清言在缝隙之中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可这两个人都不是好应付的，比起拉拢和结盟他们可能更信任威胁的力量，所以武清言说不准他们会不会再回过头来对聂荣儿做什么。
看着武清言的发丝在风里凌乱，聂荣儿心乱如麻。
武清言，你为何又突然对我这样好。你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做了曾经那些事。
心中不解抑制住了过去那些不堪的回忆，甚至让她暂且放下了报仇的心思。
“答应我两件事我就同意。”
“什么。”
“不许说曾经的事，不许解释，不要试图让我原谅你。”
“……好。”
“让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武清言。”
“好。”
也许，让我们重新开始，重新认识，假装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假装那些甜蜜，那些苦痛，那些思念和撕心裂肺都是一场梦。
你会不会重新喜欢上我，荣儿。
我会不会真的能原谅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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