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李归意又忙了一整天。

        陈氏一个人要在七天内做出五件精致的裙装实属不易，几个懂行的小裁缝绕着她团团转。小厮在前店打理着铺子，还四处吆喝即将来临的醉香楼盛宴。

        端茶送水的活儿自然就交到了李归意的手上。忙归忙，但她看着那一件件亮眼的衣裳被一针一线的创造出来，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以至于一下子干猛了。

        她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一整天，太阳一下山，她就觉得整个人如同散架了一般，四肢仿佛是被组装在身上，刚抬起来就撑不住掉下去。

        她揉了揉肩膀，将自己摔在床上，尽力舒展着四肢，想将酸痛的肌肉抻开。

        屋外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鸟鸣声，李归意一边想象着几天后的花魁盛宴，一边祈祷着第二天能赶紧恢复。

        结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一早，她本想一伸懒腰将自己带起来，却没想到刚抬起手来，就把腰给抻着了，她忍不住暗骂这副身体的娇贵。

        扭着不太舒畅的腰身，李归意总算出了房间，却听见一声闷响，低头一看，竟是一个瓷瓶摆在了门边。

        她艰难的弯下身子，拿起碰倒的瓷瓶，拧开一看，一股浓郁的药香飘来，是熟悉的味道——跌打损伤药膏。

        李归意左右看去，院子里空无一人，暖风带着屋外的飘絮落进院子里，她深吸了一口气，顿觉身心舒畅。

        阳光洒在院子里，她缓慢的舒展完四肢，忽然惊奇的发现，前一晚因太过疲惫而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的剪刀、水碗，都被放回了应该在的位置。

        她不禁揉了揉眼睛，高声叫着“小小”。谭小小从厨房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是你收拾的桌子？”李归意指着床边码放整齐的碗筷。

        谭小小疑惑地摇头，“我起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了，不是昨晚你收的吗？”

        见陆陆续续起床来院中等待吃早餐的小厮们饿着肚子坐在桌边，李归意挥了挥手，示意谭小小去忙她的。

        她盘起手来，看着眼前难得新奇的场景，蹙眉喃喃道，“难不成我还遇上个田螺姑娘？”

        “那些个小姑娘还没起床啊？”陈氏穿着围裙，听见屋外的动静，从裁缝间里探出头来，却没见到想见的人，忍不住对李归意抱怨道，“你招的这些个小丫头可真金贵，这才两天就受不了了。”

        李归意见她正干的起劲儿的样子，又看了看陆续从店外来的小裁缝们，示意她们先去吃饭，自己则进了裁缝间，帮她打起了下手。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陈氏自打那日被李归意留在店里后，便越发不在意她老板的身份，说起话来，也更像江州城中自来熟的中年妇女，“我就没见过把自己当小厮使唤的老板。”

        “这些不需要技术的活我还是能干些的，小厮都在前店揽客，我可不能放弃本就挣钱的营生，将全部家当都压在你这几件卖给富人的衣服上。”李归意实诚地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陈氏一听这话，气得想给她一拳，“你居然敢怀疑老娘我的能力？！就不怕我撂挑子不干吗？”

        “拿人钱财，□□。况且，我可是浪费了这么多布匹，拼了命的游说醉香楼的老板娘，给你了这么大的舞台，你舍得撂挑子不干吗？”

        陈氏听罢，忍不住笑开，她轻叹一声，似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往，“三个月前，我都不敢想象我有机会将它们做出来。”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吃完早餐的姑娘们也换好了围裙，套上了套袖，拿起了她们的针和线，加入到编织陈氏少年时期梦想的队伍之中。

        李归意揉了揉肩膀，回屋给自己涂上了药膏，在前店转了一圈，翻看了下这几日的账本，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店去。

        为了完成陈氏的梦想，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又来到了醉香楼的门前，来见她的忘年之交——丰柳。

        若想确保盛宴之时一切顺利，除了那日她从醉香楼带走的几位姑娘是身材数据，最重要的是要将那五件风格迥异的衣服与她们相匹配。

        那天她见了其中四个姑娘，心中已有了大概的方向，便让陈氏按照她选定的人选，进行制衣。

        唯独最后一位姑娘，她还没有亲眼见过，剩下的那件衣服以浅绿色为主色，像是森林中的仙子，野性灵动，是李归意最喜欢的一款，她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在丰柳的安排下，她终于见到了她，可惜，她果然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盈日是醉香楼中会演奏的乐器最多的女人，她的乐曲动人心扉，可惜，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空洞，淡漠的好像一切都没有放在眼里。

        李归意虽站在她的面前，却觉得自己仿若透明人。

        短暂的相见令她终于下定决心，要跟陈氏提议，换一件衣服。

        “你现在让我凭空做出一件衣服？！”陈氏听见这话时，以为眼前站了个疯子，“你可知道我窗边的这些样裝用了多少年来设计吗？”

        “醉香楼里没有一个人适合。若它的第一次亮相找不到最合适的人选，那对它而言，是一种浪费。”李归意比划着双手，试图让她能明白自己全部的想法，“可以在之前被你摒弃的作品里面选，再稍加改造，时间是来得及的。”

        陈氏听她所言差点笑出声来，蹙着眉头打量着李归意，她头一回从别人口中听来这样的话，“你，你当真觉得我的这些设计能那么珍贵？”

        “当然！”李归意也蹙眉看着她，“若我不觉得惊艳，又怎么会那么痛快的将你留下。”

        陈氏摇头笑道，“我以为你不过病急乱投医而已，没想到你倒还真有几分赏鉴能力，勉强算得上是个伯乐了。我这几日会一边做一边想，那个姑娘的衣服，你就放心吧。”

        李归意松了一口气，笑得纯粹，“我相信你。”

        她又走到之前的那件成品面前，抬起手来又舍不得落下，很美的作品，让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向往着别人家的小姑娘穿漂亮红裙子的日子里。

        她一边感慨，一边离开了裁缝间，抬头看了看落日的余晖，瞥见了一个藏蓝色的身影在她房门前扫过。她好奇地走了过去，看见她放在门前的那个药膏不见了踪影。

        李归意轻笑了一声，喃喃道，“没想到这田螺姑娘，竟然还是个有胡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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