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江州天气潮湿，与念川的干冷全然不同，百姓喜辣，江州厨师做菜，习惯或多或少加入些辣椒调味。
但燕云漠来江州半个多月，也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么多的辣椒。
他看着铺满了辣油，挤满了红椒的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菜食，只觉鼻腔生疼，嗓子发紧，胃底收拢。
“这什么东西？”他蹙着眉，询问着仍在从厨房端菜的谭小小。
谭小小将又一盆黑青色的东西搬到了他的面前，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薄汗道，“那个是红椒炒枇杷，这个是皮蛋炒鱼皮，清爽解腻。”
燕云漠迷惑地眯起眼睛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拿筷子挑起一根黝黑的鱼皮，表情复杂道，“这也能吃？”
谭小小无辜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枇杷润肺滋补，皮蛋清热泻火，鱼皮美容养胃，可都是难得的珍品，我一早去集市上买来的，可新鲜呢。”
燕云漠被桌上辣味扑鼻的红椒窜的够呛，直打了几个喷嚏，“那他们的为什么跟我不一样？”说着，扬了扬下巴，指着隔壁桌吃饭的小厮们。
谭小小笑道，“是老板特意让我为你准备的。不吃完不让走哦。”
燕云漠看着眼前的“美味”，终于做通了心理疏导，决定挑战一下，继而迎来了一阵猛咳。残酷的现实证明，他并不具备再次尝试的能力。
他当然没打算老老实实吃完再走，谭小小回厨房拿菜的时候，他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子。
在裁缝间帮陈氏打下手的李归意，一直透过窗户偷偷看着他，此刻见他难得狼狈的背影，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暗叹道，“叫你去青楼！”
乐青在商会的书房位于最里侧的一间偏厅，离后门很近，所以向来清净。此刻，他正翻看着从地下钱庄分坛里发现的账本，试图从中找寻些线索。
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几声悠远嘹亮的鹰唳。
他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将账本收好，转身从后门离开。
“难得你会来主动找我。”乐青佯装委屈道。
燕云漠揉了揉已经开始抗议的胃脘，直抒胸臆道，“饿了，吃饭去。”
乐青上下打量着他，又探头看向他的来路，“你们老板难道没管你的饭？还是找我来改善伙食了？”
燕云漠想了想方才摆在他面前的东西，明明比他小时候吃的那些发霉的土豆看起来要顺眼的多，却没想到他竟然都没能成功咽下去。
他不禁轻笑一声，看来自己现在的确过得越发滋润了，连身体都变得娇气了些。
小巷里的一处小酒馆，店里没什么人，乐青听完他的描述，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你好好想想，你哪里得罪你家老板了？”
燕云漠夹着菜，认真回忆道，“我得罪他？我除了晚上睡觉，在店里呆着的时间都少，见都没怎么见着，别说得罪他了。”
“你看看，这就是问题的根本！”乐青一拍手道，“他这几日正忙着捣鼓他那些个衣裳，我刚给他引荐到柳娘那里。店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还成日的去什么赌坊、青楼的，他能不揶揄你吗？”
燕云漠听罢，抬手按下了他夹菜的筷子，狐疑地看着他道，“我看你也挺有意思。明知道他什么身份，还要帮他搅和进集英会这趟浑水里。”
乐青嘿嘿一笑道，“江州是什么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你在念川没能探出他的虚实和底牌，在我的地盘，总得让我发挥发挥了吧。”
燕云漠松了筷子，半带笑意地看着他道，“你的地盘？那你可知道你口中的柳娘正是地下钱庄庄主夫人？你将他们二人牵了线，就不怕他们背着你搞出什么名堂来？”
乐青惊得掉了筷子，两根孤苦无依的木棍翻滚着落在了地上，他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人，“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燕云漠满意地看着他慌乱的神情，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地下钱庄搞不出什么名堂，他们更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找他的另有其人。当时我们从京城离开时，有人在找他，但他似乎并不想被找到。到了念川，那些人没有追来，在江州我暂时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但集英会马上要来了，我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再次出现。”
乐青皱着眉头思考，“你可有怀疑之人？”
“没有。”燕云漠耸了耸肩，喝了口酒又道，“但你试想一下也不难猜到，朝中除了皇上，谁最想找到他，在他在位时，谁的权力最大，谁更善于挟天子以令诸侯？”
乐青不是没想过左朝在找李归意，但左朝若是当真想找一个人，不过十日便能将大康翻一个底儿掉，而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动静。
燕云漠见他并不确定，又道，“都说田冲是天下第一的杀手，他就是一把利刃，只要给的钱能让他满意，他便会成为谁的刀。但在京城的几宗大案还不够明显吗？他杀的那些人或明或暗都在反对左朝的势力。”
乐青表情为难道，“虽然皇上在调查丞相是否在江州也有党羽，但他刚刚登基，稳定超纲是第一要务，哪怕知道丞相做过些什么，他也还不能动手。”
燕云漠的思绪随着下肚的好酒飘远，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胸腹间却仍觉得闷胀难耐，针扎一般的感觉在五脏六腑间蔓延开来，他有太多的事想倾诉，最终却不过说了句，“等，永远都在等，等到后悔的那一天，就什么都晚了。”
所以他离开后，又站在了醉香楼前。
等待是手段而非目的，他要做有意义的等待，就必须主动出击。
几天后的花魁盛宴上，他要当着江州富商的面，显露出一个信号，而这，就需要醉香楼中的一位姑娘帮助他。
眼前的女人一身浅色锦服，神情淡漠的坐在他的面前。
“我帮你报仇，”他开门见山，“你帮我做一件事。”
女人在看到他所拿信物之时，深情一颤，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却依旧淡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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