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下来是

特级咒胎是什么概念？

        那东西暴露气息的时候，哪怕它仍然处于“卵”的状态，家入硝子的大脑仍然空白了一瞬，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夏油杰和五条悟总归是比她多了太多直面咒灵的经验，两人震惊了一下后，便进入了更高等级的警备状态。

        夏油杰担忧地偏过头，用余光观察着家入硝子的状态：“硝子，你还好吧？”

        家入硝子把下唇咬得发白，从脑袋发懵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以后，身体仍然像是被冻僵了似的，甚至无法完成张嘴的动作。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咒力依照术式顺流，在家入硝子的咒力回路里的像泄洪的潮水，瞬间爆发。她伤口周围的衣物不可思议地被皮肤吃掉，取而代之的是要完好无损的身体。

        果然还是很疼，好像把自己塞进绞肉机一样……家入硝子在心中苦笑。但这痛感已经变得可以忍受了，至少现在，她必须忍受，只有可以随时间变弱的疼痛，不会干扰到她进行接下来的战斗。

        反转术式的恢复速度是比不上她术式能够达成的瞬间回复的效果了，也许五条悟和夏油杰仅用前者就已足够，家入硝子却无法打包票伤口不会让她的动作变迟钝。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注意到家入硝子的变化。

        夏油杰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五条悟则又咧嘴笑了出来，一字一顿地说：“等着看吧，硝！”

        “我们上啦，杰！”

        “不用你说！”

        发色一黑一白的两人，立刻朝狂乱咒灵身后暴露出的特级咒胎冲了过去。

        那只被家入硝子认定是当年死在这里的学生的咒灵尚没从癫狂中脱离，二人轻松地越过它，来到特级咒胎的面前。只要赶在发生什么之前毁掉这东西……

        “五条，夏油，快趴下！”

        家入硝子惊惧的喊叫声让两人动作一顿，但还是无条件地信任了她的话。

        恐怖的力量从他们的脑袋上擦过，带起的冲击依然把他俩撞飞出去，那东西直直朝特级咒胎撞过去，一阵轰鸣声过后，两个咒灵都消失在了扬起的烟尘中。

        家入硝子迅速赶到，为两人治疗，同时一起观察情况。

        五条悟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一级，刚刚绝对已经突破了。”

        夏油杰脸色沉了下来：“嗯，再加上它现在突然冲向咒胎的行动……这下可真是，麻烦大了。”

        三人陷入沉默。无需多言，他们虽然都还不是成熟的咒术师，但也能猜到这种情况下发生了什么——

        特级咒胎融合了一级咒灵，有什么东西即将要诞生了。

        夏油杰开始清点自己剩余咒灵的数量。昨天抓到的一级咒灵他还没有掌握熟练，现在却不得不拿出来用了。

        五条悟抹去额头上的汗。他的状态也不算好，已经战斗很久，无下限全开的模式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夏油杰突然回头，拍了拍家入硝子的肩膀，朝她露出温柔的微笑：“放心吧，硝子，那个洞我能开第一次，就能开第二次。”

        五条悟也笑了出来：“担心什么，老子可是最强。”

        家入硝子望着夏油杰凝视着自己的温柔眼眸，里面盛满了安慰的神情。她突然觉得，唉，好没劲哦。

        她轻轻地微笑：“……那就看你们的啦。”

        一直自我感动到现在的自己很没劲，喊着什么“要当假面美少女”的自己很没劲，只能治疗的反转术式也很没劲。

        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如果这两人都在这里结束，一切都没有意义。

        特级咒灵动了。它发出了不成调的咆哮声，重复地喊着家入硝子的名字。

        “家入、家入！为什么要烧死……家入……”

        ——连灾难的源头，都是来自于她，最没用的家入硝子。

        “上了。”

        那两人又一次冲了出去，把家入硝子丢在身后。不，不对，不是他们丢下了她，只是她没办法跟上他们的脚步而已。

        所以就停留在原地？只是看着他们受伤？

        家入硝子清楚地看到两人在特级咒灵的攻击下变得越来越难以抵抗，逐渐向颓势跌去。如果不是她，这两名天才不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强大的敌人，他们一定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终于，五条悟抓住了特级咒灵的一处漏洞，他大吼着咬紧那疏漏不放，像一头紧追猎物的狼，疯狂地展开攻击。夏油杰总是能够配合默契，补上五条悟攻击之间的间隙，利用一级咒灵的能力后则比从前更加得心应手。

        但这还不够。

        那是特级咒灵，被咒术界的人告知，一旦遇到，一定要立刻逃跑存在。

        所以，家入硝子才会站在这里，狼狈地四处躲藏，不给两位同伴添麻烦，然后，等待他们抓住机会，为自己打开逃跑通道的那一刻。

        袖手旁观。

        家入硝子前10年的人生，几乎可以用“普通”二字概括。

        九岁那年，父母因为工作留在医院加班，家入硝子从学校回家后，独自蹲在微波炉前，等待便当加热时，她第一次产生了想去医院看看的想法。

        没有小孩子不讨厌医院，因此家入硝子很少去父母工作的场所。也许是因为今晚的便当里有她不爱吃的茄子，也许是因为半年前的事件，所以家入硝子此刻忽然非常想要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非留在那里不可。

        于是她从父母的书房里找到了他们的名片，上面写有医院的地址。靠着和路人一点点打听，家入硝子生生走了三个小时，五公里路程，终于抵达了那家医院。

        瘫坐在候诊大厅时她连此行的目的都忘记了，脑袋冷静下来以后，才想起自己明明是可以做电车过来的。

        那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询问过护士小姐，更是得知父母早就已经离开。借用医院的电话联系上之后，她理所当然地被一顿臭骂。

        家入硝子只好蹲在医院门口边数星星边等爸爸开车来接她。

        如果非要让家入硝子说出一个人生转折点来，那必然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救护车从道路那头疾驰而来，响亮的警笛声提醒周围的人流车流尽快避让。由于不是高峰时间，道路上宽敞空旷，眼前就是医院，应当是毫无阻碍。

        然而一只小狗突然冲上路面，紧跟着的是牵着断掉的绳索的男孩。两个小小身影忽然出现在救护车的前方，结局几乎已经被注定。

        家入硝子吓得忘记了呼吸，刺耳的喇叭声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一名年轻的男性边大叫着危险边冲了出来，他用力向男孩扑去，把对方和小狗一起撞向道路对面，自己的身躯则差一点就要被卷进车底。

        看到男人，男孩，甚至是小狗都平安无事后，家入硝子感觉自己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她看到那名男人第一次时间爬起来确认自己救下的小孩子没有大碍后，怒气冲冲地教训了对方一番，全然无视自己受的伤。

        男孩的母亲随后赶来，泣不成声地向这位先生道谢。怒气冲天的男人面对真挚的谢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即将发生的不幸袖手旁观，这像什么话！”

        因为这起事故只是一次意外，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教训了男孩后，男人说自己还要回家看女儿，带着脸上没有处理的擦伤匆匆离开了。

        对即将发生的不幸袖手旁观，这像什么话。

        家入硝子蹲在医院门口哭得昏天黑地，谁来劝也不理，直到她的父母赶到，知悉一切的两名家长相顾无言，除了把硝子抱在怀里，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之后家入硝子的身上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她开始沉迷主角行使正义的热血少年漫，开始带着奇怪的伤口回家，开始变得活泼好动起来。

        对于原因，家入一家三人都心知肚明，也都保持沉默。

        家入硝子本将那件事深埋在心里，以为自己会一直怀揣着被尘封的秘密行走下去，直到最后。

        “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呀。”家入硝子竟然笑了出来，她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家入硝子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迈步向前。她从遮蔽物的阴影里走出来，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站到咒力的漩涡中，站到他们身边。

        “这次我不会袖手旁观了，近藤。”家入硝子站在特级咒灵的面前，暖棕色的双眸里闪烁着与之相反的冰冷坚毅，哪怕女孩看起来是如此弱不禁风，她此刻也决定要为了自己的理念而战。

        “不，应该说……一直是你的意志吧，幸田。”

        听到熟悉的名字，夏油杰一怔：“幸田？那不是我们的同班……？”

        “没错，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家入硝子笑了笑，“所以你才能够知道，被警方发现的那个丢在仓库里的发夹，早些的时候还戴在我的头上。”

        家入硝子的手放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背后，咒力反转，使用着反转术式的她一边为二人治疗伤口，一边注视着安静下来的「幸田」。

        “幸田，没有继续攻击，说明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的，对吧？”家入硝子说，“既然如此，就请听我说完吧！”

        没有得到回应，家入硝子依然继续解释下去：“我刚刚才想起来，之前收集家庭信息的时候看到了，幸田和近藤住在同一条街道，这样的话你们两人认识，甚至关系不错也不奇怪。在这个前提下，四年前警方去近藤家里调查的时候，一定也会和你了解他的情况。”

        “那么，你肯定也被问到了这个问题——‘你认不认识这个蝴蝶型发卡的主人？’并且，你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家入硝子的发卡，因为造型醒目，再加上我曾带着这个发卡到班上和好几个人炫耀过。”

        “我一直很奇怪，警察是怎么只靠一个已经烧焦的发卡找到我的。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照常上学时，幸田你看到我会露出那种震惊的样子——”家入硝子说到这里，露出了终于想通什么的表情。

        “你在震惊，为什么我这个杀死近藤的凶手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学校里。”

        家入硝子的尾音刚刚落地，「幸田」的攻击便直冲面门。夏油杰和五条悟反应很快，想要起身御敌，早有准备的家入硝子抬手阻拦，被挡住了攻击路径的二人气急，收手的时候却反被女孩向一旁狠狠推开。

        「幸田」的手掌挥舞到家入硝子的面前，她却只抬起两条手臂与之相对，完全是螳臂当车！

        家入硝子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自己完全是在赌命，如果赌错了，她会赔上一切，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眼看着可怕的咒力冲到面前，家入硝子的双脚也没有挪动半分。她情不自禁地发出吼声，向自己犯下的错误迎去！

        轰的一声，咒灵的攻击几乎将地面劈成两半。

        五条悟被气浪冲得翻滚两圈，顶着砸到脑袋上的石子，拼命朝沙尘中看去：“敢死的话给老子等着啊，硝！！”

        夏油杰没有六眼，他从自己咒灵的身后出来，直接冲向沙尘中，一边咳嗽一边试图凭借着对咒力的感知寻找家入硝子的方位：“硝子，你在哪里？”

        好在烟尘很快散去，逐渐显露出里面的景象。

        首先是「幸田」巨大扭曲的身影，它僵持着没有动作，在它的手臂之下，是一个被衬托得相当矮小的身影。

        是家入硝子。

        两人刚放下的心在看清了她的模样后又高高提起。

        家入硝子的身上满是鲜血淋漓的伤口，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然而她依然死死地抵住咒灵，在他们肉体接触的地方，发生着诡异的一幕，哪怕不需要六眼，夏油杰也能够看清楚。

        咒灵的身体被家入硝子不断地吸收着，填补起那些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那些血甚至在她的脚下形成一片水洼。咒灵的模样则较为诡异，它像是在被不断蚕食的某种生物，化为他人生命的养分。

        ——「术式·轮回转变」。

        家入硝子的身体因为血肉填补的剧痛而不断颤抖着，但她却能够因为伤口的愈合站得愈发笔直。

        她赌赢了。

        发丝杂乱地黏在脸上，被血液覆盖的脸颊抬起，家入硝子睁着发亮的双眼，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

        “因为我，没有杀人啊，你这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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