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命
“你不好好做你的王爷,整日待在太医院作甚,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吗?”
云皎自得了夏启的同意,便整日呆在太医院。一开始别人以为他一时兴起,只是偶尔闲聊些古怪偏方疑难杂症,余下便让他自行其便。
但逐渐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他每日和他们同一时辰来到太医院,再一同离去,看到哪个忙不过来也会上去搭把手。
几日下来,太医院上下也逐渐和他相熟起来,此时听见太医令调侃之言,便在一旁乐呵呵地接话道:“诶,你别说王爷可能真觉得这王爷做得乏陈可善,甚至无聊,所以才来我们太医院的。”
云皎手下侍弄着草药,笑道:“诸位说得甚至有礼。”
众人齐声笑着,唯独张太医面上一冷,冷哼一声:“有礼个屁!”
众人不明所以,但面上都有些尴尬,反观当事人却平静异常,甚至嘴角还噙着笑。
他看云皎这副模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噎得他甚至难受:“你还笑得出来!”
“世间之事大多逃不脱‘缘分’二字,竭尽所能后若还是不得,大概就是无缘了吧!”云皎指尖的动作得慢斯条理,细看下甚至还带着两三分漫不经心。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云皎,道:“什么有缘无缘,有空瞎想,不如来帮老夫看看这药方!”
在九曲县时,云皎与他研究一副药方,他正说着什么,乍然看到云皎脸色煞白,当时深夜,烛火映照下云皎面色竟呈枯槁之色。
他慌忙拽过掩在袖袍内的手腕,这才注意到,他连指尖都在剧烈地发抖。
探了半响脉象,心脏如坠深海,冰凉一片,他不敢置信地又拽过云皎另一只手,皆是如此。
脉象怪异至极,无序无率,散乱至极,探不出一点头绪。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诊出来了绝脉。
“怎会如此?”他看着云皎难以置信。
怎会如此?云皎也想知道。
云皎半伏在桌案上似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无妨,老毛病了。”
要是别人还能被他糊弄过去,但这次是他张令献,如若真被这小子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干脆太医令也别做了。
“无妨?你这可是绝脉,”他又捏起云皎的手腕,“命不久矣!”
自那时起,他便开始研究云皎的病情。
云皎心中明白,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多亏了老天垂怜,没准哪天老天就收起了那点怜悯,更遑论把毒解开呢!
但他还是不由抱着一线希望,万一呢!
那天深夜,云皎服了药缓和后,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请他不要告知陛下!
“为何?”他问。
屋内不知从哪里漏了点风,烛火摇曳,他的眸光便也闪烁不定。
“怕——”他垂下眼帘,便看不到他的眼睛,“陛下伤心。”
张令献瞅了眼捏着方子的人,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夜深无眠,云皎屏退众人,倚在塌上看起了闲书。
殿门“吱呀”一声,像是被风吹开了,很轻。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便看那人轻手轻脚地关上殿门,似是怕打扰到殿内的人。
“陛下?”他轻呼出生,神情讶异。
夏启也愣了一瞬,脱口而出:“怎么还未休息?”
他这句话问出,云皎倒是明白了,感情是偷窥啊!
他未拆穿,只是笑道:“陛下这是刚处理完政务?”
夏启摸了摸鼻尖,未答话,先走到云皎跟前,道:“深更半夜也不嫌冷,炭火也没烧。”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他看着云皎烛火中莹润的脸庞,竟着魔似的碰了碰。
是温热的。
或许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指尖冰凉,激地云皎猛地一颤,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抬头去看夏启,本应脱口而出的“陛下”被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唤不出口。
云皎觉得他的眼神太深了,烛火映照下也看不透彻。
夏启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在云皎开口前便收了手指,还能在眨眼的空档里给自己诌出个理由:“张福仁明日出宫去,需不需要给你带点素食斋的吃食?”
云皎的神情比刚才还要愣怔,似是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
“你不是喜欢素食斋的吃食吗?”
这下云皎听懂了,“哦”了一声,看着他笑。
“多谢陛下惦念,臣很喜欢。”
又无话了,夏启搜肠刮肚想挤出点可以聊笑的言语,但是挑挑拣拣还是觉得没有能说出口的。
“陛下可是遇到了烦心事?”云皎乍然问道。
夏启拉回点神思,奇道:“怎会如此问?”
“陛下眉间阴郁,连神采都弱了三分。”云皎笑道,又把汤婆子往怀里搂了楼。
夏启未回答,却说:“冷了?”
云皎摇头道:“无妨,手冷罢了。”
夏启却不管他怎么说,径直走入内殿,回来时怀里却多了了一床锦被。
“陛下,你这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便被锦被裹了个结实,只能哭笑不得地又喊了声“陛下”。
“冷了还在这干耗着,你是不是傻?”
云皎垂眸看着他把锦被两端紧了紧,复又被劲瘦的十指攥着。
这一刻铺天盖地的酸涩齐拥而来,仿佛被攥的不是锦被而是他的心脏。
他强压下那股子酸涩,刚想开口又不得不偏过头。
“殿中也不烧炭火,”夏启盯着如玉质的耳垂,“不喜欢烟味?”
“嗯,”云皎转回头看他,“其实白日里不怎么冷,现在只是夜深了。”
夏启听罢,却拧起眉沉思起来。
“要不你搬去暖阁住吧!”他骤然说道,落到云皎耳中却如平地惊雷,又哭笑不得。
“陛下,臣倒也没那么娇气,”云皎着实有些无奈,“不过陛下实在勒的有些紧。”
“嗯?”
他见夏启疑惑地看着他,便从锦被内拍了拍,道:“陛下是恨不得把臣的头也裹进锦被里吗?”
夏启低头看了看被他紧攥着的锦被边缘,默默松了两寸。
其实他是想抓住锦被中的那只手的,眼神打了个圈又移到云皎脸上,问道:“你前往九曲县的前一日对朕说,有机会和朕细说你与无怀禅师之事,可还作数?”
云皎眼睫忽地一颤,随即笑道:“陛下愿意听自是作数。”
夏启心想,他岂止是愿意听啊!
他的手还在攥着锦被,躬身垂头,言语间的呼吸落下,洒在耳际脸颊微痒。
“陛下难道要一直这个姿势听臣说话吗?”云皎指甲划过包着汤婆子的锦布,压着声音问道。
“臣一时半会也说不完,陛下不如先坐着吧!”
说罢,他并未等夏启的回答,便要从锦被中伸手攥住被角,而夏启也当真松了手。
他看了半响,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将锦被替他裹了裹,便顺势挨着他坐下,道:“说吧。”
云皎偏过头看了他一会,默默往旁边挪了点,谁知中途被一只手臂拦住,又带了回去。
云皎:……
“恐怕陛下还不知道,臣这个嫡长子自襁褓中就被送到了大悲寺吧。”云皎缓缓说道。
“臣自年幼身体便不好,太医说是先天带的不足,是天命使然,郢帝——”云皎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改口,“父皇便将我交由大悲寺的无怀禅师教养,希望借由佛祖圣福,怜悯于臣,”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佛不渡我。”
夏启听得眉头紧皱,道:“这就是你说的‘一时半会说不完’?”
云皎:……
“你当朕是三岁的孩童吗,随便胡诌两句便能糊弄过去?”
“你那些高深诡谲的谋略都哪去了?”
“嗯?”
“那陛下想听什么呢?”云皎听他说完,略显无力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谁知夏启一把捏了他的下巴,掰了过去:“你觉得朕想听什么?”
“朕从来不认为义亲王是信什么天命之人。”夏启语气不悦,连眉头都是紧蹙的,可是云皎却从中看出一丝无奈。
“可若是有些天命不得不信呢?”云皎看着那双眼睛问道。
“那朕替你砸了那天命。”
“可是,若是无用呢?”云皎紧盯着他的眼睛,喃喃道。
“那朕就替你挡了。”
云皎心上一颤,实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压了压心间悸动,笑道:“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已过三更,夏启方从承明宫走出。
张福仁赶紧上前为夏启披上大氅,却听夏启说:“你明日出宫一趟,往日他爱吃的都买些来。”
他低低应着,心中本是三分的猜测现下已是□□分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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