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抓鬼

师父，那两个水鬼就住这儿？

        胖子黝黑的大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正经，几步迈到了我前边去。

        胖子，不对，溺死的人只有一个，二公是死在岸上的！

        我急忙想要站出来纠正他的说话，却见瞎眼师父冲我摆了摆手，摇头说道，所谓水鬼，并非单指溺死的人，如你所言，这老头在临死之前曾经因为被自家儿子的鬼魂迷住，进入到了水面之中，再加上随后枉死在那屠户的刀下，怨气很深，在这种情况下变成水鬼并不稀奇。

        我点点头，似有所悟。

        一般来说，死人变鬼的几率还是很小的，只不过舅舅村子里的情况却不一样，这片区域早已受到了李雪怨气的封锁，即便死了人，神魂也无法顺利逃脱，归于幽府之内，这种情况下就只好变鬼了。

        而二公死亡的地点距离水库又那么近，理所应当的便会成为他就近的选择。

        现在还是白天，等待水鬼自己出来的几率不大，所以需要有人去引出来，

        瞎眼师父一脸平静地望着水面，雾影迷蒙，飘荡着诡异的深寒，冷不防他突然将眼神转向了我，说你准备好了没有？

        准准备什么？

        我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后方才反应了过来，当即头皮一炸，下意识边王后退了好几步远，哆嗦着讲道，老爷子，你该不会是想叫我下水，去替你把水鬼引出来吧？

        我年纪大了，水性不好，而一心从小便在我的督促下练气，体内含有一股阳刚之气，寻常阴物也不敢靠近他，这里边只有你和那两个冤死鬼是认识的，当然由你来引了。

        瞎眼师父的话仿佛理所应当，然而落进我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开什么玩笑，我去引鬼？

        瞧见我脸上露出一万个不愿意，瞎眼师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胖子笑着上前来拍了拍我，给我打气道，

        别傻站着啊，有我师父在，保证你能平安回来，对了，下水之后你可千万别怕啊，人一怕就会泄了阳气，若是被那水鬼上身，对你可不太好。

        行！

        我点了点头，咬牙答应。

        人家师徒二人情缘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帮忙，对这个村子而言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瞎眼师父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凄惨，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个村子里有人恩将仇报，我若在这个时候露怯，怕是把舅舅整个村子里的脸都丢光了。

        等等，先把这个套上。

        在我下水之前，瞎眼师父从怀里取出了一根红线，嘱咐胖子替我绑在身上，并附在我耳边说道，我忘了你是纯阳之体，就这么下水容易惊着鬼魂，你放心，这根红线的作用只是暂时封住你体内的阳气而已，这样子，你在水鬼的眼中便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说话间，胖子已经用红线在我身上打了几个结，说来也奇怪，当他把红线套在我身上的那一瞬间，我立刻便感觉身体里的暖意正在逐渐消退，紧接着背心一凉，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窖一般。

        绳子的另一头被系在了胖子的腰上，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在发生意外的时候，方便他可以随时随地将我拽回来。

        弄好了这一切，师徒两人便背着手，站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我，我心头发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抬腿一步步走向了水中。

        这水库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每次暑假我妈都会带我到外婆家住上一段时间，山里的孩子没什么休闲的好去处，便将这水库当做是玩耍的天堂。

        记得我妈最怕我下水，小时候还曾经叮嘱过我，说这水库经常淹死人，弄不好便会有水鬼出来索命，我当时是不信的，现在却不由得不信了。

        一只脚跨进水面，彻骨的寒意便骤然袭遍了我的全身，我浑身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艰难地迈动双腿，一步步朝着深处走去。

        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冷，并没有别的感觉，不过随着胖子的催促，我也很快走到了较深的地方，开始摆动四肢，在冰凉的水库中游起了泳。

        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整个过程中，我有好几次都打算要喊出要放弃的话来，然而话到嘴边，却被我硬着头皮吞了回去。

        钓鬼和钓鱼一样，成与不成，全看运气。

        我在水里呆了十几分钟，除了需要调整呼吸，应对全身传递而来的冰冷之外，还得随时随地注意观察四周，寻找那两头水鬼的踪迹，压力可想而知。

        水面上的雾气很深，游了不知道多久，在四周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下，我突然看不见胖子师徒的踪迹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四肢划动流水的声音之外，整个世界便安静得好似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心底一慌，下意识抓住了绑在身上的红绳，轻轻拽了一拽，却并没有感应到有丝毫受力的地方，红线的那头空荡荡的，让我一下子陷入到了无边的恐惧当中。

        胖子，胖子？

        我大声呼喊着，惊慌失措的声音飘荡在雾影之中，阵阵流水的回音传递在我耳边，等了许久，却并未听到任何回应。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当这想法浮现在我心头的时候，我满脑袋的头发都因为恐惧根根竖直了起来，心脏一通狂跳，当即便朝着岸边游了回去。

        我拼命地划着水，一边不停地喊着胖子的名字，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无数冰冷的湖水灌进了我的口鼻之中，呛得我十分难受，连喘带咳。

        渐渐地，我突然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周遭的场景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雾，仿佛一堵无形的气墙，将我隔离在了生与死的边缘，陷入无尽的挣扎与徘徊。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老子到现在都还是个处男呢！

        极度恐慌的我变得越来越暴躁，尽管明知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恐怕都逃不开二公爷俩替我设置出来的鬼打墙，却还是拼命地划着水，期盼会有奇迹发生。

        只可惜奇迹之所以会被称作奇迹，就因为能够受到上天眷顾的人实在太少了，我很快便将自己搞的精疲力尽，不得为自己选择一种最省力的方式飘在水面上，然而视线一转，却即刻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我看到在黑沉沉的水面之中，此刻正有两团朦胧的影子附在了我的脚边，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我，像是打算要将我直接拽到水下。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视线，那团黑色的影子同时抬起头，露出一双麻木而空洞的脸，眼神中饱含着整个世界的恶毒，透过光线的折射，让我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居然就是二公和他的小儿子。

        啊！

        我拼命蹬着双腿，试图摆脱它们的控制，然而随着我动作的加剧，那两对抓在我脚踝上的鬼手也变得越来越冰凉，仿佛迸发出了无穷巨大的力气，让我连喘气的时候都没有，便直挺挺地栽进了水中。

        湖水淹没我头顶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就快要死了，恐惧如同发酵的泡沫，无形中挤压着我的肺叶，促使我大脑中传来阵阵眩晕的感觉。

        周玄，坚持住！

        然而，就在我即将要闭上双眼的那一刹那，一声粗豪的巨啸声却随之传来，仿佛巨锤撞击着铜鼓，震得我耳膜发炸，溺水的感觉消失不见，浑身一轻，原本模糊的意识在一瞬间恢复到了清醒之中。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仍旧飘在水面上，只是胸口的红线早已被胖子拽得绷成了一条直线。

        只是那两团黑影还在，依附在我的脚边剧烈挣扎，却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牢牢牵制住，根本脱离不了我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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