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超度
在那几秒的时间内，我认为自己几乎已经要死了，然而胖子的喊话声却无疑在我即将要陷入混沌的意识中打上了一剂强心针，促使我精神一震，彻底恢复了清醒。
周玄，那两只水鬼已经被你身上的红线束缚住了，你不要乱动，我跟师父立刻拉你上来！
说话的同时，我感到那条原本绑在我身上红线骤然缩紧，身体便好似牵线的风筝一般，在冰冷的湖水中飞速退却，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被胖子硬拽着靠近了岸边。
那两团靠近我脚踝的黑影似乎意思到了危险，此刻正竭尽全力地挣扎着，隐隐传来一声声阴厉到了极点的怒吼，这声音传紧我的耳中，仿佛具备很强的迷惑作用，让我刚刚恢复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渐渐的，我感觉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一道隐隐约约声音响起，轻得好似风吹，却偏偏拥有着无穷的魔力，开始慢慢占据我的心神，
把红绳子割掉，快把它割掉，割掉它，割掉它！
这声音融进我的耳朵里，开始支配着我的身体，很快，我的意识便在它的影响下逐渐淡化，不自觉伸出手去，开始拽起了绑在我身上的红绳。
紧守住意识，不要去听！
瞎眼师父看出了我的不对，当即快步冲进了水中，此刻的我被胖子拽得距离岸边已经很近了，几秒钟的时间过后，我模糊的意识便察觉到仿佛有一只冰凉的大手抵住了我的额头，耳边传来一连窜快速的吟唱，像是电视里的和尚念出来的经文。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不断交织着，仿佛烈焰撞上了冰川，一刹那爆发出通天彻地的巨大轰鸣，我脑子给这气场一撞，顿时变得晕晕乎乎的双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僵硬的四肢逐渐感应到了一丝温度，紧接着睁开疲惫的双眼，却见自己正倚靠在一颗树的树角之下，身上盖着胖子的衣服，而在我不远的地方，则飘飞着两股黑沉沉的清气，像是囚笼里的气球，尽管死命挣扎，却逃脱不开笼罩在它们周围的一股无形气场。
气场的源头来自于瞎眼师父，我瞧见他此刻双膝盘坐，浑身正隐隐传递出一丝丝淡金色的毫光，紧闭这双眼，略显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祥和的色彩，口中则不断默念着一长窜让我听不懂的咒诀。
伴随着他念动咒诀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即使我身为一个门外汉，却也看懂了此刻洋溢在他周围的光晕正不断加强，至于那一大一小的两团黑气，则一下子变得格外慌张，隐约间传来阴厉的嘶吼，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苦楚。
嘿，你醒啦！
我摆了摆头，驱散掉盘旋在我脑海中的昏沉，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耳边就传来了胖子大大咧咧的声音，
你小子刚才可吓死我了，突然就变得跟发疯一样，要不是我师父反应快，冲到水里去把你捞了起来，估计那红线早让你给扯断了。
呃啊？
我用力锤了锤脑袋，却根本记不得先前发生过的事情，睁开发懵的双眼，一脸迷茫地望着留在身边照顾我的胖子，
你说我刚才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嘿嘿，记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啥好事，喏，看见那段黑影没有，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那玩意指定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两父子了。
胖子双眼微眯，大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没有继续跟我讨论我为什么会突然昏迷的事情，反而一挥手，将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那两团灰影子身上。
瞎眼师父的吟唱声还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两团灰影活动的区域也变得越来越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死死禁锢住了，双双跌落在地上，一眨眼，竟显露出两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水猴子模样，只是它们的身体并不凝实，浑身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像是经风一吹便要散去的样子。
师父，你怎么不直接把这两父子给超度了？
见自家师父已经完事了，胖子忙不佚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朝那两只水猴子快速跑了过去。
吱吱吱！
察觉到他的靠近，后者竟然张开了大嘴，冲胖子恶狠狠地发出尖声嚎叫。
胖子没有理会这两个小东西的威胁，大脸上肥肉一抖，露出一脸凶蛮的架势，连续挨了几脚之后，那两只水猴子便老实下来了。
眼见胖子将这玩意如同皮球般踢来踢去，瞎眼师父沉着脸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拉开胖子，蹲在了身形较为弱小的那只水猴子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它，沉默良久，方才叹气出声，
老伙计，四十年未见，真没想到如今的你竟会变成这副模样，人呐，就是贪念不足，你也一样。也不知你此刻的遭遇，是否会让你在黄泉路上，多出几分后悔来？
瞎眼师父这一席话，饱含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在里边，出人意料的是那水猴子居然仿佛听得懂，当即停止了挣扎，灰蒙蒙的眼窝中竟似流出了两行血泪，佝偻着站起来，对着瞎眼师父不断作揖，口中吱吱作响，像是在说些什么。
瞎眼师父没有插话，只是蹲在原地耐心地听它讲完，良久后方才点了点头，如同面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看着它，说好，我原谅你了，希望你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能够好好注重德行，就算投了畜生道，也要记得好好伺候主人。
说完这话，瞎眼师父的衣袖中徒然滑落出两张黄符，被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抖手一抛，化作漫天散落的幽蓝色冥火，围绕着两团黑影不断打着转，不消片刻功夫，便已覆盖在了它们的身上，猛然腾升起无数火焰。
在这火焰的煅烧之下，黑影的身子渐渐变得稀薄，直至最终消散，化作一缕轻烟流逝。
我靠在树下，眼睁睁瞧见二公与他儿子的阴魂化作灰飞，内心深处却涌上了无数的唏嘘，既有对于瞎眼师父这般广阔胸襟的浓浓敬佩，更多地，却是出自于对这世间公道的感叹。
当年的二公若是能够抑制住心中的贪婪，或许今日，本该有着更好的结局。
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杀进村里，把那作恶的女鬼揪出来？
胖子偏着脑袋，似乎很好奇自家师父对于这对冤魂父子的处理方式，一个劲的催促他作出下一步的决断。
瞧见胖子脸上的表情，我估摸着他师父应该并没有将自己在四十年前的遭遇告诉过他。
你那么着急，心中可是有了对付女鬼的办法？既然如此，那便一个人先进村吧，我和周玄就坐在这里等你凯旋而归便是！
瞎眼师父瞪了胖子一眼，没好气地呵斥道。
呃
胖子吓得赶紧缩头，苦着脸说师傅我错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本事，替你打打下手还成，真要是论起捉鬼，我恐怕连一般的冤魂都对付不了。
你总算还有点自知自明！
瞎眼师父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超度完了二公父子的阴魂，这两师徒一前一后向我走来，瞎眼师父提出暂时在这里休整一下，以便我可以快速恢复状态，替他们带路。
经过这次折腾，我确实也虚弱得紧，便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胖子则闷着头下水抓鱼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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