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病
这时节,一同病倒的还有武安侯。
在芊夫人和虞槐岁病倒的前三天,好好的一个壮年男子竟口喷鲜血倒下,至今未曾睁开过眼,往常红润有光泽的脸此刻苍白没有血色,好似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一般。
满城的大夫看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杨老太君,也就是武安侯的母亲急得团团转,她原本育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嫁给先帝当了惠妃,生下长平公主便病故了;二女儿任性叛逆,因不满他们安排的婚事竟与胡人私奔,至此杳无音讯;三子赵时延自小乖巧懂事,顺利地继承了老侯爷的爵位后还去边疆历练了一番,若非后来胡人狡诈给他投毒,致使他从此之后体虚多病,他恐怕现在都还在边疆叱咤风云。
她如今算是只有武安侯这一个孩子了,三子忽起怪症,她唯恐老天又要将她这唯一的一个孩子也要夺去了。武安侯府忠心耿耿,圣眷素厚,杨老太君慈母心切,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厚着脸皮请求面见皇帝。
杨老太君出身望族,是个面相和气势十分威严的妇人,或许是此刻正为儿子担忧,她神情肃冷,皇帝甚至觉得她的模样凝重得有些苦大仇深。大监将她领进御书房后便自觉地出去了,顺带地还关了门,皇帝起身恭敬地走过来迎她:“杨老太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皇帝其实早已听说过杨老太君大张旗鼓的为武安侯遍寻名医,没想到这才没几天,她竟然到皇宫寻他来了,莫非武安侯的病情已经到了药石无用的地步?
杨老太君见御书房内只有她和皇帝两人,她疲惫地卸下身上无形的铠甲,微垂的眉眼旁的沟壑忽然清晰起来,她弯下背脊向皇帝行了个大礼:“请皇上救救武安侯!”
皇帝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可她以头抢地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他叹息一声,佯作不知地皱眉疑惑:“老太君何必如此!武安侯府世代劳苦功高,是祁朝中流砥柱,他若有什么事,朕怎能坐视不管?但眼下朕什么都不知道,您就跪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只让朕救救武安侯。朕也想救,朕也着急,但您总得告诉朕,该如何救朕的爱卿吧!”
皇帝神情诚恳,语气焦急又不失担忧,好似真的非常为武安侯心急一般,杨老太君这才缓缓撑起身子,悲鸣似的仰头道:“赵家何其有幸能侍奉皇上!有劳皇上为吾儿担心,皇上您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派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随老身回府上看看吾儿即可。”
“朕还以为有多难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皇帝闻言放松了下来,“老太君莫要慌张,武安侯吉人自有天相,您放心,有太医在,还有您这位慈母在,他很快就能康复的。”
杨老太君苦笑一声,带着他的旨意去太医所带了五个各有所长的太医回去。但这事儿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五位太医竟没一个看出武安侯究竟所患何病。
“我观武安侯脉象,明明健壮有力,是个比寻常人都要健康的脉象,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每到清晨就会口鼻出血。”
“何人能顶得住这连日的气血外泄?以武安侯身子的情况,再扛半月都难。依我之见,还是需先开个养身补血的方子。”
“不可,如今到底是什么病症在作祟都未查明,贸然开药岂不是拿武安侯性命做赌注?若是药性与武安侯体内之气相逆,引出更多状况,你担待得起吗?”
“那么你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说来让大家听听。”
“……”
杨老太君在屋子里听着他们小声商讨,或说是争吵着武安侯的病情,心中只有越来越绝望——连御医都不知道怎么治这个病,武安侯难道真的已经回天无力,只能等死吗?
她虽悲愤欲绝,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沉溺悲痛的时候,她揉搓了一下眼睛,拍了一下供茶的桌子,瓷器相撞发出脆响,在僵持的空气中显得尤为刺耳。
“好了,都不要吵了!有劳各位先生了,吾儿还需要清净修养,请诸位先回去商议吧。”
未商讨出结果,五位太医羞愧地捂面离去。
不过走在末位的太医路过杨老太君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抬头望了一眼,四位太医头也不回地脚尖碰着脚后跟的离去了,他小声到杨老太君耳边道:“若是实在束手无策,老太君不妨到城郊灵光寺寻高僧看看。就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他说完猛地远离杨老太君,自顾自地为方才的唐突和大胆进言抱歉地揖礼,随后紧跟上御医们的脚步走了。
杨老太君回头望着武安侯的病容,眼角渗出泪来:“我儿,你怎忍心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站在角落里的幼童歪歪扭扭地走到祖母身边,懵懵懂懂地道:“祖母不哭,父亲在午睡。”
小儿无知,没见过父亲口吐鲜血的模样,不知父亲重病,只以为他还在睡梦中。杨老太君摸了摸幼童稚嫩的脸颊,眼里的泪更是止不住地淌。
她仔细思考了一番方才那位太医的话,心想不妨就依言到那个所谓的灵光寺去碰碰运气。
方才听说武安侯或许只有半月可活,她心里像压了块千斤重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她片刻都等不及,随意收拾了下便启程去了灵光寺。
灵光寺香火旺盛,有不少来还愿的善男信女。烛烟缭绕,梵音袅袅,让从不信佛的杨老太君她心里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希冀。此时她真希望这世界上有鬼神能听到她的祈祷——不要这么早就将她的孩儿带走。
她叫住大雄宝殿前的小沙弥,客气地询问高僧在何处,小沙弥很快便带着她找到了刚做完超度的渡法僧人。
小沙弥:“师父,这位施主说有要事寻您。”
渡法僧人慈眉善目,身上莫名有种使人心安的气息,杨老太君焦躁不安的心奇异被安抚住了。渡法僧人淡淡地扫了杨老太君一眼,对小沙弥道:“嗯,你先下去吧。”
待小沙弥离去,渡法合掌垂目:“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有何要事?”
杨老太君学着方才善男信女伏跪在蒲团上的模样双手合十:“请大师救救我儿子。”
渡法笑:“这都是他的缘,施主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杨老太君苦笑:“我不知道什么缘不缘的,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儿子若要走,做母亲的如何能感到高兴?大师出家之前可有父母亲人?若是他们早早地离你而去,你会为他们感到高兴吗?”
渡法笑而不语。
杨老太君吐了口浊气努力平静下来,精气神仿佛都随着那口气吹了出去,她塌下身子颓然道:“老身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才找到大师您这里来,请您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帮帮我的孩子吧。”
她这模样哪里是需要人帮助她的孩子,分明是急需他将她带出苦海。渡法叹息:“我佛慈悲。施主若实在不舍,便去找一位京城内阳时阳刻出生的女子再多留他一段时间吧。”
杨老太君眼眸一亮,登时站直了腰身,仿佛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十分欣喜:“您的意思是冲喜?”
渡法:“正是。”
杨老太君:“请问大师,我该如何去找这么一位阳时阳刻出生的女子?”
“京城中现如今有四位这样的女子,分别是城南现年六岁的屠夫之二女李氏,城西现年六十的寡妇杜氏,玄武街昨日过世的黄氏,和城东现年十五的宣平侯府的庶出三小姐虞氏。”
他没有翻什么册子也没有看别的东西,只是思索片刻便道出这四位女子现在的身份和情况,杨老太君听得暗暗称奇,心中对神佛的敬畏油然而生。
杨老太君沉思:“这么听来,似乎只有最后一位姑娘最为合适。出身勉勉强强算是高贵清白,又单身适婚……”武安侯发妻已经病逝两年,寻这么一位小姐冲喜既有利他的身体康复,小儿赵闻礼也有新的主母照顾,可谓一箭双雕。
要是放平时,她是绝对瞧不起这样出身的女子的,但将这位虞小姐的条件与其他三人相比,那真是好太多。
杨老太君权衡之后喜出望外地向渡法鞠了一躬:“多谢大师,老身这就去办此事。”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带着人下山去了。
渡法微笑着对她的背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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