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献祭
一行人抵达五角镇，已经快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
谢晚风：“风定，先找个住处。”
风定：“是，属下去附近看看，公子您小心。”
他将马车赶到巷子口的角落，跳下马车，向为数不多的几家还燃着烛火的瓦楼走去。
谢昭打了个哈欠，把头从软枕上抬起，看到谢晚风倚在金丝靠枕上，面露倦色，似乎一路上都没有休憩，谢昭自己倒是仗着自己身躯小巧，躺在边坐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睡好了？”谢晚风抬眼，又伸手抚了抚她脖颈上缠着的手帕，“还疼不疼？等天亮了，让风定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麻烦公子了。”谢昭不自在地往后一躲。
不过就是一点小伤而已，哪用得着那般娇贵的呵护，她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从外表上看的确……
忽然一阵吵闹打断谢昭心中腹诽。
只见刚刚才离开的风定突然返回来，他贴着车厢的门，低声回禀：“主子，路上有官兵在搜查，我们是否要避一下？”
谢晚风：“可知所为何事？”
谢昭放下帘子，转过头来道：“他们似乎抓了许多十岁左右的孩子。”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闹声，撕心裂肺的，他们的亲人跟着从家中跑出来，却被官兵毫不留情地拦在原地。
谢晚风目光转到谢昭身上，沉声吩咐：“避开他们。”
风定：“是！”
第二日休整好了之后，吴疾循着风定留下来的记号，在客栈中找到了谢晚风，他带着何师傅，终于和众人完成回合。
而谢昭和谢晚风也终于从吴疾的口中，知晓了官兵当街掳走小儿究竟是什么缘由。
吴疾：“这是五角镇一直流传下来的传统，这地方南邻邬江，北邻翰河，气候极为潮湿，一到雨季蛇虫就会变多……我昨夜听当地的居民说，这五角镇在三年前出现过两条五人长的蟒蛇，它们袭击了东郊的村庄，活生生吞食了近十个半大小儿，连骨头都没剩下来！”
“按理说，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这五角镇的官爷只用依我朝律例，去给那些受害者的家中发放抚恤津贴便可。可那郝县令却并未如此作为，他不仅没有发放补助银两，甚至还请了南山善祥寺的主持来镇中大行法事，偏说是那些受害人家中得罪了烛九阴手下神官，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一向沉稳的风定听罢也不由得有些愤慨：“胡言乱语！”
吴疾：“可不是嘛！如此一次便罢了，此后的第二年第三年，那郝县令非但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变本加厉！每到雨季，就要从各家各户挑选十岁左右的男孩儿送到他的府上，作为神官的祭品！那些被神官看上的，就去献祭，没有看上的，便送回家中。这里的百姓多以务农为生，大多没有读过什么书，更是没有什么反抗之力，还不是上面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真是听着就来气！”
谢晚风倒了一盏热茶，递给身边的谢昭，而后道：“你可知晓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孩子最终去向何处？”
吴疾：“这我不知，可他们还能去哪里？当地的百姓从未见过那些成为祭品的孩子，都说是已经死了。”
“不会的，这位郝县令只是借题发挥罢了。”谢晚风轻轻摇头，指间的玉骨折扇轻轻点在手心，“风定，去郝县令府中查一下，我们既然路过这里，不能放任这种事情不管。”
风定：“是，主子。”
谢昭将杯中茶水抿完，暗自思索。
十岁左右，男孩儿。
她自己不是正符合这些特征？虽然这具身体恐怕不止十一二岁，但似乎发育的晚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个两三岁。
如果谢晚风当真想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原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谢昭也混进那些‘祭品’中去。
正想着，只见谢晚风瞧了过来，那一双明亮的凤眸好似已经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温润的嗓音落进耳中：“昭儿，今日你必须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知道了。”谢昭脆声回答，心中却道这谢晚风还真是个良善之人。
一直等到天黑，他们这里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前去县令府的风定也并未返回。
而客栈中的谢昭好说歹说，才被允许和静雅同住一客房。
开玩笑，谢晚风心思机敏，上一次是侥幸，这一次如果再同住一间房，难保他不会被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保险起见，她宁愿和静雅住在一起，反正她年纪也小，男女之别也没必要那般清晰。
两间客房距离比较远，一个在二楼东侧，一个在三楼的西侧。
临睡时，谢晚风叮嘱她们：“昭儿，若是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说。还有静雅姑娘，山穷水恶，麻烦你照看好昭儿，若有事情，记得唤我。”
等她们二人上楼，谢昭把床上的一套棉被往边榻一扔，道：“你睡床上，我睡榻上。”
之前赶路之时，这静雅被谢晚风丢在车厢之外吹了半夜的风，总归是老实了些，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谢昭乐得安静。
然而这份谐和并未持续太久，子时刚过，一阵盔甲铁蹄声音窸窸窣窣地在客栈之外的街巷上响起。
谢昭睡眠一向轻浅，瞬间便睁开眼睛。
那群官兵就在客栈西侧的巷子里徘徊，正巧在谢昭他们客房的窗户之下。
言语听起来似乎是郝县令对之前抓获的孩子并不满意，今夜必须再捉拿一名男孩儿，可唯独这一个却怎么也找不到，毕竟许多镇中百姓知晓了这个事情，早早的就把孩子给送出了镇去。
谢昭耳朵一动，听到睡在床上的静雅坐了起来。她连忙将眼睛闭上，佯装熟睡。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静雅走了出去。
谢昭眉尾轻挑，心中突然有了预料。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异样的香气渐渐弥漫到房间里。
迷魂香！
谢昭前世对这迷魂香的味道可太熟悉了，她不仅用过，甚至还会自己做。她立刻用棉被捂住自己的口鼻，防止吸入过多香气。
半柱香后，房门被推开，有人轻声进到屋内。
那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榻前，将谢昭扛在肩膀上，带出客栈。
谢昭能感觉得到，身下之人肩膀宽阔，浑身都是腱子肉，应当是常年练武之人，结合刚刚所闻，大概就是楼下那些着急寻人的官兵之一。
官兵能找到这里，大概就是静雅刚刚去告的信，这静雅看模样是个弱不禁风的，手段竟然如此狠绝。
她不过是针对了静雅几次，竟能换来如此大礼，若她当真只是个毫无防备的孩子，此次被人掳走，恐怕真的会凶多吉少。
吴疾提过，那神官的祭祀法事就在明日，如果过了辰时她还未得人相救，那在这世上，她谢昭便再无痕迹了。
谢昭被装在一个黑色的粗布麻袋里面，托在马背之上，疾行来到县令府，一路上颠得她是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置。
等她隐约见到烛火之光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县令府的正堂内。
粗布麻袋被人扒到身下，露出来上半截身子。
谢昭仍闭着眼，装作昏迷，冰凉的岩板地面透过麻袋和衣服传到肌肤上，令她贴着地面的肌肉紧了一紧。
既然她已经深入虎穴，那便看看这五角镇的郝县令到底在搞什么牛鬼蛇神。
“大人，您瞧瞧，这小娃长得可俊了！”周围似乎站了两三个人，可以听到他们的高靴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有人在讲话，似乎就是把她扛到县令府的那个人。
“好好好！这脸蛋儿可真细腻啊！极品！真是极品！”郝县令连连道好，高兴的连嘴巴都合不拢，“如此烛九阴大人肯定能满意了！快快，马上天就亮了，赶紧给他收拾好，送到祭堂里面！小心点，小心点，不要磕碰坏了！”
没过多久，她便被人转运到了‘祭堂’里。
谢昭可以确定这里是‘祭堂’，是因为鼻尖飘来一股浓重的焚香的味道。
可这香却不是庙堂之中常用的檀香或者沉香，清冷松木之间，竟还夹杂着一股浅浅的茉莉花香，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味道，让谢昭皱紧眉头。
除此以外，耳边还有一直连续不断的流水声，就像是佛堂之前的莲花景观，又仿佛是曲水流觞那般的水车在转，婉转且绵长。
她仍然被困在麻袋里面，根本不知道外面如何。
最恐怖的，莫过于未知。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有一个人走进‘祭堂’，“大人，人齐了，您是现在验还是等天明之后再验？”
大人？！
谢昭心中一惊，难道这‘祭堂’里一直有人？
她这具身体五识灵敏，在这大堂里待了许久，丝毫没有感觉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不等她再细想，一个深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就在她的背后，甚至贴着她的耳朵！
“现在验。”
紧接着，头顶的麻袋‘唰’的一下被人扒开。
谢昭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满脸皱褶，扭曲阴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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