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伤
谢昭一边赶车,一边侧耳仔细听着车厢里面的动静。
她这具身体虽然羸弱,却与前世一般天生五识灵敏,一点点微弱的动静都能一清二楚。
可眼见那太阳都要落下山去,静雅还未有任何动作。
难道当真就故意坑她来当马夫?
哼。
谢昭漆黑的眼瞳骤然晦暗,孩童般的脸上神色一沉,顿时露出几分阴笃来。
还没有人敢这般算计她。
给谢晚风赶车,从天亮赶到天黑她也愿意,至少谢晚风从未亏待于她,给这个女人赶车,她以为她是谁?
他北晋王李氏宏烨都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
落日昏黄,余晖透过林间缝隙照在前方路面,太阳的温度渐渐褪去,晚风更加狂躁起来。
谢昭打了个哈欠,她向前坐了坐,再平常不过的挥起马鞭,落在黑色马匹身上。
哪料那匹黑马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发疯般长嘶了一声,飞快地向前冲了几步,而后高高扬起前蹄,惊起林间一群鸟雀。
铁蹄不安分的来回砸在石土路上,溅起好几块尖锐的飞石,其中有一颗径直朝谢昭袭去,飞快划过她的脖颈,瞬间留下深深一道血印!
马车不稳,谢昭惊痛一声,从车上滚落下来,狠狠摔到地面。
“昭儿!”
说时迟那时快,谢晚风从车厢里直接破门而出,坐于马上,两手死死拉紧马绳,与那匹被激怒地黑马较劲,半晌才将马车停住。
不等他细看那马匹究竟怎么回事,单脚在车椽上一点,青色锦袍空中翻飞,直冲谢昭而去。
谢昭因为惯性,从车上摔下来之后,又在砂石路上滚了几滚,衣服上深深浅浅划了几道口子,好在谢晚风给她准备的衣服料子厚实,并未真正伤及皮肤,而她落地以后又用胳膊护住了头,脸上也没什么伤痕。
真正骇人的,是她脖颈上被石子划破的那一道,又细又深,有血不停的往外渗出来,将白色的内衬领子都浸红了一半,不过好在没有伤及动脉。
“昭儿,如何?”谢晚风落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起来。
谢昭捂着脖子摇摇头,“我没事公子,那马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发起狂来,公子没事吧?还有那个姐姐呢?你们都没受伤吧?”
说着,她就要伸头去看不远处那马车。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
谢晚风神色一沉,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不容反抗的将她捂着脖子的手拿开,“别乱动,让我看看。”
这伤口虽深,却不伤及要害,顶多是多流些血,看起来吓人一些。
谢昭心里自然清楚,毕竟那石子,是她自己弹的。
她江涣前世在北晋王面前演了一辈子,论起演技来,她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晚风从怀中掏出银缎手帕,沾了沾周围的血渍。
谢昭连忙痛得“嘶”了一声。
谢晚风不敢再碰,他将帕子卷起来,站起身,“上车,我给你清理伤口,能站起来吗?”
谢昭点点头。
“罢了。”谢晚风叹了口气,把谢昭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抄进谢昭腿弯,直接将她给打横抱了起来。
谢昭身材娇小,站直身子大概也只到谢晚风的胸前,此时被抱起,外人看来更是小小的一团,缩在谢晚风的怀里。
谢昭低低惊呼了一声。
这一声却是真实的情感表露,她可从未被人如此抱过。
感觉……谢昭又圆又黑的眸子在大大的眼眶中来回颤了颤。
心道,安全感十足。
那静雅此时才从马车上跳下来,她捂着胳膊,发髻也歪歪扭扭的,额头一片浅红,显然刚才在车厢里面被撞得不轻。
但见谢晚风依旧风华绝代毫无狼狈的模样,谢昭心中猜也猜到刚刚在车厢里面是个什么景况。
心中不免猜想,这谢晚风究竟是不近女色还是单纯的只针对静雅个人,若是不近女色,不知道当他知晓自己也是女子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小公子受伤了?”静雅上前两步,一脸关心。
谢昭在谢晚风的怀中弱弱道:“我没事公子,我还得赶马车……”
谢晚风没有理会静雅,却低头瞪了一眼谢昭。
他绕过面前那个女人,径直抱着谢昭走到马车旁边停下,而后扬声道了一句:“风定,你来执鞭!”
话音刚落不久,就见一人从空中落下,笔直地站在众人的面前。
风定:“是!”
想必这就是一直跟在谢晚风身边暗中保护的暗卫了。
谢昭侧头观察,此人一身黑色布衣,头发全部盘在头顶束以黑冠,长相周正,却是平平无奇的模样,五官毫不突出,甚至转眼便能忘记,的确是个做暗卫的好料子。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谢晚风肯定不会暴露身边的暗卫的,更何况在一直有人跟踪的情况之下,他把守在身后的暗卫调在明处,相当于直接捂住了自己背后的眼睛。
谢昭本来也只是想把静雅引去赶车,亦或自己仍旧执鞭,但至少也要把静雅从车厢里赶出来,反正不想她不想给这女人当马夫。
没想到自己不小心对自己下手狠了些,那伤口太过骇人,更没想到谢晚风竟然如此护着她,竟然不惜暴露身边的暗卫,把他自己至于危险之中。
思及此,谢昭竟然有些心虚起来。
然而谢晚风下一句话,又让谢昭偷偷扬起了眉。
谢晚风抱着谢昭进了车厢,静雅刚要跟进来,却被无情的关在门外。
谢晚风说:“你,坐外面。”
马车重新恢复行驶,谢昭坐在谢晚风身边,就着车厢四角夜明珠的光亮去看附在他耳际男人的脸。
如雕刻般的下颌线放大在她的眼前,谢昭分心叹了一句女娲的鬼斧神工。
谢晚风抬眼瞧了一眼她,又低头仔细为谢昭上药,“疼就喊出来,莫要忍着。”
一句话将谢昭拉回神,她顿时有些尴尬,刚刚光顾着看脸了,竟然忘记装疼,她对疼痛的忍耐度一向很高,前世身中数箭,照样能面不改色的回身杀敌。
脖颈上这一点小伤她根本不看在眼里,不过既然是装就要装的像一些。
想着,眼睛一红,眼眶里顿时充满泪水,活脱脱一副忍不住痛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
谢晚风包扎好伤口,看了一眼她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一开始就应该让风定来执鞭,你若是气恼,便气恼我吧。”
谢昭吸了吸鼻子,小声喃喃:“不是公子的错。”
箱子放进暗格,谢晚风坐正身体,他认真看着谢昭,头顶的金色发冠泛着柔光微闪,“昭儿,你有什么难处,心里有什么想法,皆可告诉我,我既救了你,便会对你负责到底,我们一路同行,希望你可以信任我。”
“公子信我?”谢昭反问。
谢晚风:“昭儿,你很聪敏,我们相处了这么多日子,我是如何待你的,想必你心里感觉得到。”
人与人相处,是一个不断试探底线的过程,而谢晚风说这话,便是主动更进一步的拉进和谢昭的距离。
谢昭自然听明白了。
可谢昭这个人,说她有底线,她的底线可以无线的低,让人摸不清探不到,说她没有底线,她又仿佛浑身都是铜墙铁壁,刺穿不透。
她仰起头,马尾在脑袋后面晃了晃,“昭儿何曾不信任公子了?如若昭儿不信公子,又怎会与公子一同随行?可公子刚刚也说了,你救了我,便会对我负责,那外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又如何算?公子也救了她,为何此时又把她隔离在车厢之外?”
“公子只求我的信任,不求静雅的信任吗?”
谢晚风五指来回翻转着玉骨折扇,闻言微微一顿,却也只是停了一下,紧接着又转起来。
“昭儿果然不信我。”
他低笑着摇头,却也好脾气的解释:“我有一个弟弟,比我小八岁,应当和你差不多大。小时候,我们的父母很少在身边,他是跟着我一起生活的,我们一起住在京郊别苑里。”
谢晚风声音轻轻的,有些沉哑:“京郊的院子不大,又地处偏僻,弟弟年纪小,左右总来烦我,缠着我,要我给他编竹蝶,雕花剑……”
“可那个时候,父亲对我的要求非常严格,君子六艺,几个夫子轮流来教授我的课业,从早卯,到日末,无一刻停歇。那时候我对弟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课业学完了,再陪他好好玩耍。”
谢晚风停顿了一下,谢昭从他那一双凤眸的眼底看到一丝光亮。
谢晚风:“昭儿,一个人,应当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要立刻做到的,我那时候不明白,所以我悔了八年。”
谢昭:“你弟弟……”
谢晚风:“突发恶疾,他走了。”
所以谢晚风是把她当做了他的弟弟在照看?
谢昭转了转眼,感觉这么着倒是也不错,谢晚风绝对不是普通人,背靠大树好乘凉,她能凭借自己的外表和年纪毫不费力的混个靠山,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正想着,谢晚风清明温润的声音又响起:“我不得不承认,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弟弟的身影,因此对你总是多关照一些。但你也切莫多想,我不会把你当做我弟弟的替身,你是你,他是他。”
谢晚风:“所以,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他虽然对谢昭说得清楚,但谢昭绝对不是那种轻易便能放下戒心的人,这世道险恶,若三言两语就能获得一个人的全部信任,那这信任岂非也太不值钱了些。
如今便是等价买卖,谢晚风能对她做到什么地步,她便还以什么地步,如此,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谢昭轻轻一笑,脆声回答:“好,我知道了。”
中途行至驿站,风定去挑了一匹快马补上空缺。
谢晚风围着白色的斗篷走到车前,看向不远处凉棚下坐着喝茶的谢昭,昏黄的灯光自棚顶挂着的油灯笼罩在她那张稚嫩明亮的脸蛋上,看起来一派童真无邪。
“风定,”谢晚风低声,“刚刚在路上,那匹马是怎么回事?”
风定停下手里的活,同样压低声音回话:“马无恙,当时状况发生的时候,四周也没有任何导致马匹受惊的事物。”
谢晚风:“可有什么其他的不对?”
风定低头想了想,良久才道:“属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也觉得实在太过巧合了些。”
比如,那飞溅起来的石子,怎么就能恰到好处的划伤谢昭的脖颈,又刚好不深不浅没有伤到要害,甚至摔落地面之后,连一处其他的外伤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巧合,那只能说谢昭的运气太好了些,从那般飞快的马车上滚落下来,竟然完好无损。
谢晚风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油灯之下,谢昭笑着喝完手中那碗热汤,余光看着马车旁边修长的身影,耳廓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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