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希望破灭

　　罗尘从小和爸爸之间的边界感很弱，这点是前段时间和小山她们聊天才真正悟到的。在老李出现之前，罗尘已经25岁，还是常常坐在爸爸的腿上和怀里，只是爸爸很少亲罗尘了，记忆中上一次亲她的脸还是喝多了的时候。父女之间亲吻这件事，罗尘在瑞典和朋友们交流的时候，朋友们就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好。大家都觉得女儿大了，即使只是亲脸也不应该。罗尘解释，那只是喝多了，平时不会。一个女生朋友略带讽刺地说“那也架不住老喝酒啊”，大家哄笑。小山就更无语了，说“我爸只在我5岁之前亲过我一嘴”。“亲过一嘴”的说法又逗笑了大家。小山是内蒙人，蒙语是母语，汉语是小学才学的二语，尽管平时听不出来，留心还是会发现二语与母语者的不同，也因此常能用特殊方式逗笑大家。小山她们又问，“那你跟你爸在家，天热的时候会穿什么？”罗尘老实地回答，夏天爸爸只穿内裤，自己在家换衣服也常常只穿内衣。大家又震惊了。小山又发挥了她的幽默特长，说“你家在海边啊？还得穿比基尼啊？”还说自己穿吊带跟爸爸视频的时候，恨不得只露俩眼睛。妈妈在家连爸爸的内裤都不当着自己和妹妹的面洗。这反过来震惊了罗尘。

                  罗尘和爸爸的关系，自己也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这种不对，不是存在于全世界的吗？她从小就分不清亲情、友情和爱情，也不想分清。边界感的模糊给罗尘的漂亮外表增加了一层魅力，她自己总结，那是可得性和绿茶的表现。

                  考研的时候，罗尘和爸爸在房间里，忘了妈妈去哪了。她要脱了睡衣穿衣服，背对着爸爸穿上内衣，系扣子的时候，爸爸从背后给她扣上了。罗尘愣住了，可能爸爸也觉得有点不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件事她告诉朋友太阳之前，太阳就觉得罗尘一家三口的关系微妙，很像张爱玲的《心经》。太阳是个脱口秀演员，对事物的洞察总有罗尘看不到的一面，又喜欢表达，文笔不错，罗尘很爱跟她聊聊天。

                  记事以后，罗尘就跟爸爸的共同语言更多。日常生活中，两个人总是一起取笑妈妈。罗尘可以跟爸爸讨论文学、背诗，妈妈都接不上话。在生活起居上，妈妈虽然做得多，但是爸爸做饭好吃，只要他在家就都是他做，而且针线活也都是爸爸做，所以看起来，妈妈并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学校的家长会从来都是爸爸去。爸爸小时候学习好，是镇上的高考状元，学习上都是爸爸辅导。妈妈像个保姆，这个家里不那么重要的、爸爸顾不上的，才由妈妈来做。罗尘的家庭不像东北家庭，反而像潮汕的。一家人的个子都矮不说，爸爸的思想非常传统，性格极其大男子，妈妈完全没有话语权，好像也不想要，事事依赖爸爸。罗尘的初恋来了几次她家就发现了这点，模仿妈妈叫爸爸的语气，逗得罗尘又气又好笑。表哥和姑姑也都觉得罗尘妈妈面得不成样子。姑姑是比较典型的东北女人，爱笑爱闹，泼辣有主见，爱操心易受累。尤其见不得妈妈那副柔柔弱弱唯唯诺诺矫情不吭气的样子。关键是，若是弱柳扶风的病娇也就罢了，罗尘妈妈脸长得很美，但身材很壮实，现在老了以后更胖了。惹得表哥也吐槽“五大三粗的怎么可能柔弱呢？”罗尘当时很生气，又不好表现出来，又有些气妈妈，累得自己也跟着丢人。

                  罗尘少年时也是肉乎乎的，可惜一直没有长高。到了30岁，反而达到人生最瘦的时候，真正的弱不禁风了。70多斤的身材，买所有的裤子都要瘦腰，所有的衣服都做不到真正贴身和修身。这副样子倒是合了她不爱长大爱撒娇粘人的性子，脸又长得稚嫩，没人觉得她30岁。除了年纪不合适，把她当成小孩子宠倒也不会太违和。

                  世界上相似的人有好几亿，不就是爹系霸道嘛，除了达哥，还有的是这样的人，可能比他更加对自己的胃口。罗尘这样安慰自己。人非草木，但是也不得不放弃了。

                  达哥说，骑脖颈在山西叫“架毛楼”。罗尘喜欢被架，喜欢被当成小孩一样抱在身上，喜欢被背。不得不承认，在众多人里，达哥的性格是最对罗尘胃口的。她并没有培养，完全没想到达哥会是这样体贴细心踏实的人。可是人，哪里有完人呢。

                  在达哥动手之前，寒假要回家的前一天晚上，达哥带着罗尘和一群人吃饭，喝多了，非要带着罗尘回男寝。罗尘拗不过他，又是姨妈期，在达哥的宿舍流了一床的血。

                  现在罗尘已经不知道达哥的手机密码了。在一起没多久，达哥喝多闹分手，罗尘带着他去酒店的时候，达哥告诉了罗尘手机密码，让用他的手机付钱，罗尘没用，但是记住了密码。

                  这天晚上，达哥睡着了。罗尘打开他的手机，果然发现了和至少两个女生的暧昧信息。其中一个，前不久达哥还跟她看了电影，更讽刺的是，那部电影达哥跟她看完，又陪罗尘二刷。在微信里，达哥说想做那个女生的男朋友。另一个呢，是达哥为数不多用两个人合照做聊天背景的女生，舔狗一样每天跟她说晚安，还死皮赖脸地要女生的地址，要寄礼物，要去找她。

                  罗尘等不到达哥醒来，强制叫醒了他，问他到底有几个女朋友。达哥逐渐清醒，删掉了一起看电影的女生，后面那个同乡死活不肯删，说自己有求于她。说她很苦，但是很有能力，自己两年前喜欢过她，现在心里已经没有她了。

                  罗尘想起来之前达哥送自己回家时，探头看了看自己家的房子。想到这里罗尘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那个女生长得很清秀，看来是达哥的白月光，但是家境不好，所以达哥没有追？那自己呢，是因为家里没拖累，又比他差很多好拿捏，他才放心大胆地上手吗？

                  男人是没有爱的，作为一个厌男的直女恋爱脑，罗尘简直时时要被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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