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北宋交子诞生，及纸币是非（一）

这2020年的阳历已经过完1个月了，农历的2020年也没几天了，马上就要到2021年辛丑牛年了。眼看快过年了，这财经圈、资本市场也啥好研究的了。总结也总结完了，展望也展望完了。凑着春节这个时间啊，给大家扯点闲篇儿。说说古。这个古是古代的古，不是股票的股啊。谁叫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推五百年后算五百载呢，这摸个骨啊，披个八字啊，张口就来。什么《金瓶梅》《春宫图》《玉蒲团》从不离手。~~我呸！这期谁写的稿子，做完节目看我不下去打死他，竟敢泄露我的秘密，我还有本《满清十大酷刑》呢。呵呵，不说不闹不热闹，过节嘛，哈哈一乐，神清气爽，把股票套牢那事儿就忘了。说到股票、股市啊，我先回答一下朋友私信过来的问题。问我对2021年的A股怎么看？~~其实就一句话：“前高后低，前高不太高，后低会很低。”但，我要补充说明的是，如果你还盯着大盘点位玩儿股票，那你准是韭菜无疑。那种要涨一起涨，要跌一起跌的时代过去了。从2015年股灾后，大盘指数并没有涨多少，但是有多少个股已经不断的创出历史新高，股价是股灾时的2倍、5倍甚至十倍；又有多少只个股在去年指数上涨的时候，不但没涨，还创出了历史新低呢？每天大盘指数是红盘的，可是3000多只股票是下跌的，你能怎么办呢？说A股美股化也好，说机构抱团也好，说股灾式牛市也好，但这就是现实。现在的市场只有好公司能涨，只有好公司抗跌，也只有投资好公司，与好公司共同成长才是正在的投资之道。2021年，还是如此。但，不要一说好公司就盯着茅台，盯着白酒。黑哥再这里做给预警，2021年不是白酒的好年份，白酒板块除茅台外一律会跌的哭爹喊娘，就是茅台也会回调。好了这股票的蛋扯完了，咱们书归正传，开始说咱们今天的正题。开始说古了~~~~

做这期节目之前，我特意查理下1021年是什么时候，就想看看这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嗯，一查，原来是北宋真宗年间，真宗天禧5年，但不巧的是，第二年，也就是1022年宋真宗就驾鹤西游了，后来就是大家更熟悉的宋仁宗了，当然这中间还有刘太后垂帘听政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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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宋真宗，凭借咱深厚的国学底子，脑子里马上就想到了两件事，一个澶渊之盟，一个交子。这个澶渊之盟，我想以后节目再说，那里面也有很多经济现象和金融问题。咱这个春节特别节目呢想着做三期。这第一期就先跟大家来说说这个交子，不是吃的那个饺子啊，是交通的交，这个交子是一种货币，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种纸币。不要惊讶，就是纸币。英格兰银行所在地种了一株桑树，就是用来纪念这个交子的。因为，世界上第一张纸币“交子”的原材料就取材于桑树（后改为楮树，所以交子后来也称“楮币”），这张交子就源自北宋蜀地。

北宋货币是中国古代货币的巅峰之作，钱文、制作工艺都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北宋货币又极为特殊，西汉、隋唐，每一代鼎盛封建王朝都出现了统一的货币，可是，北宋王朝却从来就没有统一货币。

北宋年间，全国货币大致分为几个区域，开封府、两浙路、广南东西两路等经济富庶的地方用铜钱，成都府地区用铁钱，陕府西路则铜钱铁钱都有。这个纸币交子，就是在这个时候的蜀地产生的。《  续资治通鉴》中记载：“蜀民以铁钱重，私为券，谓之交子，以便贸易，富民十六户主之。”  那为什么交子会在蜀地产生和兴起呢？那咱就得往前倒了。

在五代十国时期，各地战乱不断，蜀地凭借蜀道天险，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使其免遭战乱。大批百姓入蜀定居，天府蜀地可以说是独善其身，始终一派承平气象。

北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也看中了这块儿地方，派兵攻打。在抵抗无果，连丢几座重要城池之后，后蜀朝廷选择了投降，献出了蜀地。但，宋军北路兵团总指挥王全斌却率兵坑杀蜀地投降的士卒近三万人，并纵容部下烧杀劫掠，夺人妻女。这下四川人民不干了，老子都投降咯，还要赶尽杀绝来子？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跟你拼咯。纷纷是奋起反抗，暴乱蔓延到蜀地17个州。暴乱发生后，宋军经过长达两年的血战，付出代价惨重，才得以平息。这次暴乱不但使富庶的蜀地陷入混乱，也在宋人和蜀人之间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从此，蜀人不再信任宋朝官员、宋朝官员也一直把蜀人看为叛乱之源，严加防范。并想尽办法防止蜀人再次造反，货币就是北宋打击蜀地的一种手段。

赵匡胤统一全国后，不惜耗费国库中的大量铜材，去收兑南唐等地原来的恶钱和铁钱，惟独在蜀地大规模发行铁钱，极小规模发行铜钱，并规定，运铜钱入蜀地者，死罪。

蜀地谁在用铜钱？北宋朝廷派来的高级官员，除了这些人，所有铜材一律只能出、不能进。

谁在用铁钱？除了这些高级官员以外的所有人都必须用铁钱。缴税则一律用锦帛、粮食、白银或者实物，衙门才不收铁钱！

宋军入蜀前，这里本来是铜、铁并行，铜、铁钱兑换比率约为4∶10。宋军入蜀后，没有官铸铜钱，官府又坚决禁止铜钱私铸和流入，铜钱数量急速下降，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铜铁比价飙升，二者实际兑换价格超过了1∶100“铁虽百而无得一铜”。这就是说当时，在蜀地大家基本都是在用铁钱交易。这个铁钱在实际交易中，是不方便的，特别是大额交易的时候，比如我想买套宅院，那买房子的铁钱可以堆在院子中间当假山了。那有人会说了，肯定是铁钱用的不方便，蜀地人民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明了交子。那我就要问一句了，在北宋以前也多次出现铁钱的记载，而且不止在蜀地。就蜀地而言，东汉初年的公孙述、三国蜀汉、五代孟蜀时期，都曾出现过铁钱，但是，都没有产生交子啊；而且当时的北宋，铁钱流通的地区也不止蜀地，河东、陕西及广南、江南和福建等地也是铜、铁兼用，这些地方也都没有产生交子啊。那为什么偏偏蜀地产生了交子呢？

咱们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来说当时的另一件事儿。

大宋王朝西北居住着一个游牧民族——党项族，经常在多在鄂尔多斯、甘肃走廊一带活动。这是一个彪悍但落后的民族，他们用自己的马匹、牛羊换取北宋的粮食、纺织品、瓷器。首领仅在名义上接受北宋王朝册封，北宋王朝并不能真正统治骁勇善战的党项人。

宋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宋太宗收到一份天降大礼。西夏国因争夺王位内乱，新任首领李继捧为获得强大的外援，主动提出把自己的夏、绥、银、肴、静五州献给宋朝、党项贵族所有宗族子弟内迁至东京汴梁。

对这份厚礼，宋太宗那是高兴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也没客气，以极高的效率任命了夏、绥、银、肴、静五州地方官。但西夏的反对势力也不是吃干饭的，李继捧的反对者是李继迁，双方在陕北横山一带大打出手。李继捧的支持者是北宋王朝，李继迁最重要的支持者则是生活在横山一带的南山党项。南山党项族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不高，冶铁水平很落后，无法产出大量精铁，没有精铁就无法大规模的制造兵器。

但自唐朝以来，蜀地与党项之间的贸易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北宋在横山地区并没有建立有效的统治，在这里蜀地铁钱可以换成铜钱，蜀人对党项贸易是趋之若鹜。可以说南山党项是蜀人最主要的贸易伙伴，双方物资买卖不断。并且在开战之后，南山党项人发现了铁钱更大的意义，不用冶铁了，直接把铁钱融了，就能重铸成兵器。解决了铁产量不足这一大问题。

要防止南山党项继续铸造兵器，就必须防止他们获得铁钱！要防止南山党项获得铁钱，就必须禁绝与他们之间的贸易！要禁绝与南山党项贸易，嗯~~禁绝不了……（音频：喜马拉雅—搜索“财经聊斋”，加关注，最新章节随时听）

南山党项也有自己的优势，除了牛羊、马匹，南山党项还有一个重要的资源——盐！他们这里产的盐分为青盐、白盐。质量远高于宋朝生产的盐，价格却只是宋朝的五分之一。

正是因为青、白盐的存在，即使关闭了横山一带的官方贸易场地（榷场），还是会有人做走私贸易，蜀地铁钱还是会源源不断变成党项战士手中的武器。

就在这时蜀地交子出现了。

北宋会不会这样想：既然禁绝不了两地的贸易，就得禁绝蜀地铁钱！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取代铁钱，既遏制蜀地，也能防止南山党项继续获得铁钱造兵器！那该多好啊。这个交子行不行呢？  

以上是交子产生的两个重要背景。但交子到底是怎么产生的，目前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黑哥是个严谨的人，不会乱下结论，只是把当时的背景，尽可能详细的给大家说说。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交子是在蜀地民间产生，而后被宋朝政府巧取豪夺了。

当时蜀地有实力的富商发明了一种类似现代凭证的东西，这就是交子的雏形。凭证上面印着山水人物以及各家的防伪符号，当有人拿铁钱来存取的时候，就将数额填写在印好的交子上交给储户，并收取3%的手续费。储户可以凭借交子随时来提现，这时候交子还只是相当于存折。

金融的本质是信用，有信用的时候是金融，没信用的时候就是庞氏骗局。在金融领域，实力、信誉都很重要。前面咱们说了蜀地人民对北宋政府不信任，北宋政府也一直不遗余力的掠夺蜀地经济，但蜀地始终是北宋最富裕的地区之一。更关键的是，这里最富裕的人不是官，而是民。整个中国历史上富裕的城市都是郡县所在地，也就是现在说的特大型城市。既是统治者的行政中心，也是经济中心。惟独北宋年间的蜀地，“州不如县、县不如镇”，最富有的地方都是各县自发形成的市镇——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成千上万艘船只航行在各条河流之上，桅杆连绵千里不绝。原话是（建帆高挂则动越万艘，连樯直进则倏逾千里）……

不信任官府，又是富庶之地。那普通百姓在金融和货币流通方面，自然而然的选择了有钱人、特别有钱的人，特别有钱而又有信誉的人。

西方第一代货币出现于城堡之外的市镇，随着交易逐步发展，各城镇开始自己铸造银条。后来，信誉卓著的商人凭借自己的存银储备开创了汇票，这些汇票逐步演变为银行券。蜀地交子的产生跟西方的这种情况很类似。

在交子开始使用后，人们很快发现对存单收取3%的手续费是一种又昂贵、又不讲理的中间业务，还不如直接把交子交给对方。拿到交子后，收款方可以直接用交子去交子铺兑现，这样买方就省下了3%的汇兑费用。而收款方再去购买其它东西时，也如法炮制。于是，交子在当地就成为了一种交易媒介，完成了交子从存单向纸币的关键演变。

市场上认可了交子之后，人们发现它甚至可以当现金用，去存的话还有3%的手续费。那我那种交子直接在市场上交易岂不更好？这样就省下了3%的手续费。于是，交子铺开出的交子在当地就成为了交易媒介，完成了交子从凭证向纸币的关键演变。这些发行交子的商号可以理解为“民营银行”。

对一家现代银行来说，不可能在某一时间兑现全部储户的所有现金，银行是没有那么多钱的，这也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挤兑”。那是一种金融危机。所以，银行只要留出维持日常营运的现金（学名叫“备付金”）就可以了，其它的钱则用于放贷业务。贷款者拿到现金，会将这些钱再存到银行，然后，银行再用这些钱放贷款；一来二去，本来一块钱的存款可能产生十块钱的现金，这就是所谓货币创造。

存款能自己再创造存款，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那些发行交子的“民营银行”当然也会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一部分精明的商号意识到，挪用别人的钱去放贷，放贷后还可以再增加存款，从而使自己手上的钱不断增加，而增加出来的钱又可以去买房子、买店铺、买各种物品。这岂不美哉？

北宋时，蜀地以蚕桑、种植为主，在每年麦子将熟、新丝上市的时候，是商品交易的一个高峰期，货币用量会很大。有些商号此时在没有储备金的情况下提前发行一批交子，借助自身信誉创造货币再用于放贷。到了这个时候，交子才是完整意义上的银行券，成为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这多发的交子是没有储备金做后盾的。人们不同时都来兑换，就不会有露馅的风险，一旦在某一个时点，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都来兑付了，也就是前面咱们说的挤兑，必然不能全额兑付现金。这就麻烦了。

《续资治通鉴》记载中提到，当时坊间传闻，发行交子的商号用大家的钱买房子买地，炒房、做买卖赔了，要倒闭了，要跑路，他们跑了交子就是一张废纸了。所以，存款者集体冲向了交子商号，要求兑换现金。搞出了人类有记录以来的第一次金融危机。一批实力不济的商号因此倒闭，史称“争闹”。那在人类第一次金融危机中，交子持有人损失了多少钱呢？

答：20%—30%，按一贯钱一千钱计算，一贯的交子最后只能拿到七八百钱。

你是不是觉得那些商号是黑心奸商？先别急着痛斥。来看看我们当代，经营最稳健的银行杠杆率是多少。2020年中国人民银行存款准备金率最高是13%，从2007年到今天的2021年，最高的准备金率也不过是2011年的20%。即使按最高的20%存款准备金算，银行再留出5%的备付金、加上营运现金，银行储备金率也不会超过40%。也就是说，在存款准备金率最高的时代，如果所有人都拿着存单在同一个时点去银行提款，任何一家银行最多也只能支付你40%的存款。相比之下，当时的商号能兑换70%—80%的存款，备付金率已经很高了，还是很有信誉的。请记住这个数字，到了后面交子变成官营的，再出现挤兑，那可就不是这个数了。两相对比，谁更无耻更流氓就显现出来了。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只要经济还在运行，融资就将永远存在，有融资就必然会有信用，有信用就必然会有人失信，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信用与骗术、金融与庞氏骗局，其实只有一线之隔。其中的差别在于骗术和庞氏骗局不能真正创造财富，而金融却把钱送到最能创造钱的地方。个把富商弄出来的“争闹”，并不是多大的问题，经济运行会自动淘汰信用卑劣者，而最优秀者、最有实力者、最有信用者，最终将在竞争中胜出。

当年，成都其它富商很快做出了联合声明：由实力最雄厚的十六家富商出面整顿交子，此后，只有这十六家富商可以发行交子，交子面式统一，持票人可以到十六家富商中任意一家兑付铁钱。十六家富商资金汇合到一起，就是其中一家出现了挤兑，其它富商也会向他提供更多的储备金和现金。这样就形成了类似于现代美联储的“中央银行”。

这个中央银行，很快被宋朝政府盯上了。前面咱们介绍了北宋和党项的战争背景。也揣测了北宋政府的想法：“既然禁绝不了两地的贸易，就得禁绝蜀地铁钱！那用交子取代铁钱，既遏制了蜀地，也能防止南山党项继续获得铁钱造兵器！岂不是两全其美。”而要夺得交子的控制权，就得拿这个中央银行开刀。

那北宋政府是怎么搞垮这个蜀地民间中央银行的呢？又是怎么一步步将民间产生的交子变成官营交子的呢？交子以后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今天时间有限，这些咱们留到下期再说。（音频：喜马拉雅—搜索“财经聊斋”，加关注，最新章节随时听）

好了各位，没几天就是中国的传统佳节，春节了。黑哥在这里拜个早年，祝大家：金牛岁月，砥砺前行；财运亨通，扭转乾坤。下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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